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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知道他在高高的御座上看见那冷淡镇定的身影时内心滋长出了一种怎样疯狂的情绪。
他听见自己内心的野兽挣扎而出仰天咆哮。
理智的锁链应声而断。
那一瞬间,他知道,他不会再忍下去了。
两天两夜的肌肤相亲,骨血相融,那种温暖的感觉让他沉迷,十指相扣,这一辈子他都不想放手了。
皇叔清醒过来后的质询与对峙,也曾经让他一度懊恼,他无力辩驳,因为在心底深处不可告人的角落里,他确实是这样想的——如果、如果可以,就把他关一辈子吧……深宫重重,一把锁一落,以后就只有自己能够看见他,他就是独属于自己的了。
这样的想法,光是想想,就兴奋愉悦的不可思议。
反正、反正没人会知道的……“翊亲王”被他软禁在王府,谁会知道宫里这个人的实际身份呢,谁又敢同他作对呢?
后来皇叔拨开他手,一脸冷淡的说,“陛下这几日还是不要过来了吧”,心底隐隐的不安与惶恐才被扩大。
——曾经被这个人捧在掌心,他无法接受他的冷漠以对。
他心里知道这两日的任性妄为不过是仗着皇叔对自己的疼宠有恃无恐,觉得……就算自己那样做了,最后也还是会被原谅的。可是……如果有一天,这份疼宠被磨光了呢?
皇叔那样骄傲的人……会愿意被他锁在重重宫墙内吗?怕是宁死也不会甘愿的吧。
他终究还是冲动了。
彻彻底底冷静下来的承庆帝,终于意识到了自己是在作死。
值得庆幸的是,清醒的还不算晚……一切都还有挽回的余地。
然而,在他还没有来得及去挽回的时候,安祖贵妃就带着人的杀到了拙政殿,来者不善,充分给玄澜诠释了什么叫做自作孽不可活以及……天道报应。
当年刘相担任帝师的话在他耳边响起,“一时冲动往往后患无穷,如果事情已经发生了,那就不要后悔,尽早收拾完残局,尽力保留己方的利益。”
那时候刘老爷子一摸自己花白的胡须,仿佛意有所指的继续说,“不过年轻人……还是需要几分少年意气的,事事都想明白就没意思了,自己……不后悔便好。”
后悔么……玄澜冷静的想,后悔也没有用。
他整肃好衣裳,走到茶桌旁边,吩咐道,“请祖贵妃进来。”
“陛下是否该给本宫一个交代。”安瑾瑜大步踏进宫门,来势汹汹,直接开门见山。
“祖母。”玄澜微微躬身,礼数周全,“不知这话从何说起?”
安瑾瑜仔细的打量了他的神色,才背身过去说道,“翊亲王从边关凯旋尚不足七日,便被陛下软禁府中……陛下不觉的,应当给本宫一个交代吗?”
“舜儿是造反了还是通敌了?!还是给陛下下毒逼宫了?!陛下不准备给本宫说说么?!”安瑾瑜转过身来,凌厉的盯着他。
果然是来质问的,玄澜一下子头痛,不知道怎么回答……难道要说朕一下子没忍住把你儿子关进孤岛深宫这样那样了,软禁什么不过是幌子?他沉默了一会儿,只得道,“都没有。”
“好,都没有!”祖贵妃大声应了一声,气势逼人继续追问,“那皇帝可否告知本宫,本宫那不孝子究竟是犯了何罪——缘何陛下要将他软禁府中!”
……因为你儿子放着正牌的不去抢勾搭,偏要去找什么替身,所以朕吃醋了?
玄澜无言以对,沉默了许久许久,在外人看来就是祖贵妃气势汹汹前来逼问,陛下理亏……好吧,确实是他理亏,因为没法解释他索性最后微微一躬身,搬出了万用挡箭牌,道,“后宫……不得干政。”
安瑾瑜怒极反笑,“好一个后宫不得干政!”袖袍在空中翻涌,她伸手怒指向太液池的方向,冷笑道“那太液池上的那位,本宫总管得着了吧!”
玄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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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液池上的那位……正在看湖景,边上一溜儿的侍卫严阵以待,生怕他一个想不开就跳湖了。祈舜的面色倒是还算平静,但是就像那那看似平静毫无波澜的太液湖面,有谁能够知道它下面是否潜藏着来回翻涌的暗流?
朝露很体贴的让人搬来了软椅,然后还给他披上了大红的猩猩毡,生怕他又受了凉。这几天一连串的折腾下来,又发了几天的高热,纵然他在边关打磨了两年,这身体也受不住,面色苍白的窝在大红的披猩猩毡披风里,眉目俊朗,远如山水,竟然透露出几分寡淡的姿态,像极了……生无可恋。
祈舜就窝在软椅里看风景,湖面的凉风吹到了脸上,脸上那一点微弱的血色也降了下去。贴身跟着他的四个侍卫一脸紧绷,随时都可以一个发力就跳下湖中救人的样子,暗处的应龙卫更是神色严峻,守着他不敢有丝毫松懈。
……其实也不怪他,这些人设身处地的想一想,但凡是一个男人,被另一个男人关起门来做了两天,连床都没有下过一步,完事之后还把人锁在孤岛上的宫殿里,逃不出,也逃不掉……光想想,就觉得简直绝望好么。
特别是应龙卫……能过来暗中保护他的基本都被统领交代过,心里对他的身份都有个数。本来是军功赫赫位高权重的亲王,转眼之间就被人压在身下……这个心里落差,怎么受得了。真是作孽,你说陛下一刀子下去给人痛快了结了也就算了,这样软刀子磨人,还是叔侄乱伦……不怪王爷生无可恋啊。
一同值班的同僚横他一眼,他收敛心神不再多想,只是鼻尖泄露出一丝叹息,同僚也摇摇头,叹了口气。
——他们这些陛下手里的刀,是不能有自己的想法的。
事实上,祈舜还真没有那么……生无可恋。他这种人永远都不会轻生,只要有一丝希望能活下去,就绝对不会放弃。两辈子加起来那么多大风大浪都趟过来了,生死一刻的时候多了去了,现在还远远不到绝望的时候。
他只是……心里略有点,小复杂。
这一拨一拨的,打的他有点措手不及。首先是玄澜出乎意料的示爱以及……求欢。好吧,虽然被压着做了两天他很不爽,但是既然互相喜欢他也就不矫情了。说实话他没想到异世这一份莫名滋生的情愫还有得到回应的那一天……并且,对方的爱比他的还要迅猛与热烈。
然后就是醒来后发现自己被关在了孤岛上——那一瞬间汹涌而出的愤怒,实际上,更多的是一种失望。
——他亲自教养长大的孩子竟然是把他放在这样一个地位上,一种类似于娈宠的地位。
后来、后来听玄澜说他想要自己做他的皇后,所以要建一座宫殿把他藏起来,关起来——天知道他当时的内心其实是崩裂的。
然后后知后觉的翊亲王终于发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好像把这个侄子养歪了……
曾经的他还在感叹自己教导有方没把这孩子宠坏,这个孩子迅速的长成了合格的帝王,心有城府胸有丘壑,有狠辣手段更有慈悲心肠……不枉费自己四五年来默默站在他前面为他挡去一切明枪暗箭。
那四五年倒在他前面的政敌都不懂……你翊亲王有皇子身份,有先帝宠爱,更有势力支持,干什么不干脆自己坐上那个位置,非要让一个毛孩子在上面指手画脚?
祈舜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不是做皇帝的料,但是玄澜可以,他是隆平帝亲自选出来的继承人,他以后会是一个明君。
我不是皇帝……但皇帝是我教出来的。这种成就感一般人不懂。
然而,事实证明,溺爱孩子是不对的……别人家溺爱出来的是纨绔,他溺爱了出来一个鬼畜……
不不不不不……祈舜内心崩裂的想:哪里歪了,再给他掰回来就好了……
好了,那么问题来了:还能掰的回来吗?
第79章 惊梦
直到朝露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他被凉风吹得毫无血色的脸,才壮着胆子过来请示:“公子……先进屋吧,外面风大。”
“嗯。”祈舜淡定应了一声,任由朝露把他扶回了宫殿,内心持续崩裂中。
这么仔细一想,曾经被他可以忽视掉的蛛丝马迹都浮现在眼前,譬如那些年明里暗里在玄澜的插手下,明明罢官流放就够了最后却被他折腾到斩首示众的政敌;再譬如三年前……噢不不不不,是九年前,先帝驾崩皇宫内乱被他下令在皇城门口凌迟的宫女太监;譬如不断作死下最终被儿子踢出心门之外的太后娘娘;譬如嫁进皇宫最后和张家一起陪葬的皇后……
好吧,后头这两个譬如可以说是罪有应得,但还是显示出了皇帝的冷血。至于前头那两个譬如……他这侄子,是不是黑化的略早了一点?
祈舜觉得,自己有点头痛。
风中凌乱的回到殿内,躺上床休息,殿内缭绕的檀香有助眠的作用,祈舜很快便睡了过去。梦中的他紧紧皱着眉头,神情很是不安稳,几个时辰后在一阵冷汗中惊醒过来,眉头紧皱。
怎么会做这种梦……梦的开始是玄澜把他锁进孤岛上的这座宫殿,梦里他对玄澜横眉冷目,冷嘲热讽,玄澜起初还在忍耐,后来一次比一次暴虐,他被关在深宫中久不见天日也逐渐愤恨起来。本该成为千古明君的那个人也因为杀心太重逐渐与朝臣离心,更是一辈子就栽在了他身上,两人相爱相杀互相折磨。最后,久囚于深宫的他穿着单薄的白衣,笑的云淡风轻,声音虚弱,“……我能把你送上皇位,自然也能把你拉下来。”
他就像是一个旁观者,悬浮在空中,看着那个世界的自己被玄澜抱在怀里,单薄瘦弱的身体连衣服都撑不起来,完全看不出当初长/枪一划无人可挡的模样,就连腰线都能一只手环住,脆弱的好像一捏就断了。
玄澜低低轻笑起来,缱绻缠绵,仿佛二月恒河沙数,千载河岸青石,“……既如此,那便给朕殉葬吧。”
“好。”他笑起来,像是天光初晴,反正以他这幅身体,也撑不了几日了。
这一辈子,自你始,至你终。
最后未央殿上的所有人都被他们赶了下去,这座太液池上的宫殿燃起冲天大火,烧红了京城的半块天空。
火舌舔舐了他们的身体,怀里的人已经失去意识,玄澜也已经发不出声音来,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把人抱紧,嘴唇蠕动,似乎在说——阿舜,生死相缠,你终究还是逃不掉……
这场大火烧了三天三夜,太液池内碧绿的湖水都都矮掉了半臂,最后火灭时,岛上只剩下了一片废墟。
新帝的羽林卫上岛搜寻的时候,承庆帝同那个人都已经烧成了一堆灰,两个人的骨灰堆叠相融,仿佛就连死也要纠缠在一起。
那一堆骨灰里,艳如血泪的宝石熠熠闪光。
——那是“凤凰之泪”,历代皇后的传承之物。
那个意气风发的年轻帝王曾经对他的皇叔说,“阿舜,朕要你做朕的皇后。”
湖风一起,惊散了过往,吹散了骨灰。
同时吹散的,还有承庆帝饱受争议的一生,以及他不为世间所容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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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梦中惊醒后,祈舜久久不能回过神来,浓烟中呛人的气味犹在鼻尖,甚至意识沉迷的时候他都感觉到了火舌舔舐皮肤的烧灼感。令人……不寒而栗。
“公子?公子……您醒啦?”朝露在一旁唤他。
祈舜回过神来,看向四周,这与梦中相同的宫殿布置让他忍不住攥紧了床单,脸色一下子苍白了起来,那个梦里的那些年,这个房间,这座宫殿,他看到想吐。
“公子?”
“无事。”祈舜缓缓呼出一口气,“你去给我倒杯水来。”左手抚上自己的胸口,心脏抽痛的感觉是那样明显,就好像被藤蔓紧紧的缠绕住,一点一点,被汲取了血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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