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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顿了顿,他又问,“这件事,是你们一早计划的吧?包括向警方举报,住进谷家。”
苏明愣了好一会儿,才低低应了一声,“是。”
何海澄似是毫不意外,“这样就说得通了。按你身份证上的年龄,我大了你六岁,送你水壶的那年,应该是你十岁,刚被森哥抓去两年,对吗?我後来查了下那年的卷宗,那时这边有一户新买的Lamborghini被盗了,应该是你们下的手,对吗?”
苏明犹豫了下,点了点头。
何海澄又接著问,“那你们是因为先认得我,才决定报警的,还是先认得顾医生才决定报警的?又或者是两者兼而有之?”
苏明把颤抖的双手攥紧,才能勉强自己说出话来,“我……我从来没想过做小偷。枫,枫他也不想的。可我们那时没办法,森哥的人很可怕……枫欠了他的情。”
末一句,他是咬著唇才说出来的。
何海澄追问,“欠了他什麽情?”
苏明又咬了咬唇,才无比艰涩的道,“枫的哥哥被撞死了,可是,那些人却逍遥法外。他们有钱,请了大律师,很快就都保释出来了……枫知道,打官司是打不赢他们的,他也没那麽多的钱打官司,他只好自己去报仇。”
於是,一个高智商的天才遇到无恶不作的江洋大盗,虽然过程有些诡异,但很快就一拍即合了。森哥帮顾枫找到了那些车主,让顾枫在他们的车上动了手脚,然後就等著他们一个一个的全出了车祸,非死既残。
而作为回报,顾枫答应帮森哥偷取同等数量的豪车。
可森哥的胃口却不止这些,在顾枫偷完说好的数目之後,却还找出种种借口,逼他去犯罪。
顾枫就算是疯了,有些根深蒂固的良知还是存在的,他不愿意助纣为虐,一直寻找著脱身之计。
如果说何海澄是苏明生命中出现的一束光,那顾梵就是顾枫生命中的另一束光。
“枫给我看过他和哥哥的合影,那个顾梵真的和顾柏好象,枫就说顾梵是他哥哥,要去找他……枫说我还小,不能做牢,别人都说他是疯子,不用做牢……所以让我找上了杨叔,报警。”
何海澄点了点头,问,“顾医生有个女儿的事情,顾枫不介意吗?”
苏明摇了摇头,轻轻的说,“枫说,他和哥哥早就说好了,等结了婚,也要领养两个小孩的。一个儿子,一个女儿。他和他哥哥出事的那天,本来是要去挑结婚戒指的。顾医生的女朋友生了露露又不要,正好给他做女儿。”
何海澄又问,“你是真的什麽都不记得了吗?我问的是你遇到顾枫之前的记忆。请不要骗我,我也不想听到你再说对不起了。”
苏明攥紧的拳头复又颤抖起来,半天说不出话来。只能用极其微弱的声音说,“忘……了。”
何海澄的眼中掠过一抹失望,“想看一段视频吗?是顾医生同意我录给你看的。”
苏明愕然的抬头,目光里满是惊诧。就象是遇到猛兽的小鹿,惊恐,害怕,慌乱,一览无余。
来不及阻止,何海澄已经打开了手机,调出了视频。
“小家夥,真以为你骗得了我吗?”小小的显示屏里,男子吊著那双上挑的凤眼,每次看到,都让苏明如临大敌般紧张而不安。
何海澄注意到,他的身体瞬间绷得极紧,连脸都白了。 顾梵依旧笑得吊儿郎当,却有种穿透人心的锐利,“别装了,我知道你什麽都记得,你只是不愿意说而已。当然,顾枫也是。他真的疯了吗?笑话!他要是真疯就不会处心积虑的花了三年的时间才来到我身边。”
苏明唇哆嗦著,冷汗直冒。
就见顾梵带著笑,如猛兽一步步逼近猎物般一句句说下去,“你们两个说白了,全是偏执狂。一个偏执的认定我是他哥,一个偏执的认定自己什麽都不记得。好吧,露露喜欢顾枫,而这小子又刚好算是跟我还有点关系,所以我就陪他玩下去。可是你呢?何先生想听你说实话,可你如果看到这段录像的话,证明你还是撒了谎。你这样的让人失望,可怎麽办呢?”
苏明的汗已经淌得跟下雨一样了,他哆嗦著唇,却是半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视频终於结束了,何海澄收了手机,直视著他的眼睛,“知道顾医生为什麽要收留顾枫?他又为什麽会长得那麽象顾柏?因为他和顾柏本来就是堂兄弟。只是在几代之前,顾柏一家移民海外,渐渐和老家失去了联系。等到顾枫这个案子交到顾医生的手上,他很快就查到顾柏一家的底细了。所以顾枫,也算是他半个堂兄弟。”
苏明只觉得脑子一热,在什麽都还来不及想的时候,就看见自己的身体已经跳了起来,以象是要撕裂心肺般的高亢锐利的尖叫,
“我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
对面的男人就那麽坐在那里,镇定的安静的看著他,嘴唇一张一合,似是在说什麽,可苏明已经全都听不见了。
可那唇语,那该死的唇语!他还是看懂了。
“你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吗?那这房子是怎麽来的,这又是什麽?”
苏明想逃,可是却跟被人点穴一般怎麽也挪不开脚步。只能眼睁睁的看著何海澄取出一只金属做成的橙子。
打开,里面是一辆小巧的汽车模型,何海澄的汽车模型。
再把那个小小的汽车模型打开,里面居然还藏著一颗鸽卵大的小橙子,
眼看何海澄想把那个小橙子打开,苏明的神魂飘荡在半空中,就见自己的身体跟疯了似的扑上前去。
“不许动!不许动!”
他叫得嗓子都快喊出血来,偏偏耳朵只听得到一些微乎其微的声音。
何海澄悲悯的看著他。
何海澄久久的看著他。
何海澄起身离开。
他统统不知道。
只有最後关门的那一声,象是一记魔咒,唤回了他的理智。
吧嗒。
屋子里,已经人去楼空。
空荡荡的,跟他的心一样。
紧紧攥著那颗小小的橙子,苏明想笑,却更想哭。然後,他只觉得胸口一阵气血翻涌,那些牢牢封锁的前尘往事象决堤的洪水一样,从四面八方往陷在中间的自己倒灌下来,很快将他没顶,压得他连气都喘不上来。 然後眼前一黑,人就这麽晕了过去。
☆、偷心42
晨光乍现,映得满院的薄雾嫋嫋嫋嫋,如山水画一般。
半开著的窗外,那满墙经年不凋的杜若蘅芜等各色奇藤在白雾中呈现出一种略带苍白的绿。晨风指动,那微带凉意的香气却更加沁人心脾了。
明明什麽也看不见,但男孩却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对面站著一位美丽的妇人,全世界最美丽的妇人。
小小的孩子仰望著她,纯真的眼睛里满是期待。
“妈妈,你爱我吗?”
“你要是乖乖去上课的话,妈妈就爱你。”
“那我去上课啦!”
小小的孩子欢快的答应著,小跑著离开了。
“妈妈,你爱我吗?”
“你要是不因为取得这麽一点点成绩就骄傲的话,妈妈就爱你。”
“那……我接著去努力啦。”
小小的孩子有点失望,但还是打起精神,离开了。
“妈妈,你爱我吗?”
“听著,你将来注定会遇到最爱的人,所以你要求妈妈来爱你是不对的。”
“不会的,我最爱最爱妈妈啦!我们说好,我最爱你,你也爱我好不好?”
小孩子努力的表白著,可妈妈却无所谓的耸耸肩,走了。
小孩子伤心了。
偷偷的哭了。
“妈妈……你爱过我吗?”
孩子抬头看著美丽的妇人,眼中泛著最後一滴泪,和希翼。
“不!”美丽的妇人冰冷而绝情,“你的存在就是一个错误!除了证明我的失败,什麽用处也没有!这世界,没有人会为了对自己没有用的人付出感情!”
孩子眼里的最後一束光熄了。
从那一刻起,他的世界只有一片黑暗。
直到──
有一天,他蜷缩在树下,高烧得得他昏昏沈沈的,头也疼得要命。可他不能离开,他身上带著针孔摄像头。
过往的行人来来往往,可没有人为了他停留。这世界,果然没有人会为了对自己没有用的人付出感情。
可是,踩著单车的男孩停下了。关切的问,“你怎麽了?”
他认得他,天天在这里画画的那个大哥哥。可他不想说话,有什麽好说的?他不会向人求助,就算死也不要。
挪了挪身子,把藏在衣服里的针孔摄像头调低。森哥让他为偷车踩点,可跟这个人又有什麽关系?
他的自行车真碍眼,为什麽要那麽白?还藏著个BMW的标志,难道他不知道这世界上贼很多吗?
可大哥哥却不肯走,反而上前来摸他的额头。
好讨厌!他用力拍开他的手。他的年纪虽小,但力气可不小。
大哥哥被打疼了,却还是没有走。反而问,“你是不是发烧了?手上好烫。”
关你什麽事?他低下头,不再看他。
大哥哥踩上单车走了。
不知道为什麽,他的心里居然有点小小的难过。
“这药给你,水壶也给你。要是不行,就去看医生好不好?”
两盒药,一壶水塞到了他的怀里。
大哥哥走的时候很不放心,“你要是没地方可去,就在这里等著,我回去问问爷爷,要是他同意,你到我家去好不好?我们不是坏人,不会害你的。”
你当然不是坏人,因为我才是坏人。攥著药和水壶,他突然有点生气。为什麽他要对个坏人这麽好?
“你等一下,我很快就回来啊!”丢下一句话,大哥哥飞快的踩著单车走了。
好生气好生气!这个傻瓜怎麽会这麽笨?他想把药和水壶通通扔进湖里,却不知怎麽有点舍不得。
幸好,枫终於找到时机,开著那辆车出来了。
他上了车,可不知道为什麽,突然的就想在这里等一等。
枫很疼他,真的就找了个不易察觉的地方,停下了车。他知道这是因为自己对枫很有用,他们是唯一能读懂彼此的伴,所以就算森哥在电话那头大骂,枫还是会护著他。
最多,回去有点不好过而已。
真的很快,大哥哥坐在车里,和一位一看就很好脾气很和善的老爷爷一起来了。
他看到大哥哥下了车,还四下跟人打听,“刚才的那个小孩子呢?就是坐在树下的那个。”
傻瓜。不知道为什麽,他的眼眶突然有点热。心里有一块硬硬的地方,不知怎麽突然就柔软潮湿了起来。
把药片和水一起吞进肚里,他在水壶底下看到了那个傻瓜的名字。
何海澄。
何海澄,你是个大傻瓜。
纤细的手指顺著那三个字抚过,一次一次,就这麽无数次的烙上他的心。
……
泪水,顺著男孩的眼角不断的渗落,可他始终沈浸在悲伤的梦境中,无法醒来。
何海澄坐在床边,凝视著这个男孩,心里不知是爱是恨。
或许都有吧?当手指轻轻抹去他眼角的泪痕时,何海澄感觉到了心脏被扯紧的疼。
如果能够不爱不恨,他就不会在知道了男孩这麽多事後,心疼得夜夜难眠了。
苏明是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