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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努力让自己不去看,慢慢跟在欣宁公主的轿子后,越来越远了,她仍能感觉背后那道目光那么执着。
在大宋,灯会是十分热闹的日子,汴京城是皇土,每一年中秋过后都会举行盛大的灯会,这时候,全城未出阁的闺女就可以出来,手里拿一个灯笼,上面写了灯谜,若是遇上心仪的男子,便可将灯笼交与对方,假若那男子也对女子有意,就可想方设法解开灯谜,前去女子家中提亲。而一般家庭都会认为这是月下老人牵的红线,莫错过良缘,择日便会举行婚礼,因此,在灯会上成就因缘的男女十分多,每一年的灯会都会吸引了来自各地的才子佳人,商贾名流。
“看看吧,德锦,杨四郎不要你了,你就在这儿随便找一个吧,反正你的地位嫁个普通人倒也合适。”欣宁公主讽刺地递给她一个红灯笼,一边咯咯笑着从扮成家丁模样的太监手中接过一个锦绣红灯笼,摇摇晃晃抬着走了。
德锦低头看看手中的灯笼,撇撇嘴,提着灯笼也跟着上去了。
周围人山人海的,数不清的女子提着各种不同的灯笼走着,或焦急盼望,或故作娇羞,却见不少小姐手中的灯笼已经送出去了,站在一旁等着回音,一颗心也是揣揣的。
似乎没有多少人真的会互相中意,即使女方送出了灯笼,男方也少有同时何意的,看来,今夜深闺绣阁,会有多少哀怨,多少愁思,只怕这一轮明月,夜幕沉沉,也难以遮掩这样浓厚的深闺怨。
德锦提着灯笼走着,见不少从她身边经过的男子都会把目光放在她手中的灯笼上,那眼神含着期盼和好奇,逐渐的,有意无意跟在她身边的男子多了起来。
她有些不满地回头瞪一眼那些翩翩公子,见他们更是兴味盎然跟着她,只好逃也似的去追前面的欣宁公主。
“七皇姐,我们回去吧。”她口气中有些哀求的味道。
“不!你去一边儿,别碍事!”欣宁公主推开她,继续左顾右盼看着过往的公子少爷,却都不让她合意。
这一次,皇上答应让她自己选驸马,只要她喜欢,无论对方是谁,都是她的了!
德锦无奈只好跟在太监旁边,遮掩自己的身份,至少让别人以为她已经是名花有主了
走了大半条街,欣宁公主的眉头越来越皱,最后,她干脆站着不走了。
“你们,全都离开我三十步外!不要妨碍我!”她刁蛮地叉着柳腰,让所有人都远远的离开她。
太监和随行的侍卫面面相觑,既不敢违抗公主的命令,更不敢违抗皇上的命令,要是公主出了什么三长两短,他们可是全部都要脑袋搬家的!
可是,欣宁公主的骄横跋扈在宫里是出了名的,得罪了她,比死还要痛苦,干脆遵命吧,这里人多,他们只要悄悄跟在后面盯紧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才对。
确定后面的人离远了之后,欣宁公主提着锦绣灯笼,款步走在大街上,人潮汹涌,她被人挤得顺着人潮远去了。
第56章()
过了许久,欣宁公主小心捧起桌子上的画纸,小心吹干了墨迹,亲自在皇上面前展开,“看,就是他了!”
当那幅画卷在潘影面前展开时,她以为是到了梦境,日思夜想的人,竟然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现实中!
欣宁公主看着她惊呆的样子,不禁得意起来,慢悠悠将画卷小心收起来,说:“怎么样?我没骗你们吧。”
“恩,果然气度不凡。”皇上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和下来,那画上的男子,即使跃然纸上,也无形中让人有种灭顶的压力,直教人喘不过气来!他身为九五至尊,当今圣上,睥睨苍生,却也不禁被这样的气势所压倒,要是亲眼看见他,岂不是有可能活活的被吓死!
他有些心虚的看了一眼怀里的潘妃,见她也正出神,不由得醋意大发,“宁儿,这人姓什名什?明儿父皇召他入宫!”
“这个。”她摇摇头,“宁儿也不知道。”
“那就全国搜寻,掘地三尺也得找出来!”
“真的!”欣宁公主高兴极了,手中握着那幅画卷。
“皇上,这样子替公主找驸马,岂不贻笑大方?”潘影抬头望着皇上,笑容变得娇媚柔润。
皇上寻思了一阵,点头道:“爱妃说的是,宁儿。”
“哼!父皇就是不肯嘛!不肯就算了!让宁儿一辈子嫁不出去!”欣宁公主摆出平日里骄纵任性的样子大喊大叫,一会儿又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哇哇大哭起来!
“宁儿,宁儿。”皇上顿时慌了,毕竟从小都是疼她的,舍不得她受半点儿委屈,这会儿见她哭得伤心欲绝,一时之间到不知该怎么办了。
“我只嫁他!没有他我就一辈子不嫁!”她斩钉截铁的说,心中早已认定了那人便是将和她相伴一生的人。
“好好好,父皇把他找出来,宁儿乖。”皇上不得不妥协了。
欣宁公主这才破涕为笑,拉着皇上的手撒娇道:“父皇最好了!”
潘影在一旁沉思起来,没留意欣宁公主看她那种带着胜利者般骄傲自大得意洋洋的目光。
若是皇上真的掘地三尺要找出他,那么
她感到一阵寒意从背脊上直窜上来。
景安宫里柔妃心疼的看着女儿垂泪,“他竟让你做欣宁公主的丫鬟。”
“娘,没事,七皇姐她没让我做什么事,只是带着我出宫去玩。”德锦连忙解释,怕娘担心,她总是那么容易就忧愁,只要她出一点儿事她就心慌意乱,没了主见。
“可你终归也是公主。”
“公主还不是和普通人一样,娘,您不是说将来锦儿要嫁个好人家吗?那锦儿就要好好的学习啊,这样子才不会被人家嫌弃。”她握紧母亲的手,想让她也和自己一样想得开。
柔妃低下头,突然泪水更汹涌了,“都是我害了你。”
德锦见她突然间如同犯了错的罪人,心里难受起来,眼中的泪水也打着转。
香灵匆匆忙忙跑进来,看见这场景,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德锦抬起头,勉强笑着问:“怎么了?”
“是欣宁公主。”香灵低着头不敢看她。
“我知道了。”德锦站起来,把母亲扶到椅子上坐下,“娘,我一会儿就回来。”
柔妃心不在焉的点点头,眼睛里似乎藏了无尽的心事要宣泄出来,而她又拼命将它们掩盖起来。
御花园
欣宁公主指着桌子上的画卷,说:“你打开看看。”
德锦走上前,拿起那幅画卷,展开来。
她一瞬间像是被惊雷击中,不能动弹。
“他可是我的驸马,怎么样?比杨四郎强了一百倍吧!”欣宁公主得意地吃着一串葡萄,眼角瞟着她呆呆看着那副画卷的表情。
“啊!”德锦大叫一声扔掉了手中的画卷,后退了几步跌坐在地上,手指指着落在地上的画卷,那幅画卷依然固执地展开,画卷上的男子威武如天神,目光冷然投射,依稀是那双让她日夜不得安宁的眸子。
“你!”欣宁公主连忙扔掉了手中的葡萄,急急跑过来拾起地上的画卷,小心的卷起来放在胸前抱着,瞪着眼睛,忽然走上前,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
啪!
她的一掌没能将她打醒,她死死盯住那副画卷,手指直直地指着,眼中是无休止的恐惧,“他是契丹人!他是契丹人!”她突然哭喊起来,浑身上下不住地发着抖,像是夜里梦中的人突然走到她的面前,而她无能为力逃不开。
“胡说!”欣宁公主彻底被惹火了,“来人,给我掌嘴!”
两个太监立刻过来,一个拉住她,一个狠狠在她脸上甩了一巴掌。
她这才如梦初醒,呆呆望着欣宁公主抱在怀里的那副画卷。
噩梦,转醒便又沉沉陷了下去,像是泥沼中蔓延的理不出头绪的根茎,千头万绪,成了飘荡的杂念,挥不开去。
又一巴掌甩在她的脸上,细白的皮肤上几道红得耀目的指痕,红的像是要滴出血来。
而她突然疯了一般挣开两个太监的钳制,双目铮铮,冲上去一把抓过欣宁公主怀中的画卷,狠狠一把撕碎,洒在荷塘里,波光幽潋,荡起层层涟漪,晃晃的,荡漾开去。
“你这个死丫头!”欣宁公主眼睁睁看着她将她苦心描画的天神扯碎,就像生生扯碎了她的魂魄,叫她一时间竟心痛难当。
德锦却仿佛安静了下来,看着水中漂浮的纸片,满满的,满满的一池深潭全都是他,一笔一划,一线一条,绵绵勾勒,仿佛将她的灵魂也随着一切纠缠了进去。
欣宁公主从后面一把扯住她的头发,狠狠拽过去,“你这个贱人!”
“你不可能嫁给他!他也绝不会娶你!”德锦扯过自己的头发,像是预示般警告她,“不要爱上他,你会死的!”
“胡言乱语!”欣宁公主气得浑身颤抖,看看那些在荷塘里漂浮的残缺的他,又不禁落下泪水来,“都是你,都是你!”
“海姐姐。”她低低呻吟了一声,然后转身跑出了御花园。
他是魔鬼!入梦来,却还那么残忍进了她的现实!
第57章()
德锦忽然间就呆住了,四周漆黑一片,窗外偶尔渗进了幽白的月光,他的脸,近在咫尺,一半掩在黑暗中,一半月光离合,俊美得近乎渺茫,而此时他笑得那么爽朗,那么释怀,她甚至想不起当他残忍无情冷漠疏离时是怎样教人可怕的样子。
笑声停止,她却还呆呆望着他,清莹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杂尘,清澈干净得仿佛没有一点儿心事,他忽然心动,欺身上前,双手托起她的脸,小心翼翼的捧在他的大掌里,像托着一枚珠玉。
她的眼睛清莹流转,偶尔带着点儿惊慌地骨碌一转,天真无邪。
月光中,他深深凝望着她,不敢眨眼,她是美得这样惊心动魄,这样虚无缥缈,他怕一眨眼,她便会消失不见。
时间僵持着不肯前行,固执地在两人身边凝固成霜。
晚风吹拂,荡开了屋子里冻结的空气,耶律寒回过神,却还是忘情地轻吻了她娇美如花的唇瓣,“你是我的。”
她低垂眼敛,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在她脸上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
她告诉自己‘她不会是他的!’
他的身影消失在窗外,月色离合,落满了一地的光华闪动,情意绵绵。
皇城外的马道上,慕胤从马背上跃下,跪在他面前,“大王!”
耶律寒冷着脸看他:“什么事?”
“德锦公主是无辜的,为何宋辽之间的战争要将她牵扯进来作牺牲品?!”慕胤愤愤的,他不能容忍,一个十五岁的女孩,甚至没犯任何错,何其无辜要承担这一切!这不公平!
“战争就要有牺牲,慕胤,你不是期望天下统一吗?若牺牲一个德锦公主可以完成你的心愿,为何不为?”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语气同样不带一丝感情。
慕胤抬头望着他,月光下黑色马背上他如同天神般不可亵渎,黑段披风,在风中上下翻飞。
“大王爱上她了?”
“是吗?”他侧过脸,嘴角有一抹嘲弄的笑,“何以见得?”
“若只为了笼络潘仁美,何须劳师动众要您亲自前来呢?若不是为了德锦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