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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渠抬手的动作一顿，今天还是他们认识几年来，梁北川第一次主动对他提及自己的过去。
关渠从无数人口中听过梁北川的过往，辉煌也好，挫败也罢，但从未听梁北川亲口说出他的故事。就好像过了今晚，他跟梁北川走得更近了一些。
梁北川给两个人各倒了一杯红酒。他组织了下语言，从故事的最开始讲了起来：“二十多年前，我本科还没毕业，就开始合计着办公司。那时候也不懂事，处处碰壁，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跑了趟N省，那边乱，被人骗了，差不多到了流落街头的地步，在最糟糕的时候见到了宋老。”
关渠垂了眼，静静听着下文。
“那时候的宋老还不是宋老，大家都喊他宋厂长，他办烟厂办的好，临塘的烟厂在N省里都很有名。虽然没到后来全国知名的地步，但和那时候的我比起来，已经是座不可逾越的大山了。那时候的我除了顶着张B大的文凭，可以说是一文不名，是他支持我办企业，帮我拉投资，让我一夜之间麻雀变凤凰了。”梁北川顿了顿，“宋老对我是知遇之恩。”
“后来，因为贪污腐败，宋老家里人都被查了，他的妻子、女儿、女婿都给押送进了监狱，明眼人都知道下一个就该轮到宋老了。中央下的批示，中。纪。委要办宋老，谁也救不了他。”
梁北川按了按眉心，可能是醉酒的缘故，他眼前已经有点花了，但他还是继续说了下去：“宋老对我是知遇之恩，江衫和我是十来年的兄弟情义，畅达是我六年多的心血。”
“N省贪腐的报告直接送上了中央，连省委书记都端了下来，宋老这一回是真的要倒了。江衫叫我不要掺和，不仅不能掺进去，还要配合纪委调查，把自己洗干净。他说的没错，赶上互联网泡沫，畅达已经是强弩之末。当时我们正在和致远资本沟通，只要能拿到投资，畅达就能撑过这个泡沫经济的寒冬。”
“可他毕竟拉了我一把，没有宋老就没有我梁北川，没有江衫就没有畅达。那年中秋节，我想着再去宋老家看看。那天晚上，将近六十岁的老人，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那节目好像是央视办的一个中秋晚会，挺热闹，我记不得了。宋老一家人全被带走查了，他跟我说，他姑娘没了，因为牵进了案子，自杀的。白发人送黑发人，可他连姑娘最后一眼都没能瞧见。”
“当年的宋老，临塘烟草厂的厂长，他拿起笔，签个字，就值几百万。他出趟门是连省委书记都要见的人物，多辉煌，指头缝里漏出来点够我们吃一辈子。”梁北川抬高了声音，“可现在他落魄了，将近六十岁的老人，刚死了女儿，老伴还在牢里不知道怎么样，我却想着怎么落井下石，我他妈还是人吗？！”
关渠声音哽住了：“梁北川，你……”
他想说梁北川，事情都过去了，你不要难过了。他安慰梁北川，却找不出合适的话来，他们像两条平行线，梁北川大多数的经历的都是他不曾参与的，他们之间有着好多年的距离。
梁北川又喝了一杯，按了按太阳穴，继续说了下去：“再后来，因为宋世豪案，我被纪委带去调查，创始人陷入政治案，投资的事情自然黄了，畅达因此才倒了。他们几个心里是怪我的，也是我活该，是我对不起他们。我把他们找来，让他们把梦想交到我手里。六年多了，他们五个人给了我全部的信任，结果我因为私情，一时冲动，给他们的梦想一把揉吧碎了。”
梁北川笑了笑，似乎是在嘲笑当年轻狂无知的自己。
他最后说道：“但我不后悔。”
当一个人在深思熟虑后做出选择。那么这个选择，一定是在他当时所拥有的意识框架下，面对的所有选项中，最正确的选择。
梁北川从来不后悔。
关渠站了起来，走到梁北川面前，双手捧上他的脸颊，就这么和梁北川对上视线。
梁老板可能是真的喝高了，对于关渠这种不合情理的亲密举动，梁北川竟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这个距离，甚至看清了关渠比小姑娘都精致的眉眼，还有那略微翘起的过分长的睫毛。
关渠看了眼挂钟，时针与分针重合在一起：“梁北川，十二点过了。”
梁老板撑着眼皮，不明所以。
关渠轻轻捏了下梁北川右脸：“我的生日到了。”
喝醉了的梁老板听话的像个小学生：“祝你生日快乐。”
关渠：“可你还没有送给我生日礼物。”
梁老板皱了眉头，被小关总捏着脸，说话都有点含混：“可是我还什么都没有准备，我好穷啊……”
喝得比梁老板多，却依旧脸不红心不跳的小关总，光明正大地占起醉汉便宜：“你亲我一口，拿来抵生日礼物。”
梁老板仔细思考了一番，被酒精糊住的大脑竟然还觉得这个不掏腰包的生意挺值当。
他揉了揉眼睛，目测完距离，半推半就地凑上去亲了小关总一口。
梁老板第一次知道，小关总的嘴唇很软，不仅软，还很温暖。
关渠最后喝了点甜酒，口齿间还留着酒液残余的甘甜，亲吻的时候那丝丝缕缕的甜味就到了梁北川嘴里。
眼睛合上前，梁老板停止运转的大脑模模糊糊想着——
今天的酒很苦。
小关总却是甜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 舍瓦、梓涵 投雷~
锒铛篇完，宋老的故事会在下一篇收尾，下篇结束的时候俩人也会有实质性进展der
第19章 穷途1
宿醉过后，梁老板的头很晕。他艰难掀开被子，茫然四顾，才发现这里不是酒店，也不是自己家。
才想起来他留宿在了小关总家里。
昨天晚上的事情在梁北川脑袋里留了个尾巴，随着意识回笼，再那么一回忆，全部串了起来。
梁北川刚睡醒本来还有点懵，想到昨晚上干的好事，被自己活生生吓出一个激灵——
他喝醉了。
喝醉了的他亲了小关总。
亲的还是嘴唇。
——不可思议的就像江衫其实是因为栗子卫视跳海草舞C位出道一炮而红从而创建TQ一样。
小关总才多大，过完生日二十八岁，两个人一块儿出门说关渠是他儿子都有人信——自己不过是喝多了点，怎么就趁着对方醉了，对一个小年轻干出这么禽兽不如的事呢？
不知道小关总酒量惊人全程装醉的真醉汉梁老板，老脸一红，只觉头皮发麻，有点不敢面对关渠了。
他拉开窗帘，二十八层的景观房，S市中心高楼林立，一览无余。
跳窗逃跑是不可能逃跑了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梁北川硬着头皮走出卧室，心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大不了是小关总酒醒了反应过来，发现自己被一个同性占了便宜，他俩大打出手，从此结下不共戴天之仇，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其实梁北川私心里也能理解，毕竟这种玄幻的事情要是搁他自己身上，酒醉之际莫名其妙被个男的吧唧一口，等他醒来大概会打爆对方的狗头。
梁北川走到客厅，远远瞧见冰箱门拉开半个，小关总穿着同款豹纹睡衣，背对着梁北川在厨房泡麦片。
关渠听到动静，扭头看见他，表情一如既往：“醒了，要去洗个澡吗？”
梁北川尴尬笑笑：“早。那个，昨天晚上……”
关渠：“昨天你喝多了，就直接回屋睡了。”
小关总也不知道是喝多了断片还是怎么着，对昨晚的小插曲闭口不谈。
梁北川顺杆爬，默契的当做失忆了：“还是祝你生日快乐，礼物过两天给你补上。”
小关总挑了眉毛，似笑非笑看着他：“礼物的话，昨天晚上你不是已经送给我了。”
一瞬间，梁北川有点拿捏不准小关总究竟是什么一个意思了，难不成真像童话故事里的一样跟他一吻定情了——简直比江衫身价亿万其实是靠选美冠军出道还荒谬。
梁北川只好装傻：“不好意思昨晚喝高了，我不记得了。”
好在关渠没有继续纠缠下去的意思，给梁老板端来一杯牛奶，一片吐司面包，还有几片生菜。
连续两顿饭单调乏味、清汤寡水，搞得梁北川都怀疑小关总是不是信什么教了，不杀生。
梁北川其实一直有个问题：“小关总怎么来了S市？”
关渠垂着眼，一边搅着碗里的麦片，不紧不慢开了口：“百纳资本今天有个股东会开。”
梁北川抬头看了眼挂着的钟表：“这都九点半了，小关总还不出门？”
关渠：“我离开百纳之后已经很久不管这边的事了，去不去都一样，昨天酒喝得有点多，本来请了假。不过刚才一个我带出来的基金经理给我打电话，说因为今年管理的基金业绩不行，关麟要开了她。”
梁北川：“今年行情不好，亏损一点也是正常。”
关渠：“她情况还不太一样，管理的基金亏了几千万，因为扇贝被洋流卷走了。”
“什么？”因为扇贝跑路亏了，这是梁北川听过最奇葩的亏损理由了。
“她投海产品那块，扇贝带着八个亿跑路了，海产公司股价开盘直接打到跌停板。”关渠喝了一口牛奶，望向梁北川的目光带着让人沉静的力量，“很可笑是么，总是会有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不论做什么，我们每时每刻都在和风险打交道。”
关渠：“我不太会逗人开心，告诉你这件事，是希望你心情能好一点。梁北川，相信我，一切都会好的。”
猝不及防被关怀了一把的梁老板，心里一时半会儿说不出什么滋味：“谢谢你。”
关渠：“梁北川，我一直很欣赏你，有时候不需要太过在意外界的评论。你只要知道自己做的是对的就好。”
不知道为什么，梁北川觉得自己有点看不明白关渠了。三年后再见，小关总变了不少，变得更加不动声色了，说起话来也是旁敲侧击，拿不准究竟什么一个心思。
梁北川本来打算就这么告别小关总，没想到关渠执意把他送回酒店。一路上，梁北川心不在焉刷着手机，无意间看到创能科技董事长吴传坤完成股份减持计划的公告，一开盘股价就跌得厉害。
和昨天晚上小关总说的一模一样。
梁老板下意识看了眼边上闭目养神的小关总，也不知道关渠是在长了第三只眼还是怎么，梁北川一动，小关总就睁开了眼，正好撞上了梁老板扭头偷看的尴尬瞬间。
关渠奇怪道：“怎么了？晕车？”
梁北川：“没什么，就觉得你料事如神。昨天还说着，今早创能减持公告就出了。昨天你说要动吴传坤，是认真的吗？”
小关总反问他：“你觉得呢？”
梁北川：“费那么大劲还冒着风险，就算真把吴传坤弄下来，创能这么大一摊子谁来管？退一步说，新上去的那个真的能比吴传坤做企业做的好？”
小关总做投资没问题，可让他来办企业，负责落到实处就是白日做梦了。关渠能力强，目光看得长远，可惜眼里揉不得沙子，没看他当初跑百纳资本当高管，上任不到半年，把直投部搞得那叫一个乌烟瘴气鬼哭狼嚎，最后还是得从外面招职业经理人。
关渠似乎有些困倦，闭了闭眼，问他：“梁北川，如果让你上去做，能办好吗？”
关渠似乎随口一提，却是把问题最尖锐的部分抛给了梁北川。
梁北川没吭声。
关渠：“只要做网络游戏，TQ会是你永远跨不过去的槛，它的力量大到几乎垄断了整个行业。想要撕开一个口子走进去，就必须有其它方面的支持，创能的移动终端就是很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