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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得到于恬传来的信息后,张放就在琢磨,该用什么方法请刘向出山,趟这个浑水。最好的办法,是打动他,那用什么来打动呢?对于一个出身皇族的文学大家而言,权钱对他毫无作用,能打动他的,只有好文章。张放手里有两篇陈汤的奏章,他相信能打动刘向,但不能简单粗暴地让于恬呈上去,否则搞不好适得其反,他需要先做一个铺垫。
用一篇纯粹的佳文,把刘向引来——是的,必须把刘向引来,因为张放无法离开此地。救人如救火,他也等不起。
张放倒记得不少唐诗宋词,但这是西汉,什么七言、格律、绝句、词曲,未必有市场。能在登得汉代大雅之堂的,只有四言、五言,还有赋。其中赋在这个时期最为流行。不过张放真没记住什么赋……等等,,好像算是赋吧?
虽然是唐朝的刘禹锡写的,但这篇小记确实是赋体,而且就内容而言,正与刘向被贬后的心态很接近。张放相信,这篇能够打动后世无数文人的文章,也一定能打动刘向。
于是张放将此文一分为二,上篇交给于恬,让他送到刘向面前。同时还编了个“遗书”的晃子,等于在告诉刘向——你来不来,不来我就烧了。
果不其然,刘向第一时间跑来了,并且一语道破其文不全。
没错,张放没说全,还漏了一句“南阳诸葛庐,西蜀子云亭”。没法子,这句是典故,里面提到的两个人物,一个还没出世,一个虽已出世,但比张放大不了几岁,尚属藉藉无名之辈,根本入不了文章。所以张放只能推说是缺失了。而且他还改动了一个字,原文是“阅金经”,他给改成“阅赋经”。因为“金经”指的是之类的佛经,这会连佛教都没影子,哪来的?
得知是残篇,刘向扼腕叹息不已:“文意高洁,淡泊明志,无穷达之念,无贵贱之忧,无生死之虑,正合君子如玉之意啊。实为向数年来所读之佳文,不知何人所作?”
张放双手一摊:“佚名。”
刘向怅然,似乎为错过一位大才而遗憾,旋又道:“文何名?”
“陋室铭。”
刘向抚掌称妙,再问:“可否容向抄录?”
张放合袖:“叔祖言重了,但录无妨。”
在刘向执笔抄录的沙沙声中,张放与于恬目光相触,颔首而笑,以示感谢。于恬扬眉弯嘴,表示小意思,过了一会,眨巴着眼,有点困惑,不知这位少子将叔祖引来此地何意?若是这文是他作的还好说,可以借此扬名,但眼下情况明显不是这样。难不成想用一篇佳文获得叔祖帮忙,出面为西征军说项?好像有点不可行吧?
于恬百思不得要领,却见张放打开案上木盒,取出一卷木简,轻轻展开。
刘向正抄到最后一字,正准备放下毛笔,见状目光一闪:“少子尚有何奇文?”
张放先是一笑,随即肃然,道:“前篇,虽是千古佳文,但此篇奏疏,却可震烁千古。”
“奏疏?”刘向眉头一皱,“谁的奏疏?为何在你手?”
“西域都护府副校尉陈子公的奏疏。正本已送入丞相府,这是侄孙默记抄录的副本,每每读之,心潮鼓荡。叔祖安坐府中,修生养性,想必未曾与闻吧?”
刘向若有所思:“陈子公……就是朝野相传矫诏兴师,远伐匈奴,斩杀郅支之人么?”
“正是。”
刘向不语,捋须沉吟。张放、于恬,俱安静端坐,但两人的心都是怦怦而跳,成败在此一举了。如果刘向拂袖而去,今日所做的一切就白忙活了。
良久,终于听一个低沉的声音:“陈子公与你有何关联?”
张放坦承道:“侄孙离家二载,便因参加西征之故,陈君乃侄孙上官。”
这是张放第一次向长安勋贵透露自己近两年的行踪,他别无选择,要救西征将士,他就不能有所隐瞒。
于恬瞪大眼睛,他虽猜到张放与西征军有关,却万万没想到,这位与他一般身娇肉贵的风流公子,会跑到风沙满天的塞外,参与一场血腥征战!这还是他所认识的儿时玩伴么?他哪来那么惊人的勇气?
刘向深吸一口气,目光如锥:“为何有家不归,却甘为伍卒?”
张放毫不畏缩:“侄孙自幼仰慕霍骠骑,斯人有言‘匈奴未灭,何以家为’。侄孙不才,亦当效之,‘匈奴未灭,何以归家’!”
刘向豁然大笑:“好!好一个‘匈奴未灭,何以归家’,奏疏拿来!”
半刻之后,草庐里传出刘向振啸之声:“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当得起振聋发聩,震烁古今。如此人物,我刘向岂能坐视?!”
第一百六十二章 【盖棺定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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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八,正当朝堂两派意见争执不下时,已经归隐多年,不问政事的前宗正刘向,出人意料向天子上疏。
“郅支单于囚杀使者吏士以百数,事暴扬外国,伤威毁重,群臣皆闵焉。陛下赫然欲诛之,意未尝有忘。西域都护延寿、副校尉汤承圣旨,倚神灵,总百蛮之君,揽城郭之兵,出百死,入绝域,遂蹈康居,屠五重城,搴歙侯之旗,斩郅支之首,悬旌万里之外,扬威昆山之西,扫谷吉之耻,立昭明之功,万夷慑伏,莫不惧震……立千载之功,建万世之安,群臣大勋莫大焉……”
“……今延寿、汤所诛震,虽之折首、之雷霆不能及也……延寿、汤既未获受祉之报,反屈捐命之功,久挫于刀笔之前,非所以劝有功厉戎士也。昔齐桓公前有尊周之功,后有灭项之罪;君子以功覆过而为之讳行事。贰师将军李广利捐五万之师,靡亿万之费,经四年之劳,而廑获骏马三十匹,虽斩宛王毋鼓之首,犹不足以复费,其私罪恶甚多。孝武以为万里征伐,不录其过,遂封拜两侯、三卿、二千石百有余人。今康居国强于大宛,郅支之号重于宛王,杀使者罪甚于留马。而延寿、汤不烦汉士,不费斗粮,比于贰师,功德百之。且常惠随欲击之乌孙,郑吉迎自来之日逐,犹皆裂土受爵。故言威武勤劳则大于方叔、吉甫,列功覆过则优于齐桓、贰师,近事之功则高于安远、长罗。而大功未著,小恶数布,臣窃痛之!宜以时解县通籍,除过勿治,尊宠爵位,以劝有功。”
这道掷地有声、全面力挺甘延寿、陈汤的奏疏,有如重磅砝码,彻底将舆论的天平压向军方。石显、匡衡之流一时失声,许嘉、王商气势大涨。尽管外戚派一时弄不明白,这位一向与他们不对付、名显德昭的宗亲为何突然出手相助,但不妨碍他们趁热打铁,接连上疏。
元帝虽然平庸,却非昏君,内心对甘、陈之举其实是嘉许的,只是缺乏一个有份量的声音压住石显之流的反对罢了。刘向的上疏,打破了两派之间的角力僵局,给了天子一个就坡下驴的机会。
三月初九,天子正式下诏:“匈奴郅支单于背畔礼义,留杀汉使者、吏士,甚逆道理,朕岂忘之哉!所以优游而不征者,重协师众,劳将帅,故隐忍而未有云也。今延寿、汤睹便宜,乘时利,结城郭诸国,擅兴师矫制而征之。赖天地宗庙之灵,诛讨郅支单于,斩获其首,及阏氏、贵人、名王以下千数。虽逾义干法,内不烦一夫之役,不开府库之臧,因敌之粮以赡军用,立功万里之外。威震百蛮,名显四海,为国除残,兵革之原息,边境得以安。然犹不免死亡之患,罪当在于奉宪,朕甚闵之。其赦延寿、汤罪,勿治。”
这道诏令,终于正式为西征军正名,为甘延寿、陈汤洗罪,功罪之争,至此盖棺定论。
外戚派抚掌而贺,他们又赢了一着。而原本以为胜算满满的匡衡、繁延寿,也被这横插一杠子出来搅局的刘向搞得郁闷不已。不过事已至此,就连幕后的石显都不敢动作了,这两位前台代表人物,也只能认了。
不过,事情没完,几乎就在这道诏令下达的同时,一道由西域都护府军侯假丞杜勋呈交的奏疏,出现在未央宫宣室殿天子案前。奏疏是西域都护府副校尉陈汤所书,为沿途被扣押拷打的西征军将士鸣冤。
奏疏很简短,但句句铿锵,结尾更是气涌如山:“……臣与吏士共诛郅支单于,幸得擒灭。万里振旅,宜有使者迎劳道路。今司隶反逆收系按验,是为郅支报仇也!”
元帝刚下诏表彰甘、陈西征之功,结果却来了这么一道奏疏,这不是打脸么——当然不是陈汤打脸,而是司隶校尉诸葛丰打脸!
元帝脸色难看,召诸葛丰入殿,狠狠痛批一顿。半刻时之后,狼狈不堪的诸葛丰拭汗出殿,立马派邮驿四百里加急,沿途急告河西诸郡从事,释放被扣西征军吏士。同时朝廷以公文形式,令诸郡县,于官道具酒食,以劳胜利之师。
既然西征的性质已定性,郅支的首级之争也尘埃落定。诏令如许嘉、王商二将军之议,将郅支首级悬于槀街十日,威慑百蛮,以儆效尤。
悬首当日,长安万人空巷,倾城围观,几乎把槀街的坊门给挤坏了。而坊间的诸国胡人,脖子比平日短了三寸。
郅支悬首,整个长安城最激动的不是张放,也不是杜勋,更不是刘向,而是为国罹难的大汉使者谷吉之子,太常丞谷永。
谷永以百金包下长安西东市一片酒楼,遍请街坊邻里,不管相识还是不识,但凡入楼,只要高诵一句“明犯大汉者,虽远必诛”,便可得一卮酒。被谷永这么一搞,这句话瞬间成为年度知名度最高,流传最广的名句。
南匈奴方面,也派出了好几个名王、都尉来辩认、瞻观。尽管郅支的首级经过腌制、封冻等特殊处理,但毕竟过了半年之久,多少变形干缩了。不过,有了那枚如假包换的乌金环,无可置疑。据说,呼韩邪单于确认消息后,“既喜且惧”,事汉更加恭顺,并因此而萌发了与大汉关系更进一步的念头……
三月底,服丧期满,即将返程的张放,接到由杜勋送来的于恬手书,将上述结果及朝野动态一一详列。
面对感激涕零、长跪不起的杜勋,张放将手里的帛书轻打掌心,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这是我除丧之日,收到的最好礼物。”
第一百六十三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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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辆普普通通的牛车,无论外表还内部,看上去都十分寒酸,除了拉车的牛还算强健。很难令人相信,这是即将就任的第五代富平侯的车驾。
车厢内,张承彦正向张放施礼:“斩衰其间,不敢奢华,这是叔母之意。”
张放点点头,表示明白。
三十六日服丧结束,并不代表丧礼完成,还有一个居丧期。至少在五个月内,孝子不得饮酒作乐、出入烟花之地,亦不得出任官职。服饰简素,出行简朴,三餐粗茶淡饭,早晚焚香祭拜。
不要觉得时间太长,实际上真按周礼来,斩衰时间为三年。不过一般情况下,不会很严格去执行。一般权贵只居丧三到五个月,达到最低一等标准,说得过去就行了。
如果真有人放弃享乐,拿出人生中宝贵的三年去守孝,就会成为时人称诵的楷模,所谓“举孝廉”,基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