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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德劝道:“将军亲身前往,着实有些危险。万一这郑芝龙匪性大发,对将军不利呢?”
孙元化捋了捋胡须:“这个倒不见得。郑芝龙是福建游击,将军是广东参将,都是朝廷经制武将,除非是生死之仇,否则不会在自己的地盘上动手。他既然愿意受抚,表面上还是要遵守官场的规矩,万万不会这般由着性子胡来。”
夏天南也点头道:“我们的海军尚不足以对他构成威胁,他犯不着舍弃官位对我下手。”
几日后,夏天南率领新建的几艘武襄级巡逻舰奔赴中左所。
之所以不带上排水量五百吨的武毅级战舰,是担心郑芝龙产生忌惮。按时下的标准,武毅级是八百料的大船,就算在郑芝龙的船队中也是不多的。如果带上一支武毅级战舰组成的舰队,威风是威风了,可是示好结盟的目标就可能泡汤。只有四百料左右的武襄级,才不会让郑芝龙忌惮和敌视,这种吨位的船他多的很,配上了同样的炮,与武襄级就半斤八两了至少从表面上看是这样。
郑芝莞负责带路,船队到了福建金门岛,他便下了船,登上自家的船先去中左所城禀报,让夏天南的船队在金门附近等候。
夏天南对林伟业撇撇嘴道:“谱真够大的。按说他的品级比我还低些,我是三品参将,他是四品游击,现在倒像是我去拜见总督一样。”
林伟业安抚道:“放宽心啦,他再摆谱也就是个海商,瓶颈摆在这,论潜力给你提鞋都不配,你们之间的地位迟早要反转的。”
一个多时辰之后,郑芝莞的船又返回了金门,他示意船队跟着他入港。等进入中左所港之后,夏天南才明白过来这番做作并不是完全为了摆谱,而是郑芝龙强横的实力使然。
中左所城就是后世的厦门岛,此时隶属永宁卫,全称是中左守御千户所。明末卫所制度崩坏,所城被郑芝龙占据,成了他海贸的大本营。作为后世著名的沿海发达城市,厦门拥有条件非常优越的天然良港,港阔水深,终年不冻,夏天南等人进入港口后就看到了密密麻麻停泊的船只。本以为这些都是在中左所卸货的商船,可是接近之后才发现:大多船上都悬挂了郑家的旗号,甲板上奔走之人皆为彪悍精干的水手,船舷处不时可见口径不一的铜质火炮,虽然其威力存疑,但却表明了其战船的身份。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章 初到中左所
夏天南看着港口内遮天蔽日的桅杆和船帆,暗自心惊。
早就听说郑芝龙鼎盛时部众十余万,战船千余艘,几百上千艘船听起来就是一个数字,可是实际看到时却很震撼。光这港内的船大大小小就有几百艘,所谓“乱拳打死老师傅”,若是这些船蜂拥而上,就凭威廉那五艘武毅级,火力全开也抵挡不过来,数量多到一定程度,完全可以压制质量。
夏天南问慕容龙城:“这些都是郑芝龙的战船吗?”
“除了少量各地的商船,大部分都是。不过这些不都是纯粹的战船,能经商跑海,也能杀人越货。”
那就是武装商船了。夏天南细细打量,目测这些船大多只有两三百吨的排水量,单只船不足为惧,不过多了就很恐怖了,如果再辅之以数以千计的火攻船,也不难明白拥有更先进的炮舰的荷兰人为何会败给郑芝龙了。
他对林伟业说道:“看来直接与郑芝龙为敌,还不是时候啊,我算是明白荷兰人为什么会输了。”
林伟业点点头:“蚂蚁多了也能咬死大象,何况郑芝龙坐拥地利,在家门口作战,战场大多是近海,荷兰人不过远道而来的几艘炮舰,怎么干的过。咱们没有充足的把握前,千万不能轻举妄动。”
穿过这些密集的战船时,不少水手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几艘模样怪异的船,夏天南被数以百计的船只行注目礼,颇有一种古装剧中穿过刀枪阵进入对方大营的感觉。
“这也算是下马威吧。”夏天南心道。
在郑芝莞的引导下,船队顺利靠岸,夏天南登上了中左所的码头。与水泥建筑的博辅港不同,这里是典型的中世纪码头:木制栈桥上堆满了卸载的货物,苦力来回穿梭,到处是散落丢弃的杂物和垃圾,一些角落里不时散发出阵阵尿骚味。
司马德低声抱怨:“这里太乱了,哪有博辅干净整洁。”
博辅港全部是水泥浇筑,栈桥都是混凝土结构,码头地面平整,还建了专门的公厕,自然要整洁的多。他久居南京,被贬之后又一直窝在琼州山林之间,很少见到正儿八经的海港,还以为天下的码头都和博辅一样。
夏天南笑道:“司马先生,你不要用博辅港做标准,否则你到了哪个码头都受不了。”口里这么说,心中却升起一股自豪感,从细节就能看出自己和郑芝龙的高下,毕竟拥有超过对方几百年的见识,对方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一个盘踞地方的海主,手段和见识跳不出时代的局限。
正是由于这种局限性,虽然郑芝龙远比一般海主的目光长远,能够有意识地选择受抚,以朝廷合法的身份从事海贸,但是他致力追求的还是对对日贸易的垄断:在另一个时空,他击败了刘香和荷兰人之后,以卖令旗的方式垄断海上通行权,两千两银子一面旗子的价格实际上把财力不济的商户排除出了海贸的圈子,导致赴日贸易的商人更多选择利润高昂的奢侈品和日本人的生活必需品,其余商品的交易日渐萎缩。这种畸形的贸易方式除了能让郑芝龙快速致富,对老百姓没有什么好处,对明朝的资本主义萌芽也没有好处,用旧时空的话来说,是落后的,是阻碍生产力发展的。
在中左所城的衙署,夏天南见到了这位传奇人物。和想象中满脸络腮胡子的壮汉形象完全不同,郑芝龙身材比一般人高大,而且眉清目秀,是个标准的美男子。
虽然不知道他的具体年纪,但看上去最多也就三十上下,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年轻英俊,事业有成,日进斗金,富可敌国,这些标签全都汇集在一个人身上,就不能不让人羡慕了。夏天南莫名地产生了一丝嫉妒,前有慕容龙城,后有郑芝龙,怎么这年头做海商的一个个都帅的能靠脸吃饭了。
心里想着一些不着边际的事情,口里却没闲着,抱拳说道:“久仰飞虹将军大名,今日有幸得见,果然是人中龙凤!”
郑芝龙也满脸堆笑,走下座椅,拱手还礼:“夏将军也是年少有为,在广东打下诺大的局面,佩服的紧啊!”
宾主双方坐定,客套一番后,开始各自思虑如何切入正题。
郑芝龙在崇祯四年就已经消灭了大多数海上对手,包括一度把他逼入绝境的李魁奇,坐拥庞大的船队,控制对日贸易,除了刘香,放眼四顾,福建一带已经没有让他放在眼中的对手,也许表面上关系不错的荷兰人算是一个潜在的敌人。至于广东的夏天南,他有所耳闻,但都是在陆上折腾,在海上没有什么大的动作,而且广东不是他的传统势力范围,所以不怎么关注。
直到夏天南击退了广东进剿的大军,又悍然进攻广州,在城外和白鹅潭大败官军水路两路的反击,才让他开始重视这支突然崛起的势力。慕容龙城以一敌五的惊艳战绩,更是让他看到了其海上的潜力——假以时日,这是一支可能威胁到他海上霸主地位的人马。之所以通过熊文灿联络上对方,求购那种轻巧的短炮,一来是为了加强自己的实力,二来是未雨绸缪,避免和对方在武器装备上差距过大,以船队数量保持优势地位。
至于对方肯不肯卖炮,郑芝龙并不担心,能爽快卖炮自然你好我好大家好,如果不肯,自己就有理由在海上遏制对方——有这样精良的战船和火炮,肯定要插手对日贸易分一杯羹,总不会躲在琼州岛玩过家家,而要开展对日贸易,福建一带自己说了算,到时他一艘船都别想通过,如果顾及双方的官军身份,夺船灭口,直接推到海盗头上就是。就算熊文灿身为两广总督不得不过问,自己也有理由应对,谁让你得罪我在先。
这么算起来,自己怎么都不吃亏,买到炮就是如虎添翼,买不到炮就有理由把琼州营的海上实力扼杀在摇篮中,遏杀一个潜在的对手。
第三百七十一章 与郑芝龙的谈判
抱着这样的想法,郑芝龙很从容。他笑吟吟地和对方聊着没营养的话,心里想着最好对方先开口提及此事,自己就能更主动。
夏天南没让他失望,主动把话题引入正题,不过内容却出乎他的意料。
“本官此次前来,有件大事要和飞虹将军商谈……”
“飞虹将军只是坊间谬赞,夏将军直呼我姓名就好。”郑芝龙“谦虚”地纠正对方的称呼。
夏天南当然不会傻乎乎的真地直呼姓名:“郑将军的船队数以千计,人马数万,兵精粮足,敢问福建一带还有谁敢捋将军虎须?”
这个人选当然只能是刘香了,荷兰人似乎也可以算上潜在的对手。郑芝龙不明白他的意图,沉吟起来,没有立即回答。
夏天南继续说:“郑将军自然心知肚明,我在广东也有所耳闻,无非就是刘香和荷兰人了。”
“哦?”郑芝龙略有些疑惑,知道刘香不稀奇,可是荷兰人表面上和自己的关系不错,他又从哪里推断而来的,“荷兰人在东番岛还算老实,夏将军又怎么肯定荷兰人会和我作对?”
我自然知道,历史课本上都有,不光是你,你儿子以后也要和荷兰人死磕。
当然这些只能心里想想,不能说出来,只能找个理由自圆其说。夏天南煞有介事地分析:“可能郑将军不知道荷兰人在欧罗巴那边有什么样的称号,不列颠人和葡萄牙人、西班牙人都称他们为海上马车夫!”
这个郑芝龙还真不知道,他来了兴致,多了解一下潜在的对手自然不是什么坏事:“还有这种绰号?有什么来由吗?”
“不列颠等国的商船都有火炮,船也用坚木制成,而荷兰人的商船几乎没有武器,而且用的是普通木头,造价便宜一半,这样成本下降,运费也便宜不少,竞争力自然要比不列颠等国的商人要高。这么做自然是有代价的,荷兰商人的每次出海都是用命去赌博,一旦碰上海盗几乎没有还手之力,不过一旦安全归来,赚的也比同行多。即使这样,荷兰人还不满足,为了获得更多的利润,他们还改进了船的设计,把船肚子造的很大,甲板很小,远远望去,就像一个大肚子孕妇……”
“这又是为何?”郑芝龙颇为不解。
“在欧罗巴,
经商是要交税的,而海商交税的依据是看甲板的大小,甲板越宽,交税越多。这种大肚子船船舱大、甲板小,运的货物多,交税少,每趟赚的钱自然就更多。因为荷兰人的经商观念和这种奇特的船型,才被世人称为海上马车夫——这个称呼其实是带有贬义的。”
虽然明朝的商税基本上就是个笑话,但郑芝龙还是能够理解逃税的概念。夏天南的描述把荷兰人的贪婪和寡廉鲜耻刻画得入木三分,非常传神,让他会心一笑。
夏天南继续介绍:“荷兰人骨子里是商人,而且是贪得无厌的商人,眼中只有利益,只有武力才能驯服他们。或许眼下他们老老实实地呆在东番岛,实际上是慑于郑将军的武力,只要你露出一丝破绽,他们会毫不犹豫地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