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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如今深阙宫的人愈来愈神龙见首不见尾,且不再过分参与江湖事,可那流传的说法从未消匿,深阙宫该有的威名也仍旧存在。
祁零躺在自己房中不禁皱了皱眉,若不是有人想借机混进宫会?
……
翌日清晨。
下了一夜的细雨,晨间的风带着一股沁人心脾的凉意。
祁夜桥推开窗的一刹那,坊市里嘈杂的喧闹声顷刻间恍如黄蜂过境般嗡嗡嗡闯了进来。
他推出去的手一顿,接着没有犹豫地又拉回来,木窗只留了指缝大的间隙。
床上的人并没有苏醒的迹象,祁夜桥便洗漱好自己,出门吃早饭。
早间客栈里人不多,他和祁零随意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
邻桌有人吃着糕点,糕屑唾沫横飞地唠嗑见闻。
“果然繁荣的地方是非多吧,我又听说江南最出名的如安城有人花大价钱买一个不足十五的少年……”
“诶,我也听说啦……”
“又听说?那是为何?”
“还能为何,不就是达官贵人那些说不出见不得人的勾当吗。”
“诶,不过据说那少年只是样貌清秀,身子骨不好,还是个哑巴,没想到这也能被看上。”
“这么说人还没红灯绿巷里的倌儿们好呢,怎么就愿意花大价钱去买了?”
“嘿嘿,待我说出缘何,你们可别大吃一惊,说我胡诌。”
“怎么?”
“怎么说?”
“听说那少年啊……眼睛是宝石一样的淡绿色,只要看上一眼,对男人没兴趣的你也会被吸引!哈哈……”
“呸!胡说八道吧你。”
“就是,怎么可能呢。”
“嘿,可别不信,听说那少年的娘亲是异邦人,长得美若天仙,一双眼睛更是妖狐一般的颜色,曾经迷倒过万千奇能异士!”
“呵,那我还听说那少年其实是遗传自他父亲,他父亲才是异邦人……”有人插嘴道。
“胡说,明明是他娘亲为异邦人!那少年就没有父亲!”先前的人道。
“你才胡说吧,我听闻的就是他父亲!”那人又道。
“不可能……”
“三儿也是异邦人,怎的不见他的眼睛不一样?”祁零边吃包子边旁听,状似随意嘀咕道。
祁夜桥放下竹筷,拿方怕擦擦嘴,不予理会。
“公子,那小少年还没醒吗?”祁零问。
祁夜桥站起身,“约莫该醒了,吃完你去吩咐掌柜的煮些软淡的粥拿上来,我去看看。”
“好。”祁零点头。
说是上房,房里的隔音却并不好。
刚走至门前,祁夜桥就听到‘咚’地一声响,似是有人撞到地板的声音。
他推门而进。
就看到一个裹在薄被里的身子轮廓在地上小幅度挪动着。
“唔……”有细小的呜呜音从其内传出。
祁夜桥走至床边,蹲下身看着裹住被子左扭右扭的少年身影,挑眉不言。
几经挣扎,一颗头发杂乱的脑袋终于从中冒出头。
脸色苍白的少年轻轻喘着气,闭了闭眼缓慢甩了甩有些发晕的脑袋,待感觉好了点,才慢慢睁开眼继续打量这个陌生的地方。
视线习惯性由左往右,床榻,帐幔,木窗,桌子,人……
嗯?人?!
他受惊一般往后惊退,但因身子虚又让被子束缚了,少年只是做出一个动作而未见成效。
祁夜桥虽时不时病疾缠身,但依旧身量高,身板结实,哪怕只是蹲下身比平日矮了一大截儿,那扑面而来的压迫性也令少年惶恐不已。
“嗯?”祁夜桥与少年面对面,忽然发出一个疑声。
少年缩着身子挤在床头位置,脸色苍白,目露惊慌,恨不得能就此卷成一团缩到床底下去。
而与他对视过一瞬的祁夜桥却皱着眉陷入沉思。
两人一蹲一坐,彼此无言,房内一时只有外头传来的渐渐热闹起来的集市喧闹声。
七哥(二)
雨后清晨的小镇带着丝丝凉风,清透凉爽,悄悄自木窗缝边儿飘进房内。
这间上房姑且能算作较为独特的一间,因着每回夜宿,祁夜桥总是相中这一室。这房间角落还置了一处矮几,上面让掌柜的养种了一株青苔,绿茸茸、碧茵茵的苔藓景象,将颇有些陋室之景的客房衬得清清幽幽,莫名让人望着舒坦。
两人相视。
“夏、辰?”单膝撑住手肘的男子歪了歪头,衣袖衣摆落了一地,腰间白玉佩坠下的玉穗随着动作左右轻晃,他轻声咀嚼一般念出这二字,语调轻而柔地问道:“你可是夏辰?”
男子面上清淡,并无常人寻问时应有的礼节微笑亦或咄咄逼人,仿若很平常地说:“我记得三年前曾见过你,在此地的旧佛堂,你可有印象?”
三年前,属于这身体原身的记忆。
孤身只影于雨夜栖身旧佛堂的十六岁成丁男子,手执竹伞脸颊脏污笑出小白牙的十二岁单薄少年。
虽只是一面之缘,但从原身仍旧牢记在心的情况看,或许这少年算是特别的吧。祁夜桥心道,如今救了他,就当助上一世的‘祁夜桥’了却一桩心事。
祁夜桥并非这具身体的真正主人,他是自昨日献王的生辰宴席突兀醒来,不记得自己是谁,不知自己从何而来,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占据这具身体。睁眼那一刻,脑中只有瞬间潮浪般涌来的记忆——那是原‘祁夜桥’的一生。
熟悉的面容,熟悉的处境。
但他清楚自己不是原本的那个人。
穿越。
这是当时倏然闪过他脑海的一个念头。
——虽然他并不知其意。
祁七子,出生于百年医世家族,却对医术毫无所感,虽是正夫人之子,面上得宠,暗中却自小被用于药物试炼,一身血液带有毒性,与那边疆异族里盛行的以身试毒的‘药童’并无甚区别。
因为此事每年初夏日都会身体虚弱,不得轻易与人接触。
祁七子十六岁以断袖之名自逐家门,往后几年收徒立深阙宫,且名声渐盛。
而一直孑然一身的他,却其实是对青梅竹马的、后来被家族以照顾为由托付而来的女子祁若芸一往情深。
断袖,不过借口。
但感情之事,往往在于双方。
求亲之际被心上人宁嫁乞丐也不愿嫁他的说辞激得旧疾复发,这之后祁夜桥的身体便垮了一半,同年江湖中突然传出他有以血能肉白骨令死者起死回生的荒谬言论,许多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江湖小儿暗中联手企图真打算拿他血来一试。
回忆到这,祁夜桥原本冷淡的面容上不禁出现一丝裂痕。
以血来肉白骨?
令死者起死回生?
呵。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如此拙劣的借口,竟也有人相信?!
祁夜桥失笑。
这些江湖人脑子不灵光啊。
‘祁夜桥’因深阙宫一生树敌不少,相对与之交好的门派也算众多,况且又有献王及几个好友相助,他澄清肉白骨之说,却从此带领深阙宫退隐天下,江湖不见。
然而戏剧性地,一年后,他被自己钟情的女子唤至居所后崖,争执间误坠深渊。
不过几息,他已回忆完了一个人姑且算做短暂的一生。
一个建立了影响浩大的暗杀组织的掌权人,最后不是死于江湖暗斗,而是败在一名弱女子双手下。
祁夜桥颇觉自己是瞧不起这位仁兄的。
然虽不屑这位仁兄如此轻易便相信一位在回忆里性格冷静却自以为是的女人,但占了别人的身体也是事实,再如何嗤之以鼻,心中唾弃一下便行,不可太过蔑视,毕竟这具就要面临死亡命运的身体如今算是自己的。
他醒来的时机刚好是求亲前,原身从江南回去之后,在乞巧节向那女人提了亲,继而便是引发旧疾,传言遍布。
距离他的死亡,还有两年。
按理说上一世的‘祁夜桥’性格并不冲动,相反冷淡肃然,不该是没弄清对方心意就鲁莽下聘而致使自己因言语侮辱突发病症的人。
祁夜桥有些疑惑。
难道真如古人所说,情深不寿?英雄难过美人关?
思及此,为了不让自己英杰早逝,祁夜桥决定需快些回到宫会把自己的身体问题解决一下。
遇到这个少年是意料之外。
回忆中除了落魄时的初次见面,往后‘祁夜桥’并没有再遇见曾帮助过他的少年。如安城也并无‘达官贵人花大价钱买一个不足十五的少年’的消息传出。
因为上一世的他在献王府居住了有一段时间,亦从未听闻此传言。
换言之,这个消息应是他出现在这里之后才有的?
“三年前,旧佛堂。”祁夜桥看着躲闪的少年复又说。
集市的吆喝声,马车轱辘轱辘滚过的碾压声,凉风拂过,使得轻纱帐幔微微一扬。
少年双眼轻轻眨了眨,小心翼翼抬头,没与他对上眼便很快再低进双臂里,“呜。”
想起大夫说这少年数年前便是哑了,轻纱微扬间,祁夜桥并无所觉自己已皱起眉,轻声道:“如若记得,你点头便是。不必怕,三年前你救过我,我不会伤害你,对你做甚。”
少年不知有无听进这话,仍是缩着头,并无任何动作。
“我亦不会把你卖给谁谋益……”话音未落,耳边有敲门声‘笃笃’响起。
伴随着祁零刻意放低的声音,“公子,粥好了。”
祁夜桥一默,站起身,先是道:“你且等一会儿。”
接着转身去开门。
少年手指动了动,指尖刮蹭着被面。
伴随着房门吱一声打开又关上,一股淡淡的甜香味飘来。
少年仍无动静,隐在发间的双眼却是眨了眨。对人情绪向来敏感的他察觉到这个与自己对话的男子并无恶意。
不知何故,他感觉那人反而对自己很是温柔。
他抓了抓指尖,对这种陌生的感受不知所措,却又莫名心安。
祁夜桥把粥放置到桌上,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脚步缓缓朝少年靠近,“你饿不饿?能否喝些粥?”
因坐于地上,少年垂眼只能瞧见一双白色锦靴朝他走来,雪白的长袍衣角轻轻晃动,垂感甚好,侧身的地方绣着流云状金线。
听了脚步声,也没注意那人说了什么,他心里一慌,立刻如无助抵挡外敌侵入的小兽般往后缩去,嘴里发出呜呜声,手指紧紧抓住被子,仿佛无声抵抗他的靠近。
但少年身后除去纱帐就是柱子,已无可退之处,只是双脚在地上滑动几下,被子因此从他身上掉落,他便更紧地抱住自己,也不去接,整个人有些微微颤抖。
连带纱帐也不住摇晃。
祁夜桥见罢连忙停下竖掌示意,“好好,我不动,我不靠近你,你别怕,别怕,我不靠近你。”
他顿了顿,干脆就地蹲下,“我就在此处,不靠近你,你无需慌。后面有床柱,你当心磕着自己。”
“……”少年从双臂间偷偷抬眼,见了他的面容后又迅速低下,只着单衣的孱弱身子发着抖,长发从脊背扑散至地板。
这人真好看,他莫名想。
祁夜桥叹了口气,“你风寒未愈,不能再着凉,先起来回床上。”
“……”静。
“大夫说你需细心休养,今儿天阴,别坐地上。”
“……”静。
祁夜桥:“……”
“……我不喜粗莽行径的。”祁夜桥轻触眉心,柔声道:“今天为你破一次例如何。”
话音一落,不待少年反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