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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鬓角未染霜，声音未嘶哑，这是少年蒋祐的年轻妈妈。
蒋祐蓦地红了眼睛，低头快步上了楼。
暗处，蒋斑荳正玩游戏，莹莹白光照亮她面无表情的脸，听到动静，她连头也不曾转动。
“你回来了？”
“少玩点游戏，多下楼走走。”
“你嫌弃我胖？”
蒋祐一时哑然。
蒋祐写了会儿作业，不觉已饭菜飘香，四口子落座吃饭。
正吃着，邻居陈叔叔跑进店，心急火燎地，“报纸看了没有？批发市场要拆。”
蒋爸猛一捶桌子，声音洪亮，“怎么拆？以前签过合同的！”
“找店面不容易啊，”蒋妈叹了口气，“星期天不上班，后天去找经理谈谈吧。”
陈叔叔面露愁色，“真拆市场，那么多存货，连仓库也难找啊。外面租金那么高……”
蒋祐垂眸没有吭声，默默地往嘴里扒了两口饭菜。
很多事情，即使回去了，也无法改变吧。
——有志者事竟……
你懂个屁。
次日大早，蒋祐醒来时，桌上呈着碗海鲜面。
那时蒋妈掌管后厨，早餐一直让蒋祐念念不忘到大学毕业。其中蒋妈最拿手的就是蒋家海鲜面。
海鲜面里面有三鲜，鲜虾，鲜鱼，鲜蛏。乳白色的汤头，微黄面条在面碗里弧度自然，上面卧着个光泽诱人的荷包蛋，汤里还泡着几只红润的九节虾，夹开上面的荷包蛋，下面还静静躺着一条炸过的黄鱼，在汤里泡得软软的，咬一口酥酥的，就着汤头一起，简直人间美味。
爱情里有滤镜，亲情里更是滤镜，任馆子里的饭菜多香，也远不及蒋妈失误煎焦的荷包蛋。
两三点钟光景，蒋祐从蒋妈那儿要了生活费，背着书包返校。蒋妈不放心地追问着要不要加钱，蒋祐只是摆手，和蒋妈说了再会。
“好好学习啊，蒋祐！”
“我知道。”
第5章
期中考比十佳歌手比赛早一步到来。
这于蒋祐而言，是场躲不开的横祸。
2017年的蒋祐是个中学语文老师，除了语文英语外其余科目几乎忘得七七八八，物理化学这种典型理科科目更不用说。
第一天上午考完，蒋祐连食堂都没去，蔫得像个霜打的茄子，没精打采地到小卖部买了个饭团，吃完了跑到教室里等待下午的酷刑。
那一天，蒋祐终于回想起了曾一度被数学所支配的恐怖和被囚禁于考场中的那份屈辱。
铃声一打，数学考试开始。
蒋祐的脑袋就好似被阿拉伯数字捣成了一团浆糊，磕磕巴巴地写，连正确率也不敢保证，就交了卷，满满一张卷子，把蒋祐混乱的思维能力呈现得一目了然。
四个字，乱七八糟。
考完，蒋祐就瘫了，趴在桌子上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有一瞬间他忽然很懊恼，为什么自己想回到2008年经历这么糟糕的回忆？难不成自己是个抖M？
当晚又是紧张地复习，唯独能安慰自己的就是沈深坐在道光身边，在身后低声背历史。
沈深声音条件不错，低沉不含糊，语调也舒缓……
蒋祐迷迷糊糊有了困意，却被窗外渐凉的夜风吹得打颤，抖着身子打了个喷嚏，专心复习的同学被吓了一跳，教室里响起一阵嘀咕。
耳边传来窗户轻轻推动的声音，蒋祐扭头，身后的沈深依旧低着头轻声背书，面无表情的他尽管看起来有些冷峻，但那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推动着窗，极尽耐心与温暖。
“谢谢婶婶。”
背书的声音顿了顿，沈深抬头看了他一眼，一本正经，“保护酱油，婶婶有责。”
三天期中考在一声叹息中结束。
——通知：玩家蒋祐，您这次语数外三科成绩共计228分，共九门科目，满分900分，您获得534分，全段共390名，您处于334名，请及时赶上学习进度，以免对2017年的您产生负面影响！
蒋祐目瞪口呆半晌，颓然趴在桌上。
回到寝室，蒋祐目之所及就是室长小施半裸着上身躺在自己床上。
“起来。”
室长小施眨眼，“你吻我。”
寝室门大敞着，蒋祐刚想弯腰把室长拉起来，忽觉有条胳膊搭在自己肩上，后面那人语气漫不经心，“我吻你，你起来。”
沈深。
当年室长小施就有点怕沈深，他干笑几声，默默下床。沈深顺势在蒋祐床上坐了下来。
“你来干什么？”
“来找你玩，一天没见了。”
沈深抽了本书架上的书，信手翻开，轻声读着，“……这世界上有那么许多人，可是他们不能陪着你回家。到了夜深人静，还有无论何时，只要是生死关头，深的暗的所在，那时候只能有一个真心爱的妻，或者就是寂寞的……”
蒋祐凝注沈深，窗帘半掩着窗，透进来的光照着垂眸低声读书的他，白皙的面容半明半暗，沉静而冷峻，当他抬起眼皮凝注自己笑时，又像冰川在暖阳下微微融化，“你看的是什么鬼东西？”
蒋祐笑笑不语。
沈深把书合上，还给蒋祐，“等会儿一起吃饭？”
“好。”
起身时，沈深的视线掠过蒋祐床边的盒装奶茶，拿起来冲蒋祐晃了晃，“我是你的什么？”
蒋祐想了想，“红玫瑰？”
沈深：“……”
期中考后的晚自习总是那么轻松且愉快，蒋祐在玩闹的时候心头的愉快和负罪感交织，聊了几句后，就默默翻开政治书。
晚自习嘈杂，班主任进门时，热闹氛围尚未冷却，卓老师驻在门口，神情严肃，“谁还在说话？”
班上霎时安静，她缓缓往讲台上走，“这次期中考考得很好吗？我们班上有些同学的成绩我都不好意思看。”
下面登时一片骚乱，道光瞪圆了眼睛，“这么快就出成绩了？”
“第一名沈深，八科总分723分。”
此言一出，全班轰动，沈深从容地承受着来自教室四面八方汇集而来的艳羡目光，淡定做题，道光转过身，语气酸溜溜地，“牛逼啊。”
“学着点，这叫韬光养晦，”沈深的同桌适时刷了把存在感，“不显山不露水才叫真大神。”
道光和沈深明年就会被分到理科重点班。沈深是个全科学霸，到理科重点班是板上钉钉的事，他在高一时地理就经常拿到百分，历史成绩也不赖，不过政治是个弱项，背了就忘，这一点蒋祐在他面前很有优越感。
不过不是现在。
卓老师目光扫过蒋祐，沉着声，“报到名字的同学晚自习结束后到办公室来一趟，王朝，蒋祐，王卅，杨侯伦，林珊珊……”
说完她抬步往门口走，又像忽然想到什么，转过身来，“肖岳第二，佟落雁第三。”
第6章
“来，你们看看自己的成绩。”
蒋祐上前。
语文：82分，英语：80分，数学66分，政治：42分，历史：70分，地理：68分，物理：38分，化学：20分。
“你们回去，蒋祐留下。”
哗啦啦，人争先恐后地散了。
蒋祐垂眸站在她跟前，卓老师眯着眼睛，“你这次考倒数第五，有没有想过原因？你太吵了！罗旻宁进我们班时是第一，这次只考了全班第六，柴莫俞成绩也下滑了，如果没有你边上吵闹，他们可以考得更好！”
“老师……”
“你回去好好想一想，下周家长会我和你家长反馈这件事。”
回去的路上，蒋祐心情低落，一整晚都静静趴在桌上，直到最后一节晚自习铃响起，蒋祐才缓缓抽出作业本，动起笔。
写完作业，距熄灯还有两分钟，他舒了口气，一回头，沈深正抬头看自己。
“你还没走？”
“嗯，等你。”
收拾完书包，步出教室的瞬间，整幢教学楼的灯光霎时全灭，一片黑暗里，沈深从教室里走出来，面容也浮现在月光下，他跺了跺脚，震平了因长时间坐着而向上缩的校裤，“走吧。”
——建议在此时进行初步试探，是否进行？
嗯？
——吻他。
蒋祐心一慌，下意识地叫出口，“沈深。”
沈深回过身，静静地看着他。
蒋祐鼓起勇气，向前走了几步，却忽地想起今天班主任对自己说的话。
如果没有你在身边，他们可以考得更好！
他迟疑着没有动作，勇气也在这片静寂中缓缓地减少。
百感交集的瞬间，蒋祐忽然悲哀地意识到曾经的怯弱已然涌上心头。
“我……”
月光下的沈深在蒋祐朦胧的目光里像立在雪地，沈深轻轻把嘴角一勾，“你怎么像个女孩子……”
沈深的话没能说出口，蒋祐向前跨了一步，一手紧紧搂住沈深的腰，一手捧住他的脑袋，吻了下去。
眼泪也在霎时涌了上来。
什么第一，第五，班花班草，都在脑海里褪去，此刻他只想抓住沈深，就像多少个日日夜夜自己曾后悔没做的那样。
沈深的呼吸情不自禁地急促起来，蒋祐感受到他的唇软且烫，像团火，与沈深紧贴着的身体都像有电流涌过，泛起一阵阵酥麻的快意。
楼道铁门的关闭声让蒋祐抽出了几乎尽数消亡的理智，喘着气放开了沈深，沈深不语，两人静静面对面站着。
一道光束穿过灌木透进来，蒋祐蹙眉，保安的声音响起，“你们两个干什么？快回寝室！”
回到寝室，蒋祐被刚才的那个耳鬓厮磨的吻弄得意乱情迷，仍然晕晕乎乎的，身上的火还没被浇熄，又开始懊悔当时没能看清沈深的表情，以至于理不清沈深对自己的看法。
直至临近熄灯，他才外出洗漱，回来时适逢熄灯。进寝室门前，只听身后有人低声，“蒋祐。”
蒋祐回头，黑暗中沈深倚墙看着自己，“跟我来。”
沈深伸手握住他的胳膊，蒋祐只犹豫了一瞬，就放下脸盆，蒋祐任凭沈深拉着他，往紧急楼道走，蒋祐心口扑通作响，洗漱完被压下去的燥意又泛了上来。
不过几十米的寝室楼道，在混乱的脚步声中无限延伸，总算到了尽头，沈深一个反身，把他禁锢在废弃楼道的角落里，两手搭在蒋祐两侧的栏杆上，把蒋祐圈在自己怀里。
沈深的呼吸不稳，胸口也在不住地起伏着。黑暗里，蒋祐看不清他的表情，“你要说什么？”
明明只是快步走来，沈深却像结束了百米冲刺那样，重重地喘气，“你刚才是什么意思？”
“那个吻？”
——请坦诚。
沉默中，黑暗给予了蒋祐无限勇气。
“吻还有别的含义吗？”
沈深没有说话，缓缓松开了手，抱着手臂看着蒋祐，须臾，他幽幽道，“我觉得我有点亏了……”
“什么？”
蒋祐反应过来的同时，沈深已经欺身上来，一手揽过他的腰，把他往怀里带，俯身落下个轻飘飘的吻。
如同点水蜻蜓，又如掠影浮光，连辗转都没有，却让蒋祐的心脏像被猛击一般剧烈地跳动起来。
这个吻一结束，蒋祐就转过身夺路而逃。
——您已错过一个很好的机会。
第7章
十佳歌手也在忐忑消磨的时光中如期而至。蒋祐往身上贴了三号标签在后台晃荡，有的焦虑地背歌词，有的面无表情坐着发呆，蒋祐试唱了几句《红玫瑰》，被熟悉的声音打断。
“蒋祐？”
蒋祐转过头，撞进方忍冬微微错愕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