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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曾。”裴真意耳尖还有些红,闻言还是疑惑地看了她一眼,问道“怎么了”
距离渐近,沉蔻也渐渐看清了那清冷灯光映衬之下的石桌边,侧对着林间路直直坐着的,是个身姿极佳的白衣女子。
几乎是一瞬,沉蔻便反应了过来,微微按住了裴真意肩头。
裴真意仰脸去看她,便见到沉蔻面色染了几分笑而不语,下颌微微挑起,看了看蔺吹弦的方向。
“恐怕是,卫家那位。”沉蔻指尖轻轻点了点石桌方向,这样说着。
裴真意顺着那方向投去一瞥后,便也立刻停下了脚步。
“栩儿”后边走着的蔺吹弦很快到了二人身边,见她停步不前,自然是有所察觉。
“眼前便到了,师姐先行便是。”裴真意让了让路,目光里带了几分指向性,示意她往篱笆外的石桌看,一时也不再多言。
于是这一眼后,蔺吹弦很快屏住了呼吸。
“二姐”卫连臻也一眼便看见了,立刻便丢开了手中马绳,抬腿便要往路的尽头冲。
然还未走出两步,蔺吹弦便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了她手臂,将她按在了原处。
“嗯”卫连臻被拉了个趔趄,随后懵懂地抬起了头,看向蔺吹弦。
沉蔻无奈地笑着,从马背上轻轻落了地,靠在了裴真意身边,冲卫连臻轻轻摇了摇头。
“阿祝,我同你二姐说两句话,你莫要上前。跟着她们,回去好生歇息便是。”蔺吹弦说着,目光仍旧是直直地盯着石桌边那白衣女子,言罢便拂袖走了过去。
“哎”卫连臻急得跳了脚,却又碍于她二姐在此,并不敢当真追上去,只好在原地跳了跳,喊道“漪姐姐你别生气啊漪姐姐”
她方才可是听得十分清楚,就在蔺吹弦看见卫忧已的那一刻,分明是发出了一声冷笑。
“哎呀”眼看着蔺吹弦距离卫忧已越来越近,卫连臻知道自己根本拦不住,便干脆眼不见心不烦,翻身上马一路冲回了院子里。
“”一旁的沉蔻同裴真意互换了个眼神,最终却只是无奈间摇了摇头,继续缓缓回行。
距离院门口越来越近,裴真意很快便听见了越发清晰的、蔺吹弦压抑的质问声。但不论沉蔻如何竖起耳朵听,都并未听见卫忧已的声音。
二人放轻了步子走着,眼看着便要绕开了那石桌、走到了院落门口,却见到始终一言不发的卫忧已忽然站起了身,回眸直直朝二人看来。
这骤然间的回身猝不及防,沉蔻微微吃惊地顿住了脚步,回望了过去。
眼前人身姿如玉,眉眼含锋,模样又生得极为正派而昳丽,负手而立间在昏暗的石灯下显得无端气场迫人。
一瞬的对视后,卫忧已拱手朝沉蔻二人行了个礼。
“在下卫家卫祢。”卫忧已说着,言行之间尽是大家风范“寻人至此,深夜叨扰,还望主家莫要见怪。”
裴真意亦回了一礼,声音浅淡道“在下落云山奚绰三弟子裴栩。不知卫大人此番马不停蹄地寻我师姐,不惜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这一语过后,沉蔻清晰看见卫忧已面色上的防备放下来了些。
“原来是裴大人。”卫忧已语调平和了下来,神色便也显露出了一派温文端雅“裴大人见笑。我同你师姐是私交,此番前来,不过是有话要说明清楚而已。”
“谁便同你是私交”听到这里,一旁立着的蔺吹弦终于开了口。
她站在一旁环着双臂,神色尽是防备“卫大人,你我早有约定,如今自是井水不犯河水,何来私交可言”
43。意难为趣
蔺吹弦一语过后; 裴真意登时便感到了些进退两难。
这事儿管不了的。沉蔻轻轻拉了拉裴真意,同她递了个眼色。
于是三言两语间,裴真意很快便带着沉蔻回了院中去。
两人拴好了马回到正门,一眼便看见了扒着门框往院外看的卫连臻。
“连臻; 这么晚了还不歇息么是不是找不到房间”沉蔻朝她问,却见到卫连臻把脑袋摇得和拨浪鼓似的; 仍旧是目不转睛盯着院外看。
沉蔻见她神色紧张; 不由得又开始担心起来; 干脆跟着她一道站住,一人挨着一道门框; 朝院中看去。
裴真意看了这二人一眼; 失笑间摇了摇头; 接过了沉蔻手上的东西径自先去收拾了。
“你二姐脾气好像没那么不好。”看了半晌后; 沉蔻朝身边卫连臻说“方才我听时; 一直都是蔺前辈在质问,你二姐倒是始终未曾扬过声。”
“哈哈。”卫连臻尴尬地笑了笑; 摇头道“那是我二姐还没开口。”
“她向来总是先听人说; 自己最后才说话。咱们便看着罢; 待会儿我二姐若是开了口,她们两个恐怕还得要人劝架才拉得开。”
那会是什么场面猫打架沉蔻从来没见过这种新奇事; 先前听卫连臻的意思; 这两人分明是互有情愫; 却居然还能闹到如此地步; 一时便让沉蔻怎么也想不通透。
想着; 她缓缓眨了眨眼,便将信将疑地顺着卫连臻的意思继续观察了起来。
随着夜色渐沉,二人呼吸也一时放缓,于是院外话声也随着晚风暂止而渐渐清晰。
裴真意同沉蔻离开后,蔺吹弦便始终同卫忧已相对而立,石桌边即将燃尽的灯火将二人面色微微照明。
“”蔺吹弦先前早已同卫忧已说了一长段话,半是赶人半是不满,卫忧已却始终并无反应,于是到了如今,蔺吹弦便早已是再无话可说。
回回都是如此不理不睬,她到底把我当作什么蔺吹弦心中泛起些往常难有的愠怒,指尖在袖下蜷起。
“吹弦,说完了吗”好半晌过去,卫忧已才开了口,音色仍是如常沉稳,仿佛对蔺吹弦方才所言没有任何一丝感触。
蔺吹弦并没去回答,只是稍稍后退了一步,面无表情地盯着卫忧已。
“若是说完了,那我便要说了。你不要离我那么远,过来些。”说着卫忧已就紧紧扣住了蔺吹弦手腕,将她往身前带了带。
蔺吹弦反手甩她,却一下未能挣脱。
“这一切都是你开始的,从你找上我,到你向我提出一切要求、同我做出一切许诺。”卫忧已更紧地攥住了她手腕,声音沉冷间如玉坠水“如今又是你莫名其妙要结束,凭什么”
“凭什么”蔺吹弦被她捏得生疼,却还是挣脱不开,不由得皱着眉咬牙回道“凭我最初便同你有言在先,我们公平自愿”
卫忧已打断了她的话“有言在先、公平自愿你究竟何时见过我应允怎么,如今元家没了,你便终于马不停蹄要离开了我又该有多少个十年见不到你了还是又要等哪一次你再度遭了难事,才能见到你假意惺惺地说不会离开我、说一切仰仗我蔺漪,你这算什么”
“这又何曾假意惺惺我向来便是”
“向来便是瞧不上我。”卫忧已再度打断她,另一只原本垂着的手也紧紧扣住了蔺吹弦肩头“是不是若不是我还有几分权势、有望能够助你达成心愿,你根本便不会想起我,是不是”
“卫祢你”
“我如何蔺漪,你是否太过分了”卫忧已仿佛已经把住了全场,再不给蔺吹弦半点开口的机会“便是个物件也少有这般用过便抛的道理,我为你做了什么你半点不记,却如今便转身就着走了”
蔺吹弦被她捏得生疼,又根本找不到开口辩驳的机会,面色很快绯红了起来。
“便是怎样的买卖,都从没见过这等规矩。”卫忧已说着,原本沉稳的声音也染上了浓烈的情绪“你如今想要走,我不同意。”
蔺吹弦听到这里,终于停下了手上的挣扎,一时咬牙笑了起来,面色在昏暗的石灯下却显得万分明扬,一扫方才面无表情时的冷色。
“买卖”蔺吹弦重复了一遍“卫祢,你便把我当作是个买卖我是出来卖的吗你是我的买家、我的主顾”
“做你的梦去吧”蔺吹弦说着,伸出手猛地推了卫忧已一下,却仍未能推开,两人牵在一处趔趄了几步,险些一道倒在石桌边。
“卫祢,我不是你买来的什么东西,也未曾欠了你什么,你要的我都给了,能给的、不能给的都给了,现在我要走,你无权阻拦。”
“不是买卖凭你当初同我说的条件,要换你不离开我,出的财力可要比我做的任何一桩买卖都多呢,蔺漪,你欠不欠我,还要等账算清了再说。”
话说到了这里,两人间相互讥讽的意味已经十分明显,在这眼看着便要演化成一场谩骂的关头,两人却不约而同地住了嘴。
谁也不再去听对方说话,而是愠怒间一个挣脱一个使力地僵持了起来,几个动作间遮挡了石灯昏暗的光,将两道身影投映在院外的地面上。
这是要打起来了
沉蔻睁大了眼,还没来得及回味这对话里暗含的意思,就见到那边卫忧已把蔺吹弦牢牢按住,下一秒就是身边一道身影猛地蹿出,奔向了院外。
“二姐二姐快放手”卫连臻边跑边喊,速度比受了惊的兔子还要快,不知怎么回事就已经蹿到了远处。
沉蔻并不好跟上去,只能仍旧站在门边,一时模糊的争执声中又添进了卫连臻的声音,伴随着四下虫鸣蛙声,好不热闹。
里面裴真意也被惊动了出来,端着两杯甜汤走到了门前,递出去一杯到沉蔻手里,朝院外看了一眼,随后又看向沉蔻,问道“这是”
沉蔻抿了口甜汤,眯眼朝裴真意摇了摇小扇子送去几道凉风,边咽下后答道“连臻在劝架呢。若是她待会儿不能解决,咱们再上去调解调解。大晚上的,这也真能闹。”
“我从未见二师姐做过如此无礼的事。”裴真意沉默片刻,定定地盯着卫忧已“二师姐从来不是这样爱同人争辩的人。”
“这个我便不知了。”沉蔻轻轻咬着剔透的浅青瓷杯沿,开口道“我还从来没见过这样吵的呢。连臻还说她二姐喜欢蔺前辈我可没想过喜欢一个人还能这样的。”
喜欢到底是什么呢沉蔻说到这里,又陷入了难以寻到答案的思索。
元临雁那样的,元临雁自己称作是喜欢。那喜欢可怖又可憎,覆满了尘垢。
卫忧已同蔺吹弦这样的,卫连臻称作是喜欢,却让外人乍一见根本看不懂,也感觉不清。
而沉蔻自己心里的这份喜欢,她却自己也摸不透。只知道那是强烈而难平的,见时骤起、不见亦难以消弭的情意。
难道这也是喜欢,那也是喜欢,都算作是喜欢么若是如此,那么一份喜欢究竟是为了满足自己,还是为了满足对方
沉蔻前思后想得不出答案,便索性抛诸脑后,来日再议。
夜色微温里,她轻轻转了转淌着流光的眼眸,看了裴真意一眼,纤细指尖轻轻点向院外,问道“裴真意,日后你会不会那样对我”
“嗯”裴真意原本一心一意出着神,此间猝然被点了名,便缓缓看向她。
待到半晌后回味过来了沉蔻的话,她便笑道“想什么呢我便像是那样的人么”
“你还说你二师姐从不如此呢。”沉蔻纤长的眼睫扇了扇,将扇面抵在下颌上,神态显得松散慵懒,乜了裴真意一眼“我也难保你”
裴真意被她说得抿唇发笑,伸手捏了捏她脸颊。
“我绝不如此,永不如此,往后只有你苛责我,绝无我苛责你。”裴真意抿唇说着,清隽的面庞一时显露出惑人的笑意,往日里总是看不出喜怒的眼底都浮上了星点微光。
沉蔻极少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