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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绳祖,这趟浑水,老子淌定了。
这样想着,吩咐道:“过两天备上礼──不,不用。明天给邹老板送上拜帖,后儿老子亲自登门拜谢。”
说着狠狠瞪了眼沃格特。
柳叔笑道:“好,我去让人准备。”
作者有话要说: 拔得后脑勺直疼:就是吃了或吸了一大口凉东西/凉气,冰得后脑勺疼。。。_(:з」∠)_
☆、第三十七章
递了拜帖,邹老板很快便给了答复。这次我们没有在顺吉丝房──也就是他的办公室见面,而是约在了警署附近的一家咖啡馆。
他倒是个有心人,这天警署满系的官员都回来继续上班,省的我再跑一趟四平街。而且,这是公共场合,便不可能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了。
前日太太自太清宫求了签回来,脸色便不太好,问她只道:“这次求了个中下签,解签的说,这一年都不太好。尤其要注意家里的男性。”
我宽解道:“来了躲不过,怕也不是回事儿,别操这闲心。再说这神神叨叨的,也不可尽信。”
话是这般说,但心下难免惴惴。家中男性,难不成会是柳叔?他身子骨近年来是越发不太健朗了。又想到依航,更加坚定了要把他送去戒烟医院的决心。
这般阴郁的心情一直持续到又见到刘国卿。中午我俩在一起吃饭,他突然说道:“近日封路的状况越来越多了。”
我说道:“这是宪兵队的事儿,不归我们管。”
他笑了下:“也不知道是什么大工程,要这么多人去修。”
我没说话,把啃一半的苞米棒子丢餐盘里,说了声“先走了”,然后把餐盘放在指定区域,回了办公室。
下午成田捧了一摞子春节期间积攒的文件要我签字,一如既往地,随手装模作样翻了翻,挨个儿写上自己大名,却在一份上叩“机密”二字的文件表上停下了笔。
见我住笔,成田眉宇未动,开口解释道:“此人姓名未知,遂注以代号‘L’。据我们所知,是在满反党重要的组织成员之一。”
笔迹继续,我看着签好的大名,随口道:“一个人,犯得着用‘机密’么?”
国家秘密的密级分三等,由高到低分别为“绝密”、“机密”和“秘密”。像这位L,虽说被冠以“重要组织成员之一”的名号,其实也不过是个小头目,一般用“秘密”即可,此人却更高一等,不禁引人揣度。
成田不声不响,拿了签好的书表,鞠躬后轻声离去。
眯起眼,想着那位L的标准照,用无名指扣了扣桌面。
越发棘手了啊。
快下班的时候,刘国卿套上外套堵过来:“要不要一起吃晚饭?”
“不了,”抬头冲他笑笑,“还有事。”
他“哦”了一声,突然凑过来,举手帮我整了下领口,又顺着肩章捋到肩头。
喉结起落,别过眼装作若无其事的要去角落的衣架取外套,他却仍然虚虚按着,不放手。
其实一挣就能挣开他,但还是比较尊重地礼貌性问了下:“怎么了?”
“没事,”他终于松开手,却没有让步,还是堵着,“只是一想到德国的访问团要带军校的学生过来,就有些感慨,我们都毕业这么久了。”
今年开年的头一件大事当属日德建立了公使级外交关系。就我们现在拿到的资料而言,本月二十号,德国将发公告承认满洲国,接下来公使即擢升大使,然后就是照例访问了。
我咧嘴笑:“啥时候开始伤春悲秋了?这可不行。”
他耸耸肩,向后错开一步,看我穿好衣服,一起下楼。
刚到大厅,就看到邹老板迎了上来,看上去心情颇佳。他先是跟刘国卿打个招呼,然后扭过头来,语气很是熟稔:“怎的这般迟?”
我翻个白眼:“哪有邹老板闲适,”再对刘国卿道,“访问的警戒按流程来就行,别想些有的没的,早些歇息。”
说完不等他回答,跟邹绳祖出了警署大门,一出去一阵寒气刺骨,不由脚步都快了几分。
邹老板道:“你怎的都不带围脖手套的?”
“不冷。”
他好像叹了口气,拉住我胳膊,快走几步,让司机开了车门,说道:“上车。”
我们选的咖啡馆和前日的那间很相似,话说回来,这种西餐馆都是千篇一律的。
坐在靠窗很里面的位置上,要了简餐。我先说道:“邹老板,您前儿个送的料子太太孩子喜欢极了,您太客气了。”
他笑笑没说话。
老子牙根儿都发痒,却还要轻声细语:“不过,总是受着您的礼,我也不好意思。”
“依署长约我来,不会只是来说这等小事吧?”
“当然不是,”顺着他的话道,“上次在大和旅馆对您无礼,还请见谅。”
他还是不说话,捏着咖啡杯,以不变应万变。
我只好继续道:“罗大公子大略说了些什么,不过他也是含糊不清,想必您知道的更为齐全,便特地来请教您。不是说蹚浑水,只是此事涉及到家父身后平静,同样身为人子,邹老板定是会理解的。”
此番话说得诚恳,又把他那一通不知所谓的,不让老子参合的话都堵了回去,这下看他还能说啥。
他垂目轻叹道:“何必呢?”
我没理他,只徐徐道:“承天运,双龙脉;曰昆仑,曰长白。”
他点头道:“这只是个传说。”
“不是传说。”
话一出口,笃定的语气连我自己都诧异得很。不过要让鱼儿上钩,就要给出足够的饵料。
“日本战线拉得太长,严重缺乏资金。能引起日本注意的传说,绝不可能是空穴来风。”
“然后呢?”他似笑非笑道,“昆仑山长白山,自古便是中国认定的两条最大龙脉,那又怎样?你以为历代君王真的会将宝藏藏在这两个山头儿里?别傻了,就算是有,也早就被掌权者挖空了,还能留到现在?”
我哑然。他说的没错,不过好像和罗大公子说的不尽相同。罗公子的意思是,日本人认为宝藏在我阿玛的陪葬里,而邹老板的意思是,所谓宝藏,不过是后人的臆想。
“这件事与你我都无关,与令尊也毫无关系,”他说,“日本这样做,也是走投无路,在官方上摆个姿态给民间看,你还真当真?”
“没有,”又忽然想起那段话的后两句,便说了出来,“守陵人,世世代;玉龙现,宝藏开。”
他挑起眉毛:“什麽?”
“承天运,双龙脉;曰昆仑,曰长白。守陵人,世世代;玉龙现,宝藏开。”索性全部说了出来,“这才是全句。”
他慢条斯理地喝着咖啡,好像觉得稍苦,便又加了些糖。待小勺放置碟托一角后,才说道:“我之所以叫你不要参与,是因为你的立场问题。”抬眼扫过我,眸色清明锐利,又道,“别以为日本人给你更高的礼遇,你就真的是主子了。满人的生存状态怎麽样,自不必我多说,你比我更清楚。”
见我微怔,他倾过身子,把手按在我肩膀处,面露微笑,仿若我俩相言甚欢,声音却压得极低:“对面成衣店门口站台阶上抽烟的那个、橱窗外陪女人看衣服不耐烦转过身的那个、一直在前台借电话用的那个……依舸,你该收敛些了。”
浑身冰凉,我自认警惕性受过专业训练,反跟踪能力更是不提,却自负地忘记了监视的人必然也是有两把刷子的。
没日没夜的提心吊胆,朝不保夕的惶惶不安,到头来终究是一场困兽之斗,而我还身在其中却不自知。
他的手掌沿着脖颈,掠过面颊,最后缓缓探入军帽中,头发略长,给他提供了压制住头部的可能性。
直觉性察觉到危机,刚要向旁挣脱,却听他沉声道:“别动!”
坚决不愿承认老子居然服从了!
头部被他向前推去,他的气息如同绸缎般低滑冰冷。他俯过身,我们的鼻子都快碰到了一起,彼此呼吸交融,极具煽动性地打在了对方的鼻翼两侧。
他眼睛微阖,侧首擦过我干燥起皮的唇瓣,然后在唇角处烙下一吻。
蜻蜓点水的一吻。
☆、第三十八章
老子的脸色一定分外难看。
不过我没动,由着他按着后脑勺,嘴唇颤动数下,最后勉强滑出一道僵硬的微笑,暗中咬牙切齿道:“你他妈啥意思?”
他不可能对我有那方面的感觉,我们都很清楚。他或许对我的态度有些奇怪,但如果是那种感觉,在他从未加掩饰的表现下,很轻易就能感受到。
我没感受到,所以不会想歪。但这样就更加耐人寻味了。
眼锋扫过橱窗外和前台前刚刚被邹绳祖点出的几个监视,他们都受过专业训练,丝毫惊诧的反应都没有给出,却不知这样反倒是更为可疑,可见训练的弊端。反观之周围寥寥几位客人,虽仍矜持着身份,不过面部也不甚优雅了。
他慢慢放开揪着我头发的手,从帽子中滑出来,手指软腻没有温度,像一条吐着红信子的蟒蛇,粘在我脸上,来回摩擦,摩擦的弧度很是暧昧。
老子恼了,他妈的这人得寸进尺!即便知道他这是在演戏给那帮人看,老子也是很不顺气儿的!
可又不能大幅度地揍他一拳,桌子下是中空的,一目了然,也断了再踹他一脚的念头。
他眯起眼睛,眼含笑意,且笑得很得意。换言之就是很欠揍。
我气乐了,一挑眉毛,以极慢的速度扭过头去。嘴唇触碰到他的掌心。
他停下了摩擦的动作。
终于轮到了老子报复,心情大好。
微微张开嘴巴,他以为我要咬他,要往后撤。笑话!这么幼稚没品位的方式我怎么可能会用?有辱斯文!
舌尖像隐蔽在阴暗岩缝中的毒蝎的尾巴,悄悄探出只一点,极轻、极微小,舔到了他的掌心。掌心温热,微咸,还有我的呼吸扑在上面后,化成的细小雾珠。
他像被蛰了般,脸色终于不复恬淡。缓了缓,收回手,又笑了起来,这回笑得很难看。
心气儿顺了,顺得都能就着他的样子咽下三大碗高粱饭!
我说道:“你在保我?”
现在日本人对我是严加防范,他这般举动便是向日方示意,我是他的人。
不过且不说我是否能接受这样的保护,光是他是否有足够的力量来与日方抗衡,都不好说。那么这样,就会把他带进这个漩涡,推上风口浪尖。
我没有觉得抱歉或是什麽,这是他自己的选择──虽然没询问过老子的意见。但是他就这样傻了吧唧地跳进来,我也是于心不忍的。
他咽了口咖啡,手还有些颤抖,听我直言,便没有否认:“我说过,我不会害你。”
“为啥?”
我不相信这世界上会有人没事闲的一味付出却不求回报,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即便是父母对子女,也有养儿防老的心思。
“就当刚才是真的好了。”
我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是要我把刚才的吻当真。
五味杂陈,连带着看他的目光也复杂了起来。
之后便不了了之。直到最后他也没有就此间的暧昧做出任何弥补性的辩解。
这便直接导致了老子在夜里想入非非。
我不是没碰过男人。本身的需求摆在那儿,硬是装瞎子当看不见也不是回事儿。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