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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官病危,官太太携二公子卷入嗣子之争,微末小吏为求自保忙着站队选阵营,荆州官场一片混战。南阳官府原本每个月都要上山剿一次匪,哪怕总是空手而归,至少也摆出了与草寇势不两立的姿态,多少有点震慑作用。但如今整个荆襄风雨飘摇,南阳官吏未来茫然,已经有三个月无心理事,近郊劫匪抓住时机飞速壮大,隐隐呈现出要与官府分土而治的迹象。
掌柜为人谨慎,那日为避劫匪锋芒,专门绕远路走了安全系数高的官道,本该平安入城的。谁知他运气太差,平时从不在那一带活动的土匪竟准备在那里开拓新市场,做的头一桩生意就是将掌柜和何大诚这两个倒霉蛋拎了上山。
掌柜娘子听到消息后差点昏过去,但她这些年跟着丈夫走南闯北,久经风浪考验,最终强打了精神去官衙门前击鼓鸣冤,哭着喊着要官老爷主持公道。何大诚的娘亲更强悍,她虽然常年卧床,但却耳聪目明思路清晰,发现外出贩酒的儿子晚了两日还未归家就心生猜测,硬是拖着病体爬到官衙堵住大门,趴在地上跪求“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南阳县令消极怠工三个多月,碰上硬茬,急地焦头烂额。老太太堵门的新闻太劲爆,不出一个时辰便已经传遍全城,可是迟迟不见官府有所动作,小道消息便以星火燎原之势迅速地席卷开来。有人说劫匪凶狠,县令畏惧其武力,不敢硬碰硬。也有人说遭难的只是两个平头百姓,官老爷们根本不会当回事,管他们去死。最离谱的一种说法,是说县令与土匪头子是一个娘胎的兄弟,生来就是一家人,自然蛇鼠一窝,相互包庇。
毫无根据的流言沸沸扬扬闹了半个多月,仍旧没有要平息的迹象。不过,群众中不乏智者,随着时间的推移,经过多位有识之士的分析判断,事实逐渐浮出水面。南阳群众惊讶地发现,不是县令不愿派兵剿匪,而是偌大的南阳根本无兵可派,全被蔡瑁拉去帮刘琮抢嗣子之位了!
事有凑巧,就在这时,原本应该在襄阳做幕臣的伊籍不知为何从千里之外的彦县冒了出来,连马甲都不批,直接以刘表资深幕僚加私交好友的身份正装举报:刘表早在三月中旬就已经驾鹤仙去,但继妻蔡氏狼子野心,一手遮天,为扶刘琮上位竟然秘不发丧。蔡氏之弟蔡瑁以权谋私,利用刘表印鉴从章令、南阳、广驿诸郡县秘密调兵发往江夏,意图不轨,其心可诛!
荆州一片哗然。
刘表去世时刘琦已经避祸江夏,他虽然暗弱无能,但生性忠厚,身边也有几个可信得用的干将。他身为一郡太守,手中自然有兵,因此引来蔡瑁忌惮。最重要的是,伊籍实名爆料:刘表临死之前认清了蔡氏的嘴脸,强撑病体写下遗书,向朝廷推荐长子刘琦为下一任荆州牧,子承父业,为汉室再尽心力。
这份至关重要的书信由刘表心腹连夜送往许都,等蔡氏发现想要截留追回时已经无力回天。来自朝廷的任命书被伊籍曝光,盖有皇家玉玺的圣旨上清清楚楚地写着“故荆州牧刘表之子刘琦方正性宽,勤劳国家,朕甚悦之。命其为荆州牧,替父之职,继父之志,造福百姓。”
蔡氏气得差点把牙齿都咬碎了!蔡瑁一边按下诏书严禁知情者外传,一边急令大军夜袭江夏。可惜,活了二十岁从来也不曾聪明过的刘琦不知吃了什么药突然开窍,命人在霞门关布下奇兵瓮中捉鳖,将蔡瑁大军打了个措手不及。
两万军士殒命霞门关,战报一传开,蔡瑁的盘算彻底曝光。皇家诏书不比刘表手信,从草拟到正式发文都有案可查,不怕蔡瑁抵赖。伊籍颇有辩才,一个人躲在彦县静心创作,发表了不少锦绣文章将蔡氏一族骂了个狗血淋头。蔡瑁恨不能将伊籍抽筋扒皮,于家中发下宏愿:“吾有生之年必手刃伊籍,鞭尸扬灰,阻其轮回!”
刘琦、刘琮之争,愈演愈烈。
第32章 告发
阿香的人生大事,就在这一番纷繁嘈杂中尘埃落定。
升斗小民平日里只顾低头刨食,关心州府时政者寥寥,可是刘表统治荆州十余年,在本地积威日深,猛然间撒手人寰,整个荆襄都人心惶惶。阿香成亲当日,因为掌柜与何大诚遇劫的噩耗,应诺要当全福太太的掌柜娘子连喜筵都没能出席,一些胆小的妇人唯恐惹祸上身,躲在家中不敢出门喝喜酒,为婚礼留下不少遗憾。
但阿香仍然是幸运的,倘若霞门关的战报再早半个月回传,恐怕她就不能如期跨入了夫家的大门了。由于南阳是蔡瑁调兵之地,近日城中雨苦风凄,大街小巷到处都弥漫着未亡人悲伤欲绝的哭泣。牛大郎族中好些子弟都在军中混饭吃,他的亲叔叔、亲侄子都不幸参与了江夏一役。因上层刻意保密,大军开拔时他们悄无声息地远离了故土,牛家连句道别都没听到。待刘表去世的消息传开,他们才后知后觉地去军中打听,但那时牛氏兄弟的尸骨已经同袍泽们一起扔进了霞门关附近的万人坑,两条活生生的人命只换来半吊铜钱抚恤。
时人家族观念厚重,叔叔去世侄子是要挂一月热孝,期间不可嫁娶、食荤、宴请、娱乐,否则视为不敬。阿香险险躲过了婚期延后的危机,却连夫家的亲戚都没认全就得换上素服,连朵鲜艳的花儿都不能插戴。
最悲剧的是,灵堂上七十高龄的牛老太太白发人送黑发人,一口气没能提上来,心急火燎地追着儿孙的脚步而去。
牛家一阵兵荒马乱。
牛大郎是长房长子,阿香出嫁从夫,不仅要协助婆婆治丧,还得在与陌生人一般无二的牛老太太灵前作出孝子贤孙的悲伤模样。她咬着牙磨练演技,每天跪在棺材旁一日三悲,两只眼睛就没有不肿的时候。即使如此,她婆婆仍旧气不顺,认为是她这个扫把星给牛家带来了祸患,时常没事找事地寻她晦气。
牛老太太年岁已高,原本是攒齐了棺材本的,谁知近期因白事剧增,城中冥纸、白绸、麻布等一应物件价格暴涨,哪怕商户有心调货,也为匪患所阻,远水救不了近火。眼看着半月前还能买整匹麻布的铁钱转眼就只能换来三尺,牛大娘急地直跳脚——自古长子重责,长房奉养亲长天经地义,那多花的钱财,自然得由身为长媳的她想法子贴补。
牛大娘性情执拗,与婆婆相看两厌了几十年,哪里肯拿出梯己给仇人办丧?眼珠子一转,轻描淡写地就把事情推给了阿香。
阿香新媳妇进门面皮薄,又是从小听到大的“长者为尊”,拒绝的话说不出口,只能苦着脸接了差事。但她也没钱。她家要是宽裕,也就不会放她出来抛头露面了。幸好她爹娘心疼女儿,除了陪送桌椅被面之外,还另给她一把铁钱,好歹没让她近身出户。阿香寻不到旁的出路,只能从嫁妆里掰分出一半来,填进太婆婆的丧仪里。
她藏了心思,牛大郎现如今在书馆给人做杂事,虽沾了书卷气,薪资却糊口艰难,往后还要过日子,妄想婆婆贴补等同于痴人说梦,阿香要是不在暗中抠省,早晚得跟着这家人去吃西北风。
怎样用最少的钱办出最体面的丧礼,就是考验主妇能力的时刻了。这几日,她走街串巷货比三家,差点没把脚走断。
“昨日刘氏的媳妇在经宁街卖孔明先生治丧用剩的布匹麻衣,只一炷香功夫就被一抢而空。”趁牛大娘在后屋歇午觉,阿香揉了揉跪地发疼的膝盖,斜坐在地上同我闲话。
我愣住:“子衡先生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一点消息都没听到?”
自从知道棺材里头躺着的那两个是冒牌货后,我就歇了去诸葛家哭丧守灵的心思。因为诸葛瑾和诸葛均远在江东不及赶回,所以头七那日是由远游归来的水镜先生主持的。按照习俗,只是先操办了报丧及扎彩、成殓、烧七、送魂等事宜,出殡和入葬都要等诸葛兄弟回来见过亲人最后一面后才能进行。
出殡下葬需要通知亲友送别观礼,可我对此一无所知,难道……
突然想到一种可能,我差点惊掉下巴:“你不会告诉我,子衡先生还未归来,但刘氏眼馋最近卖白布的厚利,所以擅自作主将灵堂撤了吧?”那她可真是作死了。诸葛瑾和诸葛均知道了能放过她?
“你与刘氏并非初识,她行事素来嚣张无忌,有何奇怪。”阿香不以为然,“当初子衡先生娶林月洁时,外头人就说诸葛家不像是娶媳妇,倒像是入赘,恐怕林月洁和刘氏也作此想。刘氏既敢将孔明先生的灵堂设在草庐,自然就不怕子衡先生秋后算账,不然子衡先生回来一看不就全露了底?之后你横插一杠,刘氏怕你告发,才勉强收敛。依我看,她未见得是顾忌子衡先生,多半还是怕失去林月洁的信任才对!”
我冷笑:“那她现在就不怕我告发了?林月洁要是知道她挪用林家的钱款放印子,她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可你没机会告发了。”阿香左右打量了一番,确保周遭没人注意才压低声音说道,“大郎有个婶娘在林家当婆子,与刘氏相熟。昨日她同我婆婆闲聊时说起,林月洁估摸着南阳要打仗,怕遇上流兵,让刘氏自专孔明先生的丧仪,下完葬直接去江东与她汇合。她和子衡先生根本没打算回来奔丧,山高水长的,你就是想告,也遇不到林月洁的人了!”
“怎么可能!”诸葛均与孔明相依为命长大,感情十分深厚,绝不可能这般绝情,除非他早就知道孔明诈死。
诸葛均去年过年前就已经离家,以孔明的聪明才智,早几个月推测出草庐大火并非不可能。但我与他年前年后见了那么多次,他居然从未想过向我暗示一二,实在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再也不要管他的事情了!
因心中存了怨气,一连数日我都窝在酒铺中干活,孔明的“墓地”一次都未曾去过,恰好掌柜娘子击鼓鸣冤无果,整日里呆在铺中长吁短叹,我俩就成了难姐难妹,谁也劝慰不了谁,很是凄惨。
但与我的破罐子破摔不同,掌柜娘子并非轻言放弃的人,她性格里自有一翻女人特有的韧性与坚持。既然县老爷不愿出兵剿匪,她就开动脑筋自谋出路,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深更半夜,梦会周公的我忽闻天外惊雷,睡眼朦胧中反应不敏,险些从床榻上摔下。
“南霜!开门!”隔着纷繁错综的梦境,掌柜娘子的声音短促焦急,十分响亮。
“怎么了?”我抽了门闩,不明所以。
掌柜娘子蓬头垢面,连鞋子都没有穿齐整,竟然就这么深一脚浅一脚地闯进屋中,气息凌乱:“南霜,你认得州平先生吧?我记得他家小公子满月还邀你吃酒。他家有私军!你去求他救救掌柜,我来世作牛马相报!”
我心中一跳,蓦然道:“他家有私军?你从哪里听来的,这话可不能乱说,要杀头的!”氏族大姓养奴蓄婢是常事,但凡有点家底的著姓,家中护院、小厮、马夫加起来数以百计。但奴仆与私兵是两回事。虽然汉室名存实亡,可是只要朝廷法度还在,擅养私兵就视同谋反,按律主犯要被五马分尸,株连九族。
告发崔州平养私兵,等同于将他推上家破人亡的绝路。
“你莫管我从何处听来,反正消息确凿,并无半点污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