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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昼-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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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在想,如果一个人长久的处在这种畸形的家庭关系,与异化的人格教育,他会变成什么样子。

要么夭折,要么存活。但活也仅仅是活,是半生不死。

我希望在地狱里的人拥有光,然而正如打断的骨头再生会十分丑陋,光只催生地狱之人的欲望,并不会让他成为一个至纯的善人。


番外 日记 其一

近来总是做噩梦。

梦里有许多鬼影,我撞不破。身体里仿佛有什么地方陷了一个洞,继而在不停坍塌。

我总想着要毁掉些什么旁的东西,才能阻止这种坍塌。

之前还尚可抑制,这段时间,有些撑不住了。

我想我可能是病了。

(大段墨汁涂抹和撕毁的痕迹)

我烧了藏书所。

那是一处偏僻之地,没有什么人来。我估量着从起火到外边的人看到情况赶来这段时间,足够我好好欣赏这火景了。之后再离开,没有人会发现。

火烧起来可真是好看。

我感到手指在微微发抖,我听到我的大脑叫嚣着让我继续去毁灭。我感到快乐。

但是有人从窗户里撞出来了。我没有想到里面还会有人,他满身火光,跌跌撞撞地向我冲来,满口喊着,要我救他。

然后倒在我脚下。

我想杀了他。(墨汁划掉)

我后悔没有杀了他。


作者的话:
带你走进一个大魔王神经质的内心世界。子谈对楚湫的初印象——极差。

11
青阁的侍从很快就来了。

子谈被带走的时候,眼睛是望着楚湫的,他瘦弱冰凉的手有些用力地抓着楚湫的胳膊,仿佛很眷恋似的。

不知道是不是病中的人都会变得这样脆弱。

楚湫的心一下子变得很软,他握了握子谈的手,说:“禹章,你要快快养病,听到没有。”

第二天清晨,楚湫出门就看见子谈在等他。他安安静静站在门口,看见楚湫,子谈笑了一下:“锄秋。”

楚湫赶忙下了台阶,有些着急地跑到他跟前:“你怎么这么快就下床,太胡闹了!”一边说着,一边把子谈从头到脚仔细看了一遭,除了脸色有些苍白,其他地方倒是看起来一如平时。

“我……吃过药,就想来看看你。”子谈轻声说着,把头慢慢低下去了。“昨晚,多谢你。”

昨晚。

昨晚一切都匆忙地像个光怪陆离的梦,楚湫对此压着满腹的疑问,然而并没有机会问个清楚。

既然子谈提起了这个话头,楚湫犹豫着看了他一眼,问道:“禹章,你为什么生了病,还大晚上跑到河边呢?我……要是昨晚我没有看见……”

子谈沉默了一会,慢慢说道:“锄秋……这件事我不应该瞒着你。因为我所练的那套功法,春夏之际,有夜浴的习惯,这几天的确察觉到身体不适,但还是勉强撑着去了。……都是我的不是。”

夜浴……

子谈昨晚那个状态,看上去不像是夜浴,倒像是投河。

楚湫有些担忧地看了他一眼,伸手摸了摸对方的额头,肌肤贴着肌肤,暖暖的,是健康的温度。

“无论如何,你以后一定要爱惜自己的身体,知道吗,禹章?”

……  ……

自从有了子谈的帮助,楚湫觉得课业轻松许多。

不为其他,因为玉然山上的那几个长老,实在是很难对付。脾气一个比一个奇怪。

讲佛理的景老说话神神叨叨的,而且上课追求极致的静。但凡有一点声响,他那双遮在雪白眉毛下面的眼睛就会突然睁开,变得炯炯有神,然后朝着声源出发出一声严肃的:

“嘘——”

一定要食指伸直,抵在口前的那种“嘘——”

初秋时,偶有秋蝉垂死地挣扎着叫两声,那么一时间满课堂都是景老的“嘘——”“嘘——”声。

讲医理的农老,据说医术很好,但课听起来格外累。但是楚湫怀疑他和自己那个院子里撞钟的和尚是兄弟,因为耳朵都有些不太好,而且说话时嘴巴里总像含着一包什么,含含糊糊的。

性情最暴烈的要数朴老,他比较喜欢砸琴。

他弹曲子时,偶尔会停下来,拧起眉头仔细辨认着什么,然后幽幽说上一句:“弹坏了。”

然后抚一抚那琴,啧啧两声:“此琴已脏,留不得了。诸位稍等,看我先斩了它。”

然后就真的斩了。

非常干净利落,拦腰折断,像劈柴那样。

“噼噼啪啪,噼噼啪啪”的那种。

相比下来,单纯爱喝酒的离老真的是很正常了。

说起来,离老很赞赏楚湫给他打的酒。

离老讲授的是筑基,但凡是修炼之人,第一项做的便是筑基,因此可谓是基本功中的基本功。对于三门子弟来说,他们相当于是以俯视的角度,来上这门课的。换句话说,这节课实际上是很多余的。

课上的时候,离老向来是只喝酒,看着众人在兀自修炼,皱纹里的眼皮抬也不抬,不说一句好,也不说一句坏。

而离老破天荒地对楚湫招招手:“小子。”然后说了一句:“酒是好酒,人却不怎么样。”

楚湫红着脸受了这句话。

这是实话。

楚湫很菜。在玉然山时,他往往感受到与其他人之间的天堑。是一种单纯的实力的绝对碾压。有时走在山水密林之间,他觉得自己在这片大地上,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蝼蚁。

他其实是个健健康康,身板结实的少年,跑到这里就变成了什么“根骨奇差,武学废柴,不可救药”。

根骨,根骨,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没有就是没有,又不能硬生生地变出“有”来。

楚湫只能心里暗暗地安慰自己:“好吧,你们尽情嘲笑我,我才不怕呢!我来并不是为了出人头地的,要那些好功夫做什么?”

虽说如此,心里也并没有好过多少。

也许是他的功夫差到旁人都看不下去了,一天他正和子谈聊着天,两只手比划着,像两只蜜蜂一样在空气里来回画着圈。

说着说着,子谈突然轻轻捉住了他的手。

楚湫一愣。

紧接着子谈把楚湫的手腕扭过来放平,两根手指虚虚点在上面,他凝神看着,像是在认真听着些什么。

楚湫看着他这副模样,也吓得一动不敢动。然后他眼睁睁看着子谈的眉头愈来愈皱。

“你的经脉……”子谈终于开口了,他说的很慢,语气很斟酌。“粘滞沉重,多处淤塞。”

楚湫很想辩驳一句:“我上学时体检都是全优!”然而没敢说出口,他只能讷讷问道:

“那……还有救吗?”

子谈咳了一声,他笑起来,眼睛微微眯起:“锄秋,你放心,救当然是可以救的。”

言罢,他松开楚湫的手,右手掌心朝内覆上楚湫的后颈,微微向下按压。

那一瞬间,从与子谈手掌相触的肌肤处有一股温暖的,却相对有些霸道的力量源源不绝涌现楚湫全身。楚湫甚至可以清晰地感受到那力量分化成无数细支,勾勒,包裹自己每一根经脉的触感。

他剧烈的咳嗽起来,一时间太阳穴不停地跳动,视线有些模糊。楚湫被刺激地微微向前一冲,差点顺势撞进子谈的怀里。

他模模糊糊听见子谈的声音响起:“……锄秋,还好吗?”

楚湫下意识摇了摇头,想让自己清醒一点。他发现子谈的胸口,好像有清谈的松竹味。

12
兜兜转转,楚湫还是实现了他最初的愿望,和子谈成为了朋友。

虽然因此子谈失去了邺都三门子弟的亲近。

楚湫对此总是觉得非常抱歉,因为这样看着很像一个落水的人恩将仇报,把向自己施以援手的好心人也拉下水。

所幸子谈看上去好像并不在意。

楚湫就这样抱着一分歉疚,一分感激,一分敬慕,去走进子谈的世界,也让子谈走进自己的世界。

这个过程,怎么说,应该是很奇妙的。

……   ……

子谈每天都会为楚湫灌注一些真气,去打通他阻塞的经脉。

楚湫真真切切地体会到“气”究竟是什么。它不再是文字里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它每时每刻在自己的身体里流动,延展,再生。

一天天地,楚湫逐渐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仿佛是从过去那个沉重的肉体里生出一副全新的肉体,细微的气流在骨髓,在血脉里如同春竹拔节那样勃勃生长。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有些触摸到了这个世界。

每次灌输完真气后,楚湫总发觉子谈的脸色微微发白,他垂下眼睫,遮去些疲惫的神色。

楚湫俯下身,盯住他的眼睛,满脸歉疚地说:“禹章,你一定很累吧。”

子谈摇了摇头:“不妨事。如今外面……情况莫测,我想你身上学一些功法,总归是好的。”

楚湫叹了口气,干脆蹲下身,仰倒着躺在地上:“真是多谢你,替我挽回这副没有用的身子,我……我好像总是在麻烦你。”

子谈也撩起袍子靠着楚湫坐下来,轻声说道:“锄秋……你不必和我客气的。”

楚湫仰头望着天空,初春的天空是一片新鲜的蓝色,满溢出温暖与生命力。他心里也一时感觉满是希望与光明。楚湫深吸一口气,认真地说:“禹章,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努力,不辜负你的期望。”

那语气很像子女对着父母,学生对着师长言辞恳切指天起誓的模样。

子谈脸上微微笑起来,伸手用两指在楚湫额头上轻轻打了一下。

……  ……

楚湫并没有想着要从子谈那里学到什么绝世秘籍。他一边一心一意地从筑基老老实实学起,一边从子谈那边学习一些防御性的功夫。

楚湫始终避免和子谈谈起与杀招有关的内容。他这种想法,在旁人看来,也许是很愚钝的,但楚湫的心底深处,从始至终对于“杀”一字,充满着抵触。无论如何,他还只是未见过血的少年。

另一方面,楚湫如今按楚家落弓阁子弟的身份,学习青阁的本门功夫,实在是不可饶恕的罪过,反之,对于子谈亦然。楚湫年纪虽轻,大是大非还是分的清的,他不希望子谈在这风险里陷得太深。

子谈有一把剑,叫作轨。

这是楚湫最近才知道的,《破英碾玉》里子谈一直在吃老婆的憋,还未出过手,因此并未提到他有剑。

第一次见到这把剑,它静静躺在子谈掌中,后者把它递到楚湫跟前:

“你使一使。”

楚湫小心翼翼地接过来,提气拎了一拎,还是忍不住把剑支在了地上,长吐一口气:“好沉。”

“这剑……原料有些特别。”子谈说着,走到楚湫背后,一手搭上楚湫的胳膊,一手覆着楚湫的手握住那把剑:“来,看好。”

“攻势之中最为常见的是直击人门面,抵御最有效的是格档。”子谈提起楚湫的胳膊绕到背后,使得后者的身体微微朝侧边转去:“一步。”

紧接着他另一只手微微转过楚湫的手腕,让剑极细微地转换了一个角度:“两步。”

最后他松手拍了一下楚湫的手,后者立时松开,剑弹脱出来,在半空被子谈接住:“三步。”

楚湫的背贴着子谈的胸口,简直像在被拥抱着。

但楚湫只是出神的回忆了一边,钻出子谈的怀里,他认认真真地重复了一遍,问道:“是这样吗,禹章?”

子谈点一点头:“学的很像。”他提起剑,又为楚湫演示了一遍。这还是楚湫第一次看见他使剑。

真奇怪,剑在他手中似乎是有了活气一般,如同一脉活水,被他掌心牢牢握着。他的剑势并不凌厉,亦不绵软,闲庭信步,肃肃如松下清风。

楚湫总觉得现在的子谈,看上去和之前有了些不一样。

子谈仿佛渐渐从之前的那些软弱的影子里摆脱出来了,他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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