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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后,下人们张罗午膳,大小姐回来,可把大家乐坏了,杀鸡宰鹅又添了好几道菜。
家里的饭菜就是香,元曦胃口大开,一家子人几乎没怎么动筷子,就看她大口大口地吃。
佟夫人嗔道:“知道的是宫里规矩大,吃饭不能甩开膀子,才把你饿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把女儿嫁到什么穷山恶水的地方,这吃相难不成你在宫里?”
元曦在宫里,还真没那么多讲究,因为没人会去景仁宫,而巴尔娅姐姐也不会瞎讲究,只有她们的时候,都是歪在炕上说说笑笑,真要说起来,除了不能随意离宫,和皇后的刁难刻薄,大部分时间的日子,还是很自在的。
当然了,她不能这么说,一个不得宠的后宫,有什么可骄傲的,额娘当初可是盼着她进宫为佟佳氏光宗耀祖的。
“让她慢慢吃吧。”佟图赖靠在一旁说,“看着我闺女吃得香,我也饱了。”
佟夫人本是有一肚子的话要说,但哪一句挑出来都是不高兴的事,难得一家团去,她左思右想还是按下了。
反正皇帝若是不乐意稀罕他们家孩子,她说再多的话也不管用,不如乐呵呵地聚一聚。
吃过饭,佟图赖睡了,年纪渐长,再经历这一重伤,精神力气大不如前。
元曦在一旁伺候,为阿玛盖上被子,静静地坐了片刻,看见阿玛鬓边的白发,十分心疼。
父亲尚未年老,可他的经历够的上别人的几辈子,虽然早生华发也没什么可稀奇,但今日一走,元曦不知下次何时才能再见父亲,也许下次再见,阿玛已是满头白发。
“大姐。”门前,佟国维探头探脑,招呼她姐姐出去。
元曦见是弟弟回来了,忙出门来,摸着弟弟的脑袋说:“下学了?小家伙,你可长高多了。”
佟国维却神秘兮兮地,又塞给元曦一把匕首:“姐姐,你拿着。”
元曦哭笑不得:“傻小子,你做什么呢?宫里带刀刃,可是弑君谋逆的死罪。”
“可她们都欺负你是不是?”佟国维虎着脸,一脸愤恨,把匕首往姐姐怀里塞,“姐,你拿着。”
元曦是不敢要的,可偏巧这个时候,额娘来了,老远问国维在做什么,元曦把小小的匕首往怀里一藏,之后说着话,竟一时忘了这件事。
时辰飞快,很快就该家人分别,只顾着母女兄妹依依不舍,一路坐着轿子颠簸回去时,元曦才猛然想起弟弟塞给自己的匕首。
这匕首小巧的很,刀刃也就一手指头这么长,但寒光凛凛瞧着很是锋利,元曦小心翼翼地插回刀鞘,而随着匕首从怀里掏出来的,是皇帝早晨塞给他的手帕。
元曦心头一热,她这才记起来,早晨皇帝搀扶她起身,还给她擦眼泪,他竟然摸了自己的脸颊。
那会儿满心惦记着父亲,根本没在意皇帝的举动,这会儿回想起来,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但元曦很快又冷静了。
皇帝准许她探望父亲,是父亲用重伤和功勋换回来的,和她佟元曦本身毫无关系。她带着满腔热忱进宫,一盆盆冷水把火热的心浇灭,现在她不再“闯祸”,不再“惹是生非”,日子过得平稳又安宁。
固然无宠,固然被皇帝遗忘,可她安宁,爹娘就会安心,皆大欢喜。
元曦把皇帝的手绢仔细折叠好,收入怀中,就是这小匕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处置,便也塞进怀里,想着回景仁宫后,找个地方埋了。
然而进宫的时候,石榴等随行的人,全都被搜身检查,这是宫里的规矩,连元曦也不能例外,但那几个人窃窃私语后,似乎放弃了对佟贵人做无礼的事,请她直接进宫就好。
元曦那会儿吓得半死,她怀里可揣着匕首呢,早知道就丢在轿子里,带在身上做什么。
回宫后,皇帝正忙,无暇接见她谢恩,元曦便听从母亲在家叮嘱的话,先到慈宁宫向皇太后谢恩,玉儿见这孩子满身喜气,瞧着也高兴,说她来回奔波累了,便要她早些回去歇着。
可元曦还要去坤宁宫向皇后谢恩,这一路走的,步子便沉重了。
但还没靠近坤宁门,老远便见皇后带人往前头乾清宫去,石榴主动过去询问,果然,皇后去见皇上了。
她请门前的宫人留话,说佟贵人之后再来谢恩,元曦也觉得,她不该去打搅帝后。
沿着西路往后走,要绕过御花园回景仁宫,天色渐晚,夕阳西下,主仆俩贴着墙根走,悄声说着话,忽然听见一声重响。
两人朝声音的来源看去,只见一个女人摔倒在翊坤宫门前,但她还没来得及爬起来,门里就冲出来另外几个人,把她拖进去了。
“小姐,那个是宁贵人吧,摔在地上的,是宁贵人吧?”石榴吓得声音打颤,“她们在做什么?”
元曦不由自主地走上前,石榴拉着她,叫她别管闲事,可元曦觉得自己刚才好像和宁贵人对上眼了,她仿佛在向自己求助。
“放开我,你们、你们”里头传来挣扎的声音,听的人心惊胆战。
元曦走上前,猛地推开门,许是里头的人急了,没来得及反锁,而映入元曦眼中的,是当院里,宁贵人被几个人按着,另有人抓着她的脑袋,要往她嘴里灌什么东西。
“你们在做什么?”元曦热血冲头,大声道,“你们在干什么?”
“是佟贵人啊?我当是谁,佟贵人,你最好识相一些,不想倒霉的话,现在转身就走,就当自己什么都没看见。”与宁贵人同住的贵人索绰罗氏,阴阳怪气地说,“要不然,你替宁姐姐把药喝了?”
“佟贵人,救我”宁贵人挣扎着,可身边的人死死地按着她,她凄惨地喊着,“她们要给我喝毒药,佟贵人,救我”
第439章 佟国维也是朕的小舅子()
“你们放开她,宫里不能滥用私刑,有什么事,请皇上和皇后来做主。”元曦还想讲道理,但心里明白,这架势,道理是讲不通了。
索绰罗氏走上前,拦着元曦道:“你以为我有多大的胆子,劝佟贵人还是识相一些,宁贵人她得罪的人是谁,难道你真的不知道?”
元曦当然知道,除了皇后,还能有谁。
“我们也不过是给自己寻一条活路,今天这药她不喝,明儿在坤宁宫,便是我们来喝。”索绰罗氏转身呵斥太监宫女,“还愣着做什么?动手啊。”
似乎预料到宁贵人会挣扎,他们预备了很多的药,便是按着宁贵人,撬开她的嘴巴,硬往嘴里灌。
“你们要是毒死她,皇上也不会放过你们的。”元曦大声道,“快住手,你们不想活了吗?”
索绰罗氏冷笑道:“谁要毒死她,不过是啊呀,说起来,佟贵人还真是有恃无恐,皇上连碰都不碰你,你压根儿用不着吃这药,怪不得皇后娘娘根本没把你算进去呢。”
“什么意思?”
“你自己想啊。”
元曦懒得理会,冲上前要拉开他们,索绰罗氏拦住她道:“佟贵人,你惹的人可不是我,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佟家的儿女,从小舞枪弄棒长大,元曦虽然没被额娘允许学功夫,那也绝不是那些深闺小姐般文雅孱弱。
她用力推开索绰罗氏,要去救宁贵人,两个太监立刻赶来阻挡,元曦呵斥道:“你们谁敢碰我?”
那两个人愣了愣,可索绰罗氏却在一旁叫嚣:“发什么呆,把她拖出去。”
元曦一转身,手中寒光掠过,那手指长短的小刀便抵在了索绰罗氏的脖子上,尖端的刺痛让她感受到生命的威胁,顿时大呼小叫。
元曦却冷静地说:“你再乱动,割断你的脖子,可就没命了。立刻让她们停手,快点!”
她指尖稍稍用力,索绰罗氏的脖子上便冒出了血珠子,吓得她魂飞魄散,大声喊着:“住手,你们立刻退下。”
院子里本是闹得鸡飞狗跳,此刻顿时静下来,宁贵人如被暴风雨袭击过,狼狈不堪地瘫倒在地上。
她的宫女爬到她身边,哭着问主子有没有事,宁贵人却用手指抠着喉咙,拼命干呕,想要把汤药吐出来。
“你放开我,佟元曦你疯了吗,你一个宫嫔竟然敢带着匕首?你要刺杀皇上吗?”索绰罗氏回过神来,大声道,“你不会有好下场的,快放开我。”
“石榴,去请苏麻喇姑姑来。”元曦拽着索绰罗氏,威胁她,“闭上你的嘴,不然我让你这辈子都没法儿再说话。”
平日里,大家都只当佟元曦傻乎乎好欺负,可佟夫人对东莪说过,她家女儿也不是那么容易被欺负的,不过是少了几个心眼。
此刻的佟元曦,就是巴尔娅口中的将门虎女,把所有人都唬住了。
但是元曦也想到了,这匕首果然是麻烦,国维那傻小子,若是被阿玛额娘知道缘故,弟弟会不会被打死?
很快,苏麻喇赶到了,一进门就见元曦双手锁着索绰罗氏的脖子,地上瘫倒着宁贵人,一院子的人僵持着。
来的路上,石榴已经利索地把事情告诉了苏麻喇,她此刻便道:“佟贵人,您可以放手了,奴婢来了,谁也不敢再乱动。”
元曦顿时松了口气,松开手推开了身前的人,她也觉得腿软,往后踉跄了几步。
“姑姑,苏麻喇姑姑”宁贵人嚎啕大哭,哭得撕心裂肺,那一声声的绝望,催人心肝。
所有人被带到了慈宁宫,元曦的匕首也被收缴了,她一个人站在宫檐下等,不多久,皇帝便带着皇后匆匆而来。
福临见到元曦站在门前时,不自觉地蹙紧眉头,在元曦看来,皇帝那一瞬的眼神,就如之前训斥她的:“怎么什么事儿都有你。”
不过她已经心如止水,无所谓了。
今天这事儿,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做的对不对,但是看着好好的人被折磨被灌药,她若没看见,最多事后唏嘘几声,可撞见了,她无法袖手旁观。
错就错吧,还能怎么样,反正她做什么都是错,莫说别人厌烦了,她自己都习惯了。
太医们为宁贵人诊脉,询问索绰罗氏给宁贵人灌的什么药,那小贵人到了慈宁宫就吓得几乎要尿裤子,哆哆嗦嗦把什么话都说了。
前阵子传说,巴结皇后的贵人们,都发誓绝不给皇上生孩子,还真有这么一档子事,皇后煞有其事地弄来了绝子药,命她们一个个都喝下去。
她们自然是不敢喝的,在坤宁宫哭得如丧考妣,孟古青便放了她们一码。
可她们为了向皇后表明忠心,竟说可以给宁贵人喝下试试看,且宁贵人在她们当中算是得宠的,要是往后生下皇子还了得。
于是就有了今天这一出,索绰罗氏和宁贵人一道住在翊坤宫里,但两人处不到一块儿,宁贵人和皇后结了梁子,索绰罗氏一直担心自己会被殃及。那日在坤宁宫被旁人一起哄,就应下了。
这些,都是索绰罗氏的招供,玉儿带着福临和孟古青到内殿,冷静而威严地问孟古青:“有这些事吗?”
孟古青脸色铁青,一颗心跳得飞快,张口就解释:“可是”
玉儿呵斥道:“我就问你,有没有这件事。”
孟古青点了点头:“有,是我让她做的。”
福临正要发作,便见母亲一巴掌飞过,扇在了皇后的脸上,声音响得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