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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况我那神勇的老爹和狡猾无比的老娘也不在府里,定然是跟麒王爷有什么计较。我所认识的麒王爷一向高瞻远瞩,睿智隐忍,是我们长安的保护神,自然不用担心。”
饶是这些道理自己都心知肚明,在心里重复了千百遍,但是关心则乱,怎能不心焦难安?
星夜兼程地向北赶路,民心开始惶然,路上随处可见从京城及附近州府,被战火波及,背井离乡,逃离出来的百姓,也多见中了跗骨之毒,深受其害,不堪承受噬骨钻心之痛的受害人。尤其是无辜受害的孩童,被父母拥在怀里,哭得撕心裂肺,直至嗓音嘶哑,咳出鲜血来。其景况凄凉,见者落泪,委实心中不忍。
狂石和土麟制止了我为他们医治蛊毒的想法,苦口婆心地奉劝我大局为重。我们如今正是过江的泥菩萨,虽然蛊皇暂且收敛了气息,但若是一旦不慎打草惊蛇,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狂石和土麟势单力薄,如何抵御菩提教的万千兵马?
但凡被攻陷的城池,城门处皆绘制了我们几人的画像,对来来往往的行人进行严加盘查。菩提教禁锢了皇上和太后的自由,有恃无恐,再加上凉辞和义父的失踪,长安的军队并未进行有效的反击,节节败退。所以菩提教在掌控了大多州府之后,也只是换了城防,并未关闭城门,任由百姓自由出入。
我们几人必要时不得不分头乔装行动,在狂石几位江湖好友的帮助下,换过多重身份,多少次侥幸死里逃生,方才在京城外会合在一起。
城门口,包括京城外围的巡逻也格外严格起来,士兵对于出入城门的百姓都严加盘查,身材与我们几人相仿的,守城士兵甚至都用湿布巾在脸上使劲擦拭,查看是否是易容过的,来往车辆更是仔仔细细里外搜查清楚。士兵大多狐假虎威,来往行人但凡有一星半点的疑点,也捉拿起来严刑拷打,真正的宁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城门口喊冤声一片。
狂石留心看了,看守城门的守卫全都是陌生的面孔,从未见过,也不见周都头身影,应该是菩提教把人换了彻底。而在城外负责巡查的将领则是兰丞相一手提拔栽培的下属。
依照狂石和木麟的身手,以及对京城布防的熟悉程度,进入京城那是轻而易举,到皇宫里走一圈打探消息也没有问题。但是带着我和虫子两个包袱,就有些吃力。我们几人苦苦思索半晌,也没能想出好的法子,一筹莫展。
太阳西沉,眼看天色渐晚,我们决定夜间由狂石自己秘密潜进宫里,打探消息,再做定夺。遂在京城外面,寻一处安全的容身之所暂歇,院子坐落于村落旁边,背后环山,正是狂石以前出城打猎时歇脚之处。毫不起眼,但是一旦有紧急情况,比较容易撤离。
原本以为我们的行踪甚是机密,谁想刚刚安顿下来,院子的门就从外面被敲响。
我们大家疑惑地相互对视一眼,土麟主动上前查探,从门缝处瞅了半晌方才舒了一口气,拨开门栓,回头对我们道:“自己人。”
来人顶着一头鸡窝一样乱糟糟的头发,满脸泥污,只留两只眼白咕噜噜地乱转,一见到我从门里走出来,裂嘴一笑,露出两颗大门牙。
我上下打量他一身破破烂烂,露肉的衣衫,有些不确定地道:“小豪?”
对方歪头嘻嘻一笑:“小姐认不出我来了?”
我听他略带江南软语的口音,方才确定:“小豪,你怎么这幅样子?难道你不在药店里面了,药店出了什么事情吗?”
小豪得意地笑:“小姐教育过我,人往高处走,我当然要长进,不能窝在药店里没有什么作为了。”
“那你?”我蹙眉有些疑惑:“到院子里说话,门口不方便。”
小豪机警地四处张望一眼,像一尾泥鳅一样钻进门里,关了身后的院门。然后回过头来,神秘兮兮地道:“小姐,是麒王爷让我来接你进城的。”
“麒王爷?他现在怎么样?在哪里?”我焦急地问,久旱逢甘霖一般欣喜若狂。
小豪压低声音道:“麒王爷没事,小姐放心就好。他只是如今不方便出面,暴露身份而已。
我和大鹏几个人现在重新做回叫花子,每天走街串巷,就是为了帮麒王爷四处传递消息,打探风声,这样不会引起对方怀疑。”
我赞赏地点点头:“如今情势危急,正是国家危难之时,你们若是能够帮麒王爷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也是功劳一件。”
小豪兴奋得双眼亮晶晶的,点头如捣蒜:“今天木麟大哥来找我,就是麒王爷知道你们已经回京,让我们掩护您一同进城,麒王爷正在京城里等着您呢。”
我不禁喜出望外:“当真吗?我们怎样进城?”心里迫不及待,恨不能立刻拔腿就走。
“明天城门一开,小姐就可以跟我们一起混进城去。”
“现在呢?应该还来得及,现在城门还没有关呢!”
小豪略有为难,踟蹰半晌道:“每天天黑之时,城里巡逻都比较森严,见到行人就严加盘问。而且我们一向都是天亮进城,日暮出城,若是此时无缘无故进城,恐怕会引起别人怀疑。”
我仔细一想,的确如此,遂垂头丧气地作罢,与小豪约定第二天一切具体事宜。
夜里自然心情迫切,翻来覆去难以安睡。虫子特别喜欢金子,讨了去作伴。金子也是脾气怪异,不喜欢别人靠近它,更讨厌别人像我一样抚摸逗弄它,但是唯独对虫子不排斥,相反还有些亲昵。
好不容易熬到第二天天亮,欣欣然地起来,跟虫子一起换了昨日里小豪带过来的衣服,把头发打散,脸上脖子上同样抹了脏泥污,只觉得臭气熏天,简直令人作呕,就连狂石和土麟都退避三舍,掩着口鼻躲得远远的。
看到狂石嫌恶地捂着鼻子,嗤笑虫子,不由想起凉辞来,他一向最为洁净,当初知道我去过大鹏的住处医病,尚且二话不说,将我丢进温泉里,衣服鞋子也吩咐夏初全都丢掉了。如今看到我这幅肮脏样子,还不知道有多嫌弃。
日上三竿的时候,小豪过来,带着我和虫子出了院子,避开村里居民,七拐八绕,拐进一座四面漏风的破山神庙里,里面还有七八个脏兮兮的少年,或蹲过靠,正端了豁口破碗,吸溜吸溜地喝粥。看到小豪和我们进来,点头示意。
小豪从墙角处寻了一根枣木棍,丢给我:“苗姐姐跟他们一般高矮,倒是不招眼。就委屈小姐你装个跛脚吧。”
我接过棍子,触手油亮乌黑,明显是经常使用的。试着一瘸一拐地走几步,也颇为顺手。
几位少年很快喝完了粥,也不洗,从院子里摘两片树叶,将碗里剩的米刮进嘴里,然后伸出舌头,自里向外,沿着碗沿,舔个干干净净。
虫子看得目瞪口呆,低声问小豪:“他们是真正的叫花子吗?”
第六十五章重逢()
说实话,不仅虫子,就连我也有此疑问。看那些少年气度方方正正,并不像那些惯会耍赖巧嘴儿行乞之人,但是这一手“刷碗”的功夫,看起来又是“行家”。
小豪自豪地压低嗓音道:“苗姐姐可不要小看他们,他们可都是木麟统领训练出来的探查精英,斥候中的翘楚,个个身手不凡,又善于伪装。能成为他们其中的一员,协助他们一起完成麒王爷交代给我的任务,你不知道我有多骄傲!不过我需要学的还有很多,以后有本事了,就为朝廷效力,立大功。”
虫子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我差点就以为他们是真正的叫花子呢,简直太像了。”
小豪点点头,翘起大拇指:“他们自从做了叫花子,就一直跟着我们吃讨来的馊饭,一言一行都严格要求自己,模仿得真真的,我自愧不如。俗话说强将手下无弱兵,果真如此,麒王爷是我喻小豪最为敬佩的人。”
小豪人机灵善于应变,当初跟着他师傅坑蒙拐骗,见多了三教九流,的确适合这个差事,凉辞倒是很懂得知人善用。
说话间,几人已经整理完毕,其中一年岁稍长的青年一边挖着耳朵,一边对着我和虫子指点:“新来的,就你和你,待会儿记得走中间,别四处张望,给我们招惹事端。”
说话盛气凌人,带着懒洋洋的惰性,对我也没有一星半点的客气,完全将自己代入到现在的角色里,将乞丐的懒散和粗鄙表现得淋漓尽致。
我和虫子听话地走到几人中间,几人或拧了胳膊,或跛了腿,端着豁口饭碗,说说笑笑地向着城门口走。
城门处依旧把守了不少士兵,对着来来往往的百姓盘问搜查。
有一对年轻夫妻模样的人走过去,守城士兵色眯眯地盯着那妇人前胸,借着搜查的由头,趁机贪婪地上下其手。妇人羞窘着脸,涨得满面通红,眼眶里也含了泪,惊慌失措地左躲右闪。
士兵变本加厉,一旁的男人原本敢怒不敢言,只是连连哀求,后见士兵太过分,终究忍不住,一把扯过自家妻子藏在身后,怒声斥责道:“我们不过是老实本分的百姓,身上还能藏了要犯不成?”
士兵斜着眼睛看人,有些恼羞成怒:“身上是没有藏要犯,但是本爷看着你们就像要犯。来人哪,给我拿下去好好拷问。”
青年愤怒地挣扎:“还有没有天理了?还有没有王法?”
围观的百姓似乎司空见惯,只摇头叹息不说话,唯恐一个不慎,惹祸上身。
小豪趁乱涎着脸上前:“官爷,今个还检查呗?”
说完伸出乌黑的手抓起那士兵手里的布巾就往脸上擦。
布巾还未擦到脸上,那士兵就凶神恶煞地一脚踹过去:“滚蛋,跟着捣什么乱!”
小豪”噔噔噔“一连倒退好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裤子”刺啦“一声扯开一道口子,引起周围一片哄笑。小豪捂着露出大腿根的裤子,呲牙咧嘴地从地上爬起来,“哎呀哦”地直叫唤,却不敢多嘴,向着我们挥挥手:“还不赶紧滚蛋,眼巴巴地等着挨踹呢?”
几人里有人指着小豪哈哈大笑,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然后嘻嘻哈哈地向城门里面涌进去,将手里的豁口破碗敲得乱响。
“等等!”我身后有人叫嚷。
先前指挥我们的那个乞丐回过头去,点头哈腰地谄媚着笑:“官爷是要赏口饭吃么?小的们祝您老人家步步高升,财源滚滚,好人有好报!”
“啊呸!”那人一口吐在他的身上:“老子自己吃饭还紧巴呢,哪有那闲钱施舍你们?爷问你们,怎么这人儿好像又多了?”
“爷,这年头兵荒马乱的,哪里的叫花子不是越来越多?我们那小破庙都快要容不下了,昨个还因为抢地盘干了一架呢。”
“说的也是,”那人点点头:“你,说的就是你,你们两个怎么没有讨饭碗?”
他指着我和虫子质问,眼睛倒是毒得很。
小豪捂着屁股走过来,拱手作揖道:“官爷有所不知,我们叫花子也是有分工的。拿着饭碗的弟兄们笨嘴拙舌,不会说话,但是抗打,是负责到酒楼里或殷实人家讨要饭菜糊口顶饥的。他们俩人这几天身上生了疖子,正是最恶心人的时候,见到有钱人,上前任打任骂,抱住大腿不撒手,多少是能混几文铜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