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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后的六位尚书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忙道,“陛下严重了,此乃臣子本分。”
一个时辰陪着站在风中是不足以让一个皇帝说出这样的话的,皇上感念他们辛苦,必然只能是因为他同王爷的事。
皇帝第一次对着臣子吐出了自己的野心,“这世间,唯皇叔可与朕比肩。”
玄澜转过身,目光凝在远处一点,俯视着偌大河山,道,“朕要教他光明正大站在朕身边。”
何为光明正大?
唯有一字并肩王。
雪灾同旱灾一样,都是绵延长久的祸事,短时间内这场灾祸过不去。人力无法同天力抗衡,在雪灾还没过去的时候,唯有一字,“熬”。
熬到雪停了,熬到冰融了,熬到春风吹过大地,气候暖和了。
除此之外,再无他法。
区别只在熬不熬得过去而已。
祈舜这一路过去,除了押送灾银,最主要的就是募集炭火和木柴。
炭火每家发那么一点,熬不过去的时候点起来,指不定就能够渡过一劫。木柴最主要的还是用在清理官道。官道上一道道木板扑过去,至少要让车马能够行走,外头的东西才能够运进来,里头的人也才不会如围城般的困兽做濒死之斗。
梁舒遥遥的就在济北城城门口等他,进了城一路就带他往府衙走去。府衙后头即是济北布政使的住所,目之所见,雕梁画栋、金雕玉砌,大堂里还放着熄灭的火炉。
祈舜一脚踹翻炉子,漆黑的炭洒了一地,他冷笑问梁舒,“济北布政使人呢?”
梁舒默默擦了把头上的冷汗,带祈舜来到了府中的一处偏房之中。
济北布政使整个人还算整洁,虽然看起来落魄了许多。祈舜进去的时候他还算老神在在的靠在椅子上养神,见有人推门进来,他仔细的打量了一下祈舜的服制,跪下道,“罪臣见过王爷。”
祈舜在他面前站定,也没有叫他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死人,“你的确是罪臣。”
济北布政使看在停在自己眼前的戎靴,听见头上传来声音道,“你知道现在哪句话最适合你吗?”
“——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三日之后,济北刑场。
刑场前默然无声的聚集了许多的人,无数的平民百姓从大街小巷从走来,站定,阴冷的目光盯着刑台上的人,看的人遍体生寒。
梁舒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他这一辈子起起伏伏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唯独没有见过这样安静的刑场,漫天只有踏碎细雪的声音,以及刑场上空呼啸的冷风。黑压压的一片人,俱皆沉默冷视,气氛压抑的人想要发狂。
济北布政使被堵着嘴巴,呜呜挣扎着哀鸣,眼睛里是越来越深的恐慌。不知是在害怕一瞬一息越来越近的死亡,还是一道一道越来越冷如刀的眼神。
“噗”的一声,是令箭射进雪地的声音,像是金铁交鸣。
“行刑!”祈舜沉声道。
刽子手得到示意,手起刀落之下,血色飞溅。
人头咕噜噜的滚到地上,眼睛突兀大睁,神情惊恐,温热的血液融化了那一块的积雪,瞬间染红一片。
围观的民众又沉默的看了会,随即渐渐的散开了。
祈舜心里松了一口气,站在路旁等着下人收拾好,然后一同回去。他想如果这一汪鲜血真能少许融化他们眼中的坚冰,那便是值了……
整个人还没全部放松下来,后颈的汗毛陡然乍起,祈舜来不及多想,急忙侧身一跃用以躲避。随同这箭支一同呼啸而来的还有侍从迟来的惊叫,“王爷!小心——”
一个空翻之后站稳,祈舜回头一看,不远处的屋顶上刺客一身白衣,正扬弓举箭,呦!不错嘛,都学会因地制宜了——
“天狼卫——”祈舜怒叫,“——本王要活的!”
他要出京,自然是天狼卫跟着,玄澜巴不得天子二十四亲卫军全部一层层把他围起来。此时天狼卫的人已经奔腾着朝刺客跑去了,寒风送来几声应答的声音。
“王爷!王爷!手臂——”梁舒惊吓着指他的左手臂,冷箭割开了衣袖,那里正缓慢的往外渗着血迹。
祈舜看了一眼不耐烦的道,“这算个屁的伤!”旋即高高一跃,追刺客去了。
白衣的刺客见势不妙,早就转身远遁了,一袭白衣很快就融在了茫茫的雪色中。
留下梁舒一人在雪地上风中凌乱……完了,王爷受伤了,陛下不得扒了他的皮。
他欲哭无泪的想,总不会又被扔到皖南这种地方去吧。
第103章 谋反
“暴戾嗜杀!滥用酷刑!此为不仁!”
“困兄囚母!子嗣单薄!此为不孝!”
“议和犬戎!天降灾祸!此为无德!”
“宠幸权臣!不见民生!此为无能!”
“——如此无德无能不孝不仁之人!何以能承吾大夏君主之位!”
山谷里一遍一遍的回荡着这个声音,士兵们穿着铠甲,用手中□□敲击着地面,气势惊人,振聋发聩。
半山腰上一位半须已白的宽袍文士抚着自己的胡须,点头道“不错。”
他身后的儒衫客卿低头袖手,眼皮子剧烈的跳了跳,几乎掩饰是不住自己的失态。
而地下山谷将士的前方,红羽银铠,一位年轻的将军正站在高台上,英俊高挑,眉目间依旧有隆平帝生前的模样。
正是先帝五子,庄王段祈嘉。
一日练兵结束后,那位儒衫客卿匆匆回到自己的住处,取处一张裁好的方片小纸,赫然换了左手拿笔,蝇头小楷便跃然纸上。将纸片卷好绑在鸽子的腿上,他思前想后,还是在纸片的末尾补上了一句话:“王之檄语:乱君侧,逆阴阳,悖伦理;破国门,引犬戎,降天灾。”
原本的檄文主要是针对王爷的,以“除奸佞,清君侧”为主要旗号,檄语更是毫不留情的点出了王爷与陛下的背德之处,共十八字。看的他那叫一个心惊胆战,觉得这檄语喊出来陛下不把这群人杀的一个都不剩是不会停手的,王爷本人都拦不住。后来还是他做客卿的这家主人提出不妥,当场问庄王,“王爷以后是想做皇帝还是想继续做个王爷!”
这特么不是废话么,自然是皇帝。然后这人又问“杀了翊亲王后,王爷该拿皇帝是生是死?”
一群人沉默考虑了许久之后,争辩了半日,还是决定将檄文主要讨伐的人定为承庆帝。那位客卿看了看自家主子,真是要怀疑他是不是也是朝廷潜伏在这里的人了。
庄王潜伏十年,却选在今日造反……咳,同王爷还真有那么几分关系。
当初翊亲王代天子巡视雪灾,却在刑场上遭遇刺杀——这件事让陛下发了很大的一场火。追查着追查着,庄王这边动静也大,就不免的露出了点马脚。
可能真的是时运不济,济北雪灾之后,云贵又迎来了春旱。
两处天灾前后连着,民间又对翊亲王回京之后的事情颇有一些传闻,加上有心人的运作,一时间难免流言四起。
庄王座下的谋士觉得这是一个天赐良机,正好被发现了一点马脚,就高声一呼,扯起了反旗。
云贵之地民风剽悍,有人起了一个头,一个个都被激出了血性,大家伙都不服了。朝廷派下赈灾队伍,来的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于是更加不服,济北雪灾好歹还有个王爷去镇场子呢!就这么看不起我们云贵?!
受过旱灾的地,几年之内的产出都不会有多好,再加上有心人用天降灾祸的言论煽动,民众对朝廷的怨愤达到顶点,一个个的就这么扯起大旗跟着反了……
消息一路传回京都的时候,中原民众一片哗然,都不清楚他们为何要反……这日子不是过得好好的么!
后世史学家研究了半个世纪也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来,夏朝虽然说气象突变,经历了许多天灾,然而政治清平,民生富足,特别是承庆朝,承开国三朝气运,那是盛世之象——按理来说,没有造反的原因啊!
后来某教授的一位研究生啃着面包研究典籍的时候嘟囔道,“吃饱了撑的闲的呗!闲的蛋疼了想要作一作死……反正有翊王在,总会拦着承庆帝诛九族。”
教授愣了愣,心里竟然还觉得这位研究生说的还挺有道理。
飞鸽传书送进京城的时候,玄澜和祈舜正在吵架。祈舜执意要出征云南,玄澜执意不让他去,两人已经冷战好几天了,谁也不肯让步。
祈舜是真被老五给气的——这口气憋在心里,不亲自前去找回场子,顺不了。
玄澜这是执意不肯让他走,总是朝臣们的折子一个个都是主荐王爷出征,他也全部都压下了——云贵之地多瘴气毒物,这一去,若是出了点什么事情,他简直不敢想象。
“把太子抱走!”玄澜不耐烦的挥挥手,宫女微微躬身,抱着还在襁褓中的重铭太子退下了,脚边某只黑猫踮着脚尖趾高气扬的跟着滚了出去,太子团子殿下:“哇——”的一声就哭出来了,黑猫“喵——”的伴着叫。
祈舜头疼的喊了一声,“星子!”然后回头继续和玄澜吵,“我要说多少遍不会出事你才肯信!”
皇帝咬紧牙关,“朕信,朕信你不会出事……朕如何敢咒你出事?”后半句颤抖着声音道。
“那你到底还担心什么?!”祈舜怒。
——担心什么?无非是那万中无一的意外,就想十年前那样,他意外的被掳到敌营,意外的等他从昏迷中醒来,父王却已在弥留之际。
皇帝缄口不言。
祈舜叹了口气,“你知道的,除了我,这场战谁去都做不到完满,只有我和老五是同辈的,也只有我能打赢这场战。”
玄澜心想是对的,朕知道除了你没有更合适的人了,但是就是不想放你走,那么恶劣的地方,朕不在你身边,如何能放心。
两人僵持的时候,一个翅膀扑棱的声音打破了平静。一只灰鸽子停在了窗台上,脚上绑着一个小纸卷。
玄澜脸色一变,抓过鸽子取下纸条就开始阅读,垂下眼睫,遮掩住深邃如黑洞的眼睛,冷笑道,“……真是响当当的八条罪名啊。”
他并没有将这些罪名放在心上。
他这十年来做过一些什么东西,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祈舜抢过纸条一看,瞬间就怒了——老五你特么的欺负我就算了!你还欺负我的人!
第104章 偷跑
“王爷呢!!”
一个殿的宫女太监全都齐齐下跪,低着头不敢说话,吓得脸色发白。
“——朕问你们王!爷!呢!”帝王盛怒,眼里布满血丝,全是猩红。
“一个个都是死人吗!”玄澜怒道,眉目间满是戾气,整个人处在一种暴躁的边缘。宫女太监全部低着头瑟瑟发抖,跪伏在地上,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承庆帝登位十年,素来都是冷静理智的,表现出来更多的是尽在掌握的从容和冰冷漠然的残酷,如此盛怒,可谓是第一次。
此时伍什小步从寝殿内跑出来,双手奉上一封信笺,“陛下。”
信封的封面写着几个端正的台阁体“君上亲启”,落款是一个“翊”字。玄澜颤抖着把信封打开——那一瞬间他其实是有些害怕的,害怕看到一些他不想看到的东西,害怕那个人真的就这么一声不吭的……走了。
没有人能真的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即使他是一国帝王。他最害怕的,始终是一个人的离开。
信笺只有短短的两行字,“云贵战乱,百姓流离。庄王为先帝五子,唯吾可镇。民生为重,天下为大,平叛,勿念。”
心里好像松了一口气,立刻又紧绷起来,脸上依旧阴沉的能滴出水。
走到案前挥笔即书,随手就将写好的圣旨抛到伍什怀里,伍什鞠了一躬,退出殿外,赶往太极殿。
之前玄澜接到通报后一句都来不及交代就从太极殿内匆匆离开,一众大臣还被他扔在朝堂之上。一个一个面面相觑,不知道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