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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令人口齿含香,终身难忘!”
阿香十分好骗,听过后不疑有他,艳羡不已,何大诚却不以为然:“不过是道素食,几样叶菜与茶沫煮食罢了,不沾荤腥,滋味寡淡,旁人不知如何,反正我是不爱的。”一语道破天机。像这类不符合劳苦大众人口味却又昂贵至极的菜色,从头至尾都没被端上我们这边的餐桌,全紧着贵人席去了。自然,对于“状元及第”,我知道地并不比阿香多。
崔州平似乎完全没注意到我受了委屈,满月酒后同他一起闲聊,他好像以为自家夫人将我安排在了贵宾席,兴致极高地夸他儿子:“小五早产,照理难免有些先天不足,但他康健地很,吃奶的力气比他几个哥哥小时候都大,长得格外壮实,大家都说肖我,唯有孔明说他的眉眼像他娘。那天你也见了,给评评理……”一副你敢说个不字我就给你好看的二十四孝老爹模样。
我忍俊不禁:“你们俩的官司,我才不参合呢,又没我的好处……”再说我根本没看到孩子。
崔州平也乐:“你这丫头,评一评又如何?值得你这般小心!”
我又与他闲扯了一会儿,期间何大诚朝着我们这边偷瞄了很多次,但我已经不在乎,所以大大方方地任他打量。
很多人都说,近日我变得不同了。“具体说不上哪里,总归就是不一般了。”阿香皱着眉头,支支吾吾地找不着词。我变得比以前更加寡言,对周围环境的变化更加木然。现在,即使直面何大诚挑剔监视的目光,我也不会畏惧分毫:有什么好怕的呢?他又不是老虎,没法真个吃了我。
我一下子就坦然了。对待工作仍然认真,但再不见之前的勤勉。“南霜,你别学那些老油子,那样不好。”掌柜皱着眉头敲打我多次,但我面上恭敬,实际却并没往心里去。
酒卖地再好也只是个酒娘而已。我破罐子破摔了。
掌柜摇摇头,放弃再敲打我,又问我婚宴当天福来提供的酒水可好:“比我们铺中的如何?”
“自然是比不上我们家的。”我实话实说道。我那桌的酒水浑浊地厉害,气味大味道淡,委实上不了台面,连我们铺子里最次等的品质都比不上。
“哦,是吗?”掌柜心里早乐开了花,但当着我的面又不好意思直白地幸灾乐祸,所以忍笑忍地胡子都发颤了。他家婆娘脾气急,早眉开眼笑地嚷嚷起来:“不是我自夸,咱们铺子里的酒啊,就是进给皇上喝都是当得的,要不然,生意也不会做地这样大……”
一干酒娘跑堂瞅瞅几乎转不开身的铺面,抿着嘴没一个知道该如何接话。
掌柜老脸一红,自知自家娘子这张嘴的厉害,连忙转移话题道:“说什么生意呢,你今天来,不是找南霜有事说吗?”
这倒奇了。我的这位老板娘心眼不坏,可是惯爱嚼是非,与我不是一路人,平常并无交集。她也显少来酒铺,膝下一子四女都还在需要照看的年纪,家庭状况又不允许她雇婆子佣人,所以大半时间她都需在家中操持。
我惊奇地看到这位不甚熟悉的掌柜娘子亲热地拉过我的手,扯闲篇一样地问了我的身世年岁去,点了半天的头,才跟我说明来意:“我这里有个小伙子,比你长一岁,正缺一个像你这样得力能干的小娘子……”原来是给我做媒来了。
我哭笑不得:“南霜并无成家的打算……”
“你都二十有一了,怎能还不打算,真打算当一辈子老姑娘吗?”掌柜娘子以为我害羞,把眼一瞪,很有些恨铁不成钢,“你是个好姑娘,可惜爹娘早逝,兄长又了无音讯,没个长辈打算,这才耽误了。我打听许久方才找到这户人家,虽然在山里远了点儿,但山人纯朴,鲜少有刁难媳妇的婆婆,那赵大又是个难干的,打猎伐木都是一把好手,绝对饿不到你。他前头讨过一房媳妇,可是那姑娘福薄,早早地便去了,也没留下给他留下一儿半女,你进门就跟头婚一样……”掌柜娘子越说越觉得自己保的是桩好媒,恨不能让我当场答应,再三强调:“四里八乡想给赵大当填房的多了去了,但他娘听说你曾经跟卧龙先生识过字,中意你肚子里的墨水,这才松口定下你,也不嫌弃你没嫁妆。”听起来,倒是个很不错的人家。
掌柜忧心我的婚事已经有些时日,他天性敦厚,怜惜我孤身飘零,是真心把我当子侄待看的。掌柜娘子得了他的嘱咐,花了大力气四处打听,才寻到赵大,既没有难处的恶婆婆,又薄有家产,人品样貌都过得去,若不是年岁稍大了些,掌柜娘子都想聘来当阿杰的妹夫。我感激他们待我的真心,可惜我的婚姻,并非如本土人般只凭媒妁之言便可盲婚哑嫁,因此我只能辜负他们这番好意。
“赵大真的不错,你若不放心你婶子,可以自己去山里打听打听,哪怕你偷偷去看一眼呢,可千万别错过了。”见我拒绝,掌柜几乎急红了眼,“嫁人是一辈子的事,慎重点没错,但别弄巧成拙,到时候后悔。”他担心赵大知道我推三阻四后不高兴,调头去聘了别人。
阿香也劝:“赵家有个小叔在宫里当公公,很得贵人们的重用,经常给兄弟侄儿捎东西回来,山里人说,光这么大的玉石就好几块,那可都是价值连城的!”把儿子卖了当阉人不是什么光彩事,但倘若那太监出人头地了,是可以带着整个家族鸡犬升天的。赵家原本穷地叮当响,但自从赵小叔重新跟家人联系上后,渐渐就过上了好日子。与赵小叔骨肉至亲的那一房已经搬去大城安家,留下赵大这一支远亲守着祖业,虽然没能一夜暴富,多少也沾了点儿小光,家境较几年前宽裕不少。
可我还是只能摇头。
掌柜娘子气地跳脚:“这样的都不答应,你还想嫁个怎样的?不是婶子嘴巴坏,姑娘家最忌眼高手低,你一个抛头露面的酒娘,真个高门大户的好人家哪能看上……”掌柜捂住了妻子的嘴,可是看向我的目光盛着满满的不认同。
第13章 福饼
因着我的“不识好歹”,掌柜连着数日不爱搭理我,阿香也甚为冷淡,同我交谈总摆出一副爱理不理的姿态,连八卦也不屑与我分享。而我本就不爱打听是非,没了消息通阿香的提点,直到瞧见官府贴出的安民告示,才后知后觉地听说城北劫匪作乱,已经连害了好几十条人命。
其实细论起来,近郊匪徒滋扰早就不是新闻,黄巾之乱时,好些乡野村夫流离失所,迫于生计四处劫掠,情急之下,也害了不少人命。不过,这些草寇并非穷凶极恶的暴徒,从不劫杀妇幼老弱,专爱挑选贪官污吏下手,所以虽然动作频频,名声却说不上坏。
但是,现如今占山为王的匪首与先前良心未泯的前辈们并非一家。这些新近落草的后起之秀十年前才在南阳扎下根,手段残忍狠辣,从来没有“劫富济贫”的讲究,哪怕匪窝里早已堆满金山银山,也会下死力去抢夺流民孩童手中的最后半块烧饼,手起刀落,鲜见活口,因此恶贯满盈。他们把持着进出南阳的商道,隔三岔五寻商队晦气,使得商品流通困难,人为抬高了货价,南阳人提起来,就没有不恨的。
“可惜大诚他娘病重,大诚脱不开身,这几坛酒又催要地着实急,不然怎至于累你一个姑娘家犯险……”按照客户的要求,这些刚刚从地窖里挖出来的杏茶陈酿要在日落前送到城北一家富户,掌柜自己走不开,又不能爽约自损信誉,双眉深锁,左右为难,十二万分的担心。
我抬头看看天色,正是黄昏时分,晚霞虽已爬满天际,明月却还不见踪影。从酒铺至城北至多一个时辰的脚程,若是抓紧些,完全有希望在天黑前回来。
“不打紧的,天还亮着哩!而且城北那么大,我运气想来不错,哪里会那么背运遇上劫匪?”我把酒坛抱进怀里,笑着安慰掌柜,“要酒的那户人家就住在街边上,这个时辰,路上都是赶回家吃饭去的行人,我沿着大路走,保管不会出事。”
“话是如此,但俗语有言,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掌柜摇摇头,似乎也觉得我说地有理。况且,除了派我跑这一趟,他也别无他法可想,只能再三关照道,“你早去早回,好让我放心……”
他唠唠叨叨地叮嘱了好久,才终于肯放我出门。当然,他是杞人忧天了。正如我所料,城北的劫匪再厉害也没有彪悍到光天化日之下拦截大路的程度,我一路目不斜视地沿着官道疾走,中途除了遇到一个时常来酒铺买酒闲聊的大叔,只见三俩结伴归家的农夫商贩,无惊无险,不一会儿就到达了目的地。
一位二十来岁的管事娘子显然已经在门口翘首以盼了许久,见我登门,很明显地松了口气:“总算是来了!小娘子辛苦了,这几个铜板拿去买些零嘴儿吃。”她客客气气地接了酒,极熟练地拿出几个铜板打赏了我,还随手抓了几块糕饼放进我的手里。定睛一看,原来是刻着“福泽绵长”图案的福饼,做地小小巧巧的,一口就可吞下,十分精致可爱。
“谢谢姐姐了,这饼又甜又香,真好吃!”味蕾被香甜软糯的口感包围,我逐一辨认出果脯、瓜仁等佐料的味道,后世令人闻声色变的猪油安抚着我寡油少肉的肠胃,只觉香甜可口,其味无穷。
大约是看我的吃相有趣,那管事娘子笑了一阵,十分善解人意地又抓出几块饼塞给我,口中一边喊着“大吉大利,升官发财!”,一边同我解释为什么要分饼给我吃:“这是传福饼,吃了福气就记得了你的样貌,往后福气会追着你跑的!”
这是当地的习俗。这家富户正在办白事,事主是个八十多岁的老爷子,虽然生离死别令人唏嘘,但人间七十古来稀,他这算是喜丧。本地治白喜要饮传家酒、吃传福糕,因为在当地话里“杏”、“传”同音,所以传家酒需以上杏花为原料,喝了带杏味的酒,才能沾上老人长命百岁的福气。而吃传福糕讲究一个吉利,也是鼎盛之家相互攀比的一种手段——本地人喜欢请大官、大儒为老人题字,然后做成模具压在饼上,送给亲朋邻里品尝。自然,题字的人越有名望,主人家就越有面子。
我送酒的这户人家小有家财,可惜祖上是靠做卖脂粉生意买下田产的,如今子弟中也无人做官,攀不上豪门的标准,只勉强迈入土豪的行列。因为是“贱役发家”,所以真正的高门大户耻与其为伍,高官鸿儒也爱惜羽毛不愿应承题字的请托。
为这一家题字的,是孔明。
“我家老太爷的福饼是请卧龙先生写的呢,卧龙先生你可有听闻?他是水镜先生的高徒,可聪明哩,常自比管仲、乐毅的……”门口,小厮不遗余力地向几个外乡来奔丧的青年人宣传“卧龙先生”的大名,可惜听众们三句话就将他驳倒了。
——“卧龙先生是个官吗?”
——“非也。”
——“卧龙先生可曾著书立说?”
——“不曾。”
——“卧龙先生可有书画传世?”
——“并无听闻。”
“那就是半点功绩也无?”其中一个短衣打扮的年轻人当即撇嘴,“如此也敢自比先贤?好不要脸!倘若如你所言,他一个已及弱冠的书生,蹉跎至今仍未出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