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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从衣襟上捡起一块点心渣滓,丢进嘴里,慢慢咀嚼。
那点心竟然是汇丰斋的桂花酥。我便明白了,想来是青绾锦衣玉食习惯了,咽不下讨来的残羹剩饭,为难那位苏家伙计,每天给她送来的点心太精致,惹了其他叫花子注意,盯紧了她,每天到这里抢夺她的点心。
“你身上的伤怎么还没好?”我终究有些不忍,蹲下身子:“让我看看。”
“少在这里假惺惺的,你若是果真好心,早点做什么去了。你若是干干脆脆地认了罪,不什么事儿都没有了,也不会拖累父亲和我。我这一身的伤,还有我的今天,全都是拜你所赐!如今,你们吃香的,喝辣的,让我自己在这里风吹雨淋地受罪,你良心不安了是不是?”
我一声冷笑,没想到青绾竟然这样理直气壮地将过错全都推到我们身上,这一点倒是果真得了七姨娘真传:“你自己胆大包天,差点连累了整个苏家,如今,你竟然还是这样不知悔改。看来,我是来错了。”
我转身欲走,青绾猛然向前一扑,压住了我的裙角,压低声音阴森森地问道:“这一切都是麒王爷安排的是不是?”
我的脚步一顿,头也不回:“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呵呵,怕了?先是让狱卒给我串供,然后安排所谓的大夫在大堂之上提出开棺验尸就可以真相大白。一切都好像提前安排好的一样。我明明记得世子是在吃了我熬的第六副毒药以后,中毒身亡的,怎么会验出个正常死亡的结果?想想满长安,除了他麒王爷,怕是没有人能够这样手眼通天了。
苏青婳,麒王爷他有本事保得下整个苏家,就应该有本事保全我。他这是故意的,故意置我于死地。”
“苏青绾!”我恨恨地转身,愤怒地瞪着她:“我们暂且不论这人是不是麒王爷,就单凭救下我苏家几十口人命,保全你一条性命,你就应该感恩戴德,而不是猜疑埋怨!得寸进尺!”
青绾抬眼斜睨着我:“急什么,急什么,这样沉不住气。我若是那样没良心的人,前日别人给我金子的时候,我就全部和盘托出了。你看,看在我守口如瓶的份上,你好歹也要感谢感谢我吧?”
“给你金子?”我疑惑地问:“什么人?如今案子已然了结,怎么还有人对这个案子感兴趣?非要置我们苏家于死地吗?”
青绾点点头:“他以为我是真傻,一点金子就能买我的命?我青绾是那种没有见过世面的人吗?若是这话传扬出去,这金子我有命拿,怕是也没命花!
苏青婳,我讨厌你,从第一面见到你我就不喜欢,你不知道我多想把你一起拉下水,陪我尝尝这种被人欺辱的滋味。但是你很幸运,我就算是再浑,我也不能拿我姨娘还有青茵的命开玩笑。我已经害了青茵一辈子了,我不能再让她为了我赔上一条性命。所以这罪名我认了。别人想利诱我,我也拒绝了,让你捡一个天大的便宜。
算起来,这好歹也算你苏青婳欠我的,回去跟麒王爷说,让她帮我在太后跟前求求情,免了我这乞讨的差事就行。”
我俯下身子,盯紧了青绾的眼睛:“苏青绾,我不是麒王爷,我也无法答应你的这些要求,我想,你应该去求青青,一直以来,你们不是关系都很要好吗?她如今很得太后赏识,是太后跟前一等一的红人。
你一向对青青很好,她住在侯爷府的时候,你对她颇为照拂,又是你保荐入宫,才有她今日的飞黄腾达。青青又重情重义,就连青茵大婚,都专门派了跟前嬷嬷专门前来贺喜。如果你求她,她一定会帮你的。”
青绾讪讪地放开紧握我裙摆的手,撇嘴道:“如今别说见到青青了,就连她跟前的嬷嬷出了侯爷府,都端起了架子,谁还能求得着。”
“呵呵,你开玩笑吧?青青谁的面子都可以不给,唯独你,可必须要感恩戴德的。”
“切,感恩戴德?!青茵大婚那日,我和父亲撇下严三专门去送那嬷嬷,谁知道,人家直接坐在车轿里,面都不露,只捏着嗓子给我们来一句:主子跟前离不得人伺候,你们不必送了。拿腔作势,跟在侯爷府的时候压根就不是一个腔调,狗仗人势!”
“你的意思是说,你去送宫里嬷嬷回宫的时候,实际上压根就没有见到她人,只听到她在马车里应了一声?”我追问道。
青绾见我一脸激动,望着我有些莫名其妙:“是呀,若不是为了出来送她,也就不会出严三这档子事情,我如今还坐在侯爷府里吆五喝六,自在逍遥呢。”
“就算严三不死,你如今也未必还安生待在侯爷府,”我斟酌片刻后,试探道:“兰儿在大堂之上亲口招供,严三那日得寸进尺,对父亲颇多侮辱不算,还一再提出更过分的要求,简直忍无可忍。若是父亲不依他,如今严三亲口指控,可能会是更坏的结果。”
“胡说八道!这个贱婢!”青绾愤愤地道:“严三当时是有些过分,但是他也是识时务的,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我问过父亲,严三当时跟他在花厅里的确是说起当初谋害世子一事,父亲规劝他若是这事情果真传扬出去,就算是侥幸大理寺饶过他的罪过,凭借老夫人的脾气,也绝对不会纵容他这个共犯活在世上。既然大错已经酿成,大家风雨同舟,就不要相互为难。严三也说是自己开个玩笑而已,以后会好好对青茵的。”
第七章天元老人()
这也就对了,当初严三在大婚之时嚣张跋扈,玥儿那般狡猾,不可能不起疑心。定然是尾随至花厅,偷听到了父亲和严三的对话,唯恐严三的存在会威胁到青青在宫里的地位,坏了他们的计划,索性动了杀机。
玥儿应该是在府里宾客众目睽睽之下进了马车,然后趁人不备,移花接木,换了其他人在车轿里冒充自己。然后她顺手偷走了我马车里的毒药,潜入侯府花厅将严三一掌毙命,再用血杀封喉,栽赃给我。这些事情以玥儿的身手来说,简直易如反掌。
而父亲和青绾被调虎离山,跑到大门口送客,实际上,马车里另有其人。否则,就凭她一个小小的嬷嬷,纵然青青在宫里位份再高,主人是青青的父亲和姐姐,她一个做奴才的,就算不下车,也断然不该面都不露,这样高姿态。
“喂,喂!”青绾见我沉默不语,开口唤我,一本正经地问:“严三该不会真不是你杀的吧?”
“呵呵,青绾,严三真正的死因是内力震碎五脏六腑,不是我的毒药。你以为若不是为了整个苏家,为了父亲,我会抛却自己的清誉和性命,在大理寺承认杀人的罪过?为你背负这个肮脏的秘密?”
青绾仍旧有些难以置信:“我一直认为这些证据都是忠勇侯府和麒王爷为了给你开脱罪名,所以故意伪造的。我一直都恨你,若不是你杀了严三,我绝对不会有今天的下场。”
原来青绾一直以来都是这样认为的,怪不得这样恨我,故意栽赃要置我于死地。
“太后那里,我是自身难保,所以我帮不上你什么忙。父亲临走的时候托我照顾你,不为姐妹的情分,就为了父亲的叮嘱,我也会尽力。回头我跟我这里的几个乞丐朋友说一声,让他们多照顾你就是。你若是有什么需要就托他们告诉我,你自己好自为之。”
我从腰间掏出几个药瓶,放在青绾跟前:“自己把伤口清理一下,上点药。”
青绾低声嗫嚅了一句话,含含糊糊,听不太真切。
我转过身子,犹豫片刻,忍不住劝道:“还有,你记得自己如今的身份,汇丰斋的点心太过招风,你还是不要再给父亲添麻烦了。”
说完也不想再看她,转身离了那里。自己一个人失魂落魄地走在路上,心里纷乱如麻,一时间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如何是好。
真正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刚刚平息了青绾的事情,没想到自己又发现了青青的秘密。如果说那嬷嬷果真是玥儿假扮的话,青青肯定是逃脱不了干系的。
青青背叛了苏家,费劲心机入宫断然不会是为了给我们苏家谋求富贵权势,其中必然隐藏着一个更大的阴谋。而菩提教祸国殃民,狼子野心昭然若揭,青青所要做的事情必然更为谋逆滔天。
如今凉辞会怎样看待我,是不是还会相信我?满怀沮丧。
我一路走一路想,不觉出神。直到听到身后一片惊呼声响起,有人惊恐地尖声叫嚷:“闪开,快闪开!”
我惊慌地回头,一辆破旧的青幔马车在大街之上横冲直撞,车上空无一人,应该是拉车的马受了惊,在闹市里撒蹄狂奔。街上行人惊恐四逃,翻了摊几,摔了盆碗,沸腾成一锅乱粥。
凭借我的身手;躲避开惊马原本轻而易举,不过我身边的人可就没有那样幸运。人群在惊慌失措的时候容易慌乱,跌跌撞撞,互相推搡。眼见身后一位步履蹒跚的老妪被四散奔逃的人流撞得踉踉跄跄,难以支撑。
老妪就在我的近前不远,我费力地挤过去,一手扶住那老妪的腰,一手就去搀扶她的手。触手却感觉骨节粗壮有力,分明是男人的大掌!
我心里一凛,情知有诈,脚下移形换位,堪堪避过胸前一道寒光,惊出一身冷汗。才知这步生莲果真适合我这麻烦不断的人用作逃命,天元老人真乃神机妙算。
那人抬起头来,獐头鼠目,果真乃是年轻男子所扮。他见一击不中,惊马又近在咫尺,索性短刀脱手而出,直奔我面门而来。
飞刀易躲,只是后有惊马,腹背受敌,受伤怕是在所难免。
千钧一发,一只饱蘸浓墨的毛笔从街道一侧的褂摊处飞速而至,竟然直透惊马咽喉,立即止住了惊马的汹汹来势。我凌波错步,堪堪避过飞刀与马蹄,眼看着惊马跃至面前轰然倒地,掀起一片灰尘。
有一白袜青鞋,青兰长衫老者,自街道一边踱步而至,蹲下身子看了一眼直插惊马喉间的毛笔,摇头叹息道:“唉,好好的一支笔也废了。”
银发盘髻,长髯白眉,碧莲冠发,面色红润,似是道家打扮,仙风道骨,超凡脱俗。
他回首对着我一笑,和颜悦色:“小姑娘,你没事吧?”
适才那假扮老妪借机行凶之人,早已趁乱不知去向。我对着那老者福身一礼:“谢过道长救命之恩。”
老者稽首淡然一笑:“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毋需言谢。”
老者话落,就立即有人仓惶而至,跑得气喘吁吁,见到惊马已经毙命倒地,跟前并无人受伤,先是明显松了一口气,而后立即心疼得嘴角抽搐,偌大一个汉子,竟然蹲在大街上痛哭流涕。
“这位小哥,实在对不住,刚才情况紧急,贫道容不得多想,杀了你的马。”
那汉子倒是个明理的,抹了一把泪,站起身来:“老伯休要这般说,你能出手相助,阻了我这畜生伤人,我已经感激不尽。只不过我一家生活都是靠这车马维持,今日见它毙命,难免心疼。”
我打量这位汉子,一身补丁短打扮,头戴毡帽,肩搭褡裢,脸膛被晒得黑红油亮,明显是赶脚车夫。
“你这马不听驯服,闹市里面横冲直撞,早晚也是惹祸端,今日的确是该庆幸。”周围有围观摊贩指点道,拣了地上被踩烂的果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