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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去了不远处的公厕,冲了衣服又狠狠洗了手——仿佛光是推开那扇门,他就已经脏了似的。
薄薄的T恤被洗了个湿透,纪星拧着衣服,发现暂时不能穿了。
都是那个混蛋害的!
纪星咬牙切齿,只得将湿透的衣服搭在肩膀上往外走。
已经傍晚了,他一身细皮嫩肉,白皙的皮肤在这金三角里看着格格不入。路过的每个人都会多看他一眼,那眼神令人格外不舒服,仿佛他是什么新鲜可口的食物一般。
刚到网吧门前,齐琛出来退卡,将零碎的钱拍在桌面上,见他进来,浓眉微微一挑。
纪星瞬间有抬手挡胸的冲动。
齐琛大方地给了那杯饮料钱,不发一言地和他擦肩而过,那冷漠的样子,让纪星又尴尬又丢脸,等人出了门,他才狠狠踹了椅子一脚。
苏长玉来的时候,纪星刚准备去吃晚饭,苏长玉只带了两三个保镖过来,站在门口观察着破旧的小网吧,脚边蹭过来一只看不出颜色的小灰狗,他还没来得及躲开,小灰狗
已经抬脚尿在了他的鞋边。
“我操!”苏长玉脸都黑了,差点没原地蹦到网吧雨棚上去。
纪星站在台阶上,笑得弯了腰。
保镖立刻摸出湿巾给自家少爷擦鞋和裤脚,苏长玉这厮,名字虽然透着风雅,但本人却跟风雅半点沾不上边,看着痞气又嚣张,将那纨绔子弟的劣根性学了个十成十,当即愤愤地抽回腿凶道:“行行行了!把这狗给老子带回去,看老子不收拾它。”
保镖立刻脱下外套,用外套将狗抱了起来,纪星走过来道:“一只小狗,至于么?”
苏长玉过来攀住他的肩,上下打量他:“你衣服呢?”说话间又遮着口鼻看着这小网吧,“这他妈什么破地儿?你就在这儿上班?不是我说,纪星,你特别擅长跟自己过不去。”
纪星笑着拍了拍好友,成心要让他长长见识,道:“走,请你吃晚饭,环境不太好,你别介意。”
“不介意。”苏长玉一下乐了,脸变得比翻书还快,“纪少爷拿自己赚得钱请客,在厨房里吃我也认了。”
纪星顿时笑得意味深长,带着苏长玉和他的几个保镖往某餐馆走去。
餐馆距离网吧只有几步远距离,是这附近唯一环境还算不错的地方,但对于苏长玉来说,显然刷新了他的“三观”。
餐馆隔壁就是公共厕所,别说在厨房吃饭,没在厕所门口吃饭就算不错了。
十几坪的房间里摆着矮小的桌椅,地面打扫得还算干净,几台摇头电扇乌拉拉地转着,风一走,闷热就如影随形爬上脊背;风一来,桌面上的纸巾、几人的衣服都被吹得鼓胀起来,感觉说句话牙缝里都塞满了风。
纪星和苏长玉身量都不矮,长手长脚地坐在低矮的桌椅里,十分别扭。
苏长玉换了个位置,背对风扇,这才开口道:“这里都这样?”
“要不你也来体验几天?”
“免了,我没有吃苦耐劳的美好品德,我就做一个负责让阶级人民吐口水的纨绔吧。挺好。”
纪星笑起来,点了几个小菜,又分了些饭给小狗,价格便宜得让苏长玉都不好意思掏出卡来。
纪星瞄了眼他的动作,摆手道:“这里都只用现金,说了我请客,你急什么?”
酒过三巡,两人话匣子就都打开了。
纪星常年在国外念书,专业是家里人选的,他自己也不怎么上心,更是没有半分兴趣。聊起这事,苏长玉撑着脑袋道:“不喜欢又怎么了?你坐你家公司的办公室,不比坐一个小网吧里好吗?有空调,有人伺候,下了班你该怎么玩儿怎么玩儿,谁会管你?”
纪星撇嘴,手上晃着酒杯:“大姐二哥从小就按老爸的意思活着,毕业了就接手公司的工作,有什么意思?是,我什么都不缺,但人活这一辈子总得有点自我价值吧?”
“自我价值?”苏长玉打了个酒嗝,“那值几个钱?”
苏长玉大手一挥,让保镖再去买点烧烤,道:“你要找自我价值?可以,纪家有关系有平台,你要做什么不行?非得搞到这一步,这不是浪费资源吗?”
纪星闷头喝酒,没说话。
他其实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他很迷茫,但唯一确定的是不想照着老爸的计划去走自己的人生路。
任性就任性了,怎么着吧?年轻人谁还没有个叛逆的时候了?
苏长玉道:“你这也就是有后路可退,你要是真像这里的人一样……烂在这里头,你每天想得只有怎么吃饱,还找个屁的自我价值?”
苏长玉常年泡夜店的人,酒量其实是不错的,但也不知道这餐馆里是不是弄了什么假酒,他这才几杯下肚,就晕得厉害。
纪星酒量就更不行了,这会儿胃里翻江倒海,他扶着
桌子起来,晕晕乎乎道:“我,我去洗手间。”
餐馆里没有洗手间,纪星只得晃着鸭子步去了隔壁的公厕。
上完厕所出来,他就走反了方向,径直从后门的杂物间出去了。
厕所后方是逼仄的小路,四面都是自建房,统一的灰色墙面,朝阳的位置爬满了爬山虎。
夜深了,不知名的昆虫在杂草里叫成一片,连绵不绝,吵得人心慌。
纪星眼前一会儿亮一会儿暗,走出好远才茫然站住了:等会儿?餐馆呢?有这么远吗?不对啊……
他拍了拍脑袋,不辨方向地转了一圈,自言自语:“我……迷路了?”
他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喊:“苏……苏长玉?人呢?”
只有虫鸣回应着他,远离了正街,这边几乎都是店铺的背面,只有一排小窗户,亮着微弱的灯光。
远处的垃圾箱散发出臭味,纪星捂着鼻子拐了个弯,又朝另一条小路走去。
在他身后,无声无息地跟上了几个人。
白日偷东西的许朔也在,躲在一边使了个眼色,其中一人道:“就是他?”
“是他。”许朔看了眼时间,“你们解决吧,他身上有钱还有一部看起来不错的手机,都归你们了。”
说完许朔大步朝反方向走了,显然是不想扯上关系。
齐琛从外头吃完饭回来,他对自己的身体一向管理严格,不抽烟不喝酒,饮食不指望什么都不懂的助理小张帮他张罗,所以只能自己多注意一些。
他穿着黑色背心,短袖衬衫搭在肩膀上,裤兜里揣着一个厚厚的信封,那是小张今晚给他的“分成”。他面无表情,踩着月色往家走,刚路过一条巷子,就发现前头围了几个人,都是熟面孔——是金三角这一带常惹麻烦的混子。
那几人嘀嘀咕咕,冲着逼仄的巷子里探头探脑,齐琛不欲多管,刚和几人擦肩而过,就听巷子里传来“砰”地闷响。
夏日连绵的虫鸣也没能掩住这一声,应该是有人狠狠撞到了墙壁,齐琛对肉体碰撞的声音十分敏感,他脚下一顿,侧头朝巷子深处看去。
不知是哪家微弱的灯火,刚好在地面圈出一片晦涩不明的光晕,照在那喝醉了酒的年轻男人脸上,带出和这“金三角”格格不入的气质。他靠在墙上,一手往后撑着,竭力抬头,脖颈绷出倔强的弧线,没穿上衣的身体很消瘦,皮肤白皙得如奶油般,纤细的腰身没入裤边,像定格的油画般美好。
那细弱的脖颈,仿佛轻轻一握就能掐断了,可那男人的脸上并无半点惧意,有得只是喝醉的茫然和愤怒,一双细眉狠狠拧着,瞬间就站直了身体——然后像颗小炮弹一样,狠狠撞上了对面围着的几人。
那果断干脆的模样,让齐琛挑起了眉头,那不是那只“小羊”吗?
看样子还是只脾气火爆的小羊。
第4章 04。英雄救美
“就这点力气?平时是没吃饱饭吧?”围着他的几个混子哈哈大笑,将冲过来的纪星一把捞住,轻而易举又推回了墙上。
“把值钱东西都拿出来,还有,”为首的一个混子道,“以后别多管闲事,吃饱了撑的就去散步消消食,或者多锻炼一下,看你这细胳膊细腿的……”
“我操你大爷……”纪星晕头转向,看人都是重影,握着拳就一通乱打,“哪只手碰得爷爷?人呢?苏长玉?给我揍他……”
“本事没有,脾气倒不小。”为首的人歪了下头,旁边的小弟立刻站出来,一左一右架着纪星。
为首那人弯腰在他兜里乱摸,摸出几十元钱和一只手机。
他眼睛一亮:“哟呵,这手机不错啊,小子去哪儿偷的?”
“我偷你……大爷。”
“得,也就剩打打嘴炮了,没劲。”小混混捏着手机,在纪星脸上拍了拍,“记住了没?以后看着你许大爷躲着点走,也别去网吧干活了,要么见你一次打你……”
“打谁?”身后突然传来低沉的男声,仿佛带着胸腔共鸣般,四周的虫鸣声也歇了,一时间四下静悄悄的。
纪星上头得厉害,眼前越发模糊,嘴里咕哝:“小爷你也敢打,不、不要命了?小爷……嗝……你给爷爷等着……”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称呼,一会儿小爷一会儿爷爷的,乱了辈了都。
齐琛将为首的混子推到一边,单手将手机和钱都抓了回来,他手掌很大,个头也高,在这逼仄的巷子里似座小山般杵着,几个混混立刻膝盖发软,认出了来人:“齐、齐哥?这么巧?”
“人一小孩儿,怎么就招惹你们了?”齐琛看了架着纪星的人一眼,小弟立刻松开手,屁滚尿流地躲进角落里,举起双手以示无辜。
“是没有招惹我们,主要是许朔……”
“你也是越活越回去了,麻子。”齐琛眼看纪星顺着墙就往下溜,往前一步将人捞住了,能感觉到男人身上因为喝酒而滚烫的体温,酒气带着烧烤的味道扑面而来,算不得好闻。
齐琛皱了皱眉:“你什么时候当了许朔的打手了?”
“呸,他想得美!”为首的混子往地上唾了一口,不甘心地看了眼被齐琛抢回去的高档手机,磨了磨牙,“行,今儿看在齐哥的面上就算了,让这小子自己小心些,别让我撞上第二回……”
纪星也不知怎么的,前面都模模糊糊,不甚清醒,这会儿倒是突然听清了,挣扎着站直了,抬手指着虚空中的某一点,含糊不清道:“这条路……你家开的?小爷想往哪儿走,就往哪儿走!嗝……你给小爷当心、当心点,等拆迁……呕!”
话音未落,纪星突然推开齐琛,扶着墙狂吐起来。
叫“麻子”的混混头子领着人走了,齐琛也想走,但见这小孩儿吐得天昏地暗,站又站不住,怕他倒在这里出意外,只得将人扶住了,问:“你住哪儿?有朋友可以联系吗?喂!”
狐朋狗友苏长玉,此时正晕得抓着立在餐馆门口的招牌狂吐,跑走的小灰狗溜达回来,抬起后腿又尿了一泡,看样子是很喜欢苏长玉的蛇纹皮鞋了。
难兄难弟,也不知谁更惨一些。
纪星说不出完整话来,齐琛无法,只得等人吐干净了,将人抱起来,暂时带回自己家。
纪星轻得仿佛没有重量,齐琛单手都能将人给抱起来,那软嫩通红的小脸靠在齐琛结实的胸膛上,嘴里还咕哝:“给我,揍,揍他!”
齐琛听得好笑,低低道:“这什么爆脾气啊。”
纪星恼火地挣扎了一下,被齐琛按住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你谁?”
齐琛:“……”
纪星笑了一下,伸手在齐琛脸上摸了一把,
仿佛占了什么便宜咯咯地笑起来:“长得还挺不错!不错!”
齐琛:“……”
纪星看着齐琛的脸,又想起盛言杰,晕晕乎乎想:不就是分个手嘛?有什么大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