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刹不住-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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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解,正因为理解,他喘不过气。假如他没干过那种事,假如他这三年老老实实地待在岛上,假如他能够预知,像自己这样的人,还能和一个人诚实地相爱……
  这种假设反而像种借口。这也是霍英难以呼吸的原因。
  晃着晃着,哐的一下,船靠岸在岸边,船主在门口抽烟赶人。下船的时候,霍英头脑发懵,把伞和雨衣都落在了船上,走了一两百米才意识到自己和背包都在淋雨,赶着回家,也只能继续淋。空气比船里新鲜太多,但也非常冷,又没走两步,他忽然撞上什么,黑暗中有人捏住了他的肩膀,有人在鼓声般的雨声中对他说话。
  “……回家!跟我回家!”这声音是时郁枫,很暴躁,很凶,却也很热。耳边雨声轻了,是时郁枫为他打了伞。这条路上没有路灯,还是黑得无边无际,正如路边那能够吞噬一切的海面。可是霍英好像灵魂出窍,不需要看清什么,他就像只铩羽归巢的鸟儿,惊恐又眷恋地钻进时郁枫同样被雨漂湿的怀里,紧紧抱住他,“回家,”他嚎啕大哭,所有的苦,无论是自找的还是砸上来的,这一刻全都爆发,因为霍英尝到了什么是甜,“你带我回家!”


第14章 都是夜归人(4)
  时郁枫脚步飞快,他根本不管地面湿滑抑或水坑泥泞遍布,一手撑伞,另一手几乎是夹着霍英在走,气喘得很粗。平时四十分钟的路程,那么黑,那么冷,不到半小时就走完了,一路他们都流汗,都不说话。
  霍英早已止住了哭,时郁枫拿钥匙开门时,他站在一边,就着摇晃的廊灯小心地看着那副冷冰冰的侧颜。时郁枫眉头紧锁,脸色煞白,银晃晃的长发一绺一绺贴在脸侧,不住地把雨水淌上他线条锋利的锁骨和后颈。
  他们两个一样,都淋透了。
  “抱歉,”拧开门锁后时郁枫竟说了这个词,他背对着霍英,低着头,瘦削的脊骨形状从湿成透明的白T恤里显露出来,“我想开车过去,做不到。”
  霍英心里狠狠地皱了皱。“我知道。你来的第一天,帮我抢救香蕉那次,”他关上门,神经质般的反锁上,又丢了背包把双手伸到时郁枫身侧,去牵他的腕子,“其实也很勉强吧?”
  时郁枫竟笑了,暗哑的,紧绷的,“那天没有打雷啊。”
  “那你也勉强了!那天雨比今天还大,”霍英很坚持,他把时郁枫的手腕攥得很紧,额头依恋地贴住他的后背,像是还不够,他急于抓住更多的什么,“还有今天接我回来……都是为了我。”
  时郁枫站得越发僵直,他晃了晃手腕,见霍英不松,他直接往前走去,“水已经烧好了,你先洗,英哥。”
  被这样硬邦邦地摆脱开,霍英又不敢相信,又不安,时郁枫为什么不肯回头看他呢……他猛扑上去,双臂勾在时郁枫肩上,脸蹭过去,用鼻尖轻轻磨着那只冰凉的耳垂,“怎么了,”转眼一个炸雷冷不防打下来,他抱紧他的肩膀,小声问,带着任性的娇气,和赤裸裸的关心,“是害怕吗?”
  时郁枫却把话说得很轻,像在压抑什么,“不快洗澡会感冒的。”
  霍英愣了愣,屋里静得发慌,他觉得很不对劲,急惶惶地转到时郁枫面前,那人左边颧骨上一块鲜红的擦伤撞进眼眶,再看,手臂有淤青,左边手背的指骨根部红了一圈,都翻出模糊的嫩肉了,像是用拳头猛揍人的痕迹。血液和雨水混在一起,被冲了那么久,却还在流。
  方才,从门口到现在,霍英都没注意到这些,他觉得这就像是一种罪。
  “你和人打架了?刚才?”他也不管什么洗不洗澡了,在电视柜边上蹲下,很快就翻出酒精伤药棉签绷带,“为什么打?”他抱着这些零碎,扬脸看着时郁枫。
  时郁枫耸耸肩,“他们不让我靠近港口,说我会掉进海里。”
  看来是和巡警之类的干了一架。还一对多。又是为了我。霍英抹掉脸上的水,强硬地把时郁枫按在沙发上,让他靠着垫子坐好,自己站在一边,用棉块把脸颊伤口周围的雨水吸掉,蘸着酒精涂抹,他听见大颗的水珠从自己和时郁枫身上流下,滴在沙发面上,啪嗒啪嗒的。
  紧接着是伤药,药粉有种凛冽的苦香,新鲜伤口撒上去应该很疼,比酒精还刺激,时郁枫却没有任何一点反应。霍英不想他硬撑,就用平常语气闲聊,“是不是因为淋了雨,所以没办法很快自愈啊。”
  时郁枫的绿眼睛眨了眨,空洞地看着白墙,瞳仁中什么都没有,“不清楚。”
  霍英弓着腰在茶几上捯饬了两下,撕开正方形的藻酸盐敷料,转身回来给他贴,“我觉得这种雷暴天气可能是你的脆弱期,不仅是心理上,就像你的特殊体质——”
  这话却被打断了,敷料碰上脸颊的一刹那,时郁枫突然躲开他的手,随便把那东西往脸上一拍,他像只受伤的豹子一样缩在L型沙发的拐角,伤手抱着膝盖,是防备的姿势。
  他瞪着霍英,“谁知道!特殊体质,”他又冷笑,嘴角一高一低,“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什么东西!”
  又一个炸雷砸下来,雨声早已变得轰隆隆的了。时郁枫捂住脖子,在发抖。
  “……是那个刀疤,正在疼吗?”霍英也在发抖,他单膝跪上沙发,把时郁枫卡在自己和墙角之间,“别这样捂着,让我看看,小枫,让我看看。”
  “你最好现在去洗澡,然后睡觉,离我远点。”
  “我不能。”霍英不容反抗地掰开他压在颈侧的五指,俯身盯着那旧疤细看。没有太过可怕的变化,只是略微泛红。
  霍英安抚地摩挲时郁枫的额头,试探地想去触碰那道惨白的痕迹。他没能成功——这回时郁枫倒没再躲他,只是直接捏住他肩膀,一把将他压在沙发上。力气用得太大了,霍英被掐得生疼,张开嘴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他就被捂住嘴巴,只见时郁枫眼角烧红,笔直地盯着他问:“你不能?明明可以啊,留一张纸条就走,说句有急事,不就可以离我很远很远?现在我很烦,烦得要命,要你离远点就不可以了?不是你教育我要讲道理的?”
  这话说得异常冷静,也异常残酷,它们理应,完全,是不该从面前这个神情动荡的人口中说出的。霍英大大地瞪着眼睛,他的眼眶像是被硬生生地撑开,不情不愿地流露悲哀,“你疯了!”他从紧压的指缝里挤出这么一句。
  时郁枫怔了怔,他的眉眼是诧异的,无措的,隔着层浓雾,可他的手却把霍英的嘴唇压得更紧,没有动的余地。他低下身子,靠近霍英耳边凉飕飕地说道,“疯了,我可能是个疯子,一直都是,但是英哥,你比我更疯啊,这种天气,半夜赶回来,好像不要命也要回来陪我,说什么不要乱跑,不要害怕,好像我是小孩子一样。”他的发梢蹭着霍英的脖颈,刺着皮肤,残水流淌顺延着进领口,“更怕的其实是你吧?你是怕我出事,还是怕我出事之后自己后悔得要死,永远不能自由?”
  霍英默然听着,每个字都顺着耳道,冰刀一般深凿进大脑,他就一节一节地软下去,直到最后一个字从时郁枫贴在他耳侧的薄唇中说出,霍英就像是被人照着脑袋打了一拳,倒在沙发上,时郁枫的手掌下,毫无力气,被愧疚和茫然寸寸地淹没,或者说,那只是一种伤心。
  他知道,时郁枫说的也许是气话,也许处于一种难以控制的状态之中,也许时郁枫比他还难过。邱十里说过,时郁枫自己也说过,雷暴天会出奇烦躁,烦躁到某种程度,人可以做出任何事,霍英二十七年见识过各种厌烦和愤怒,他都能理解。
  而他伤心也正是因为明白这些——以前被用作屏保的那只小黑狗可以在这种状态下带给时郁枫安慰,他会抱着它睡觉,谁都不能靠近他们。而现在霍英并非替代了小黑狗的角色,是他自己出了问题,没有带给时郁枫任何安慰,而变成了“无法靠近”的那个。
  邱十里说过,“你们现在的关系,他应该不会排斥你。”邱十里很笃定,可是错了。
  这一认知像耳光一般打过来,霍英阖上眼皮,只觉得眼仁和鼻子都很酸很疼,向来再怎么崩溃也只会无声流泪小声吞咽抽泣的他,居然呜呜地哭了出来。
  “别哭,”时郁枫还是那副梦游般的神情,指节却跳了跳,从霍英唇边弹开,身体压制的力气也松了很多,他扶着霍英的大臂想让他坐直,“你一天要哭几次,不许哭!”
  嘴巴被放过了,霍英选择自己去捂,“对不起……”他努力把脸挡住,却挡不住泪水纵横的抽噎,远天的惊雷反而变成鞭子抽在他身上,“对不起,对不起!”
  时郁枫一筹莫展地坐着,他似乎在清醒和躁动间往返,想靠近,又不敢,又好像不想。“我是不想让你骗我,我不想听你说谎……”他一手握紧另一手的腕子,青筋暴露地压在自己小腹上,为了不去碰霍英,“说家里有急事是真的,还是假的?”他又懊丧地深深低垂下头,“我的直觉……直觉是错的,你其实没有说谎,对吗英哥?是我错了,你其实没有骗我?”
  霍英埋头在本就湿透的袖口上擦泪,用力想把止不住的哭嗝压下去,可却越哭越凶,他这种状态没法说话。
  “我不是要逼你……”时郁枫的眼眶更红了,像是狂乱下场的轻妆武生,他把乱发都拢到耳后,声音低得就是呢喃,“家里有急事我也可以和你一起去,我想和你一起去,我想帮你,可是你不信我……别哭了,不许哭了!”
  霍英也不想这么哭,他觉得自己很没用,很低贱,很无理取闹,时郁枫在说服自己他没有说谎,可他就是说了,而且他打死也不愿意让这个谎被眼前人知道。他只得别过身子靠着墙,含胸蜷缩成一团,这种情绪的汹涌太密集了,从未有过,像旱地的洪水一样让人惊恐。他甚至在心里想,随便来个什么神,救救我,干脆把我的泪腺扯下来!
  可是没有神灵来管一个凡人的眼泪,停止这一切的是时郁枫。他拽着霍英的领口,扣着他的两扇胛骨,把他压进自己怀里,狠狠亲他。霍英浑身冰凉,脆弱得像是马上要被弄碎了,在他臂间打颤,可是时郁枫绝不松手,更不放开嘴唇。
  拥抱是共情最直接的办法。感觉到怀中人的溃退,时郁枫暴烈的思绪就被扎了刺,飘飞起来,撞上屋顶,撞上雨,撞上雷,他已经无法思考,唯一知道的就是,霍英的泪水和抽噎都是能毒死人的药,他不能让霍英就这么坏掉,就这么死了,他要用亲吻把毒药消磨殆尽。
  而霍英被他这么衔着嘴唇啃吻,竟真的渐渐平静下来。呼吸还是急促的,却有了规律,没了那种欲裂的痛。时郁枫混沌地感觉到,霍英回抱住了他,身体倚靠在他身前,更像是一种吸附,一尺尺,一段段,柔和滚烫地贴着他的血管和心跳,面颊的泪痕被磨干,双唇却越发湿润,不止是水,还有血。
  先前总结的技巧都忘了,一个原始而疯狂的吻,又把霍英亲出了血,腥气重得吓人,可那两瓣娇嫩的皮肉却根本不逃,执着地回应他的吻,还是那样软。
  软得时郁枫心都胀痛。
  “……哥,英哥!”他在喘息之间盲目地叫,中邪一样,他的手从霍英背后滑下去,滑到衣摆,他就用指尖挑开,又自然而然地滑进裤腰。霍英明显地抖了一下,抵死伏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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