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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归宁说:“就是,明明犯罪骨干是你哥和康明,你也没少干。”
沈国莉拿手机捅他一下:“你还蹬鼻子上脸了还。”
许归宁双手呈抵御状:“政府,我知错了!”
沈国莉笑,杏眼上挑,里面一片波光粼粼,但许归宁知道,那是薄情之人特有的光芒。
两人聊了一阵,渐觉无聊,沈国莉靠回扶手,把手机玩来玩去,抱怨说:“筱菲怎么还不回我啊。”
许归宁站起身来,拍拍睡裤:“俩人又要扫货去了。”
沈国莉微怒:“用你的钱了吗?”
许归宁往他的卧室走去,同时想着,要不要问问筱菲,把沈国莉想买的东西买了,当成结婚周年礼物,纵然形婚,好歹两口子也是有证的。
他一只脚迈进卧室,又探头出来说:“省着点花,留点私房钱,不够我借你。”
沈国莉已经在沙发上躺平了,把抱枕塞到头下,脚翘得老高,以防弄花指甲油。
她说:“滚。”
许归宁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全是向园挨了两警棍,一半脸被摁在地上,另一半脸表情讶异,冲着许归宁挑起眉毛的画面。
多年没见,不大记得向园的具体容貌,回忆里烟笼雾绕,然而只能靠想象力还原:总穿全套校服,红白运动服拉链拉到最顶上,然后把领子翻下来;可是那张脸总也清晰不起来,只记得向园是个古代书生脸,慈眉善目的,但总有些冷漠的气质……
想了一会儿,许归宁稀里糊涂,暗叫一声不好,又陷入了长长久久的乱梦当中。
第3章 闻杰
刑侦队会议室。
向园徘徊,在进门前许了个愿:他希望队里最好有几个女人。毕竟他已经习惯掩盖性别,和女人一起生活了。
向园推门进去,只有一人坐在会议桌主位,是个穿皮衣的男人,他四十出头,给人以饱经风霜的第一印象。
男人冲他笑笑,继续趴着玩手机,与此同时不停吃吃笑,佐以其成熟还算英俊的男人形象,很让向园有点惊悚的感觉。
两人相对无言,此刻有人推门进来。来人是个圆脸小老头,给向园感觉像个怪味胡豆。
怪味胡豆站在门口说:“你们好,我是本大队的队长,以后二位就是我们队的同事啦。”
继而从怪味胡豆身后涌出几个人,一一站定,向园看得眼花缭乱,还没数清有几个人,怪味胡豆就说:“向园,咱大队第一个高材生,那边儿是闻杰,人家是军官转业的——大家都坐坐!”
向园才刚坐稳,旁边就有一个胖子热情地要来同他握手。
胖子笑容可掬:“你好,”胖子指指自己,“名字不好记,叫胖子就行,”胖子指指其他两人,“这是小姜,这是大龙。”
小姜是个身材魁梧,面相天真的小伙子,而大龙是个看着很不能挨打的中年男人。
怪味胡豆仿佛事务繁忙,涨红着脸又要离去,拉开门时又说:“大家沟通沟通!胖子跟新同事交流交流,注意语言,当心人练练你们几块料儿。”
胖子殷勤答应。
胖子自来熟,很快撺掇大家互相揭露了个底儿掉,向园才知道,胖子小姜和大龙都是由其他大队调来,本来也认识,他们三人就仿佛是在升入高中后,开学第一天发现同桌是小学同学一样甜蜜。
而闻杰则是外省转学生,向园更惨,属于外国留学生。
几人寒暄,没过十分钟,队里热闹起来了。
胖子一拍腿,道:“底下分局装不下,说今儿送上来些人,差点给忘了!”
小姜摩拳擦掌,大龙跃跃欲试。
胖子说:“园儿和老闻是新来的,先跟着学学,这里头学问大着呢…”
到了拘留室一看,满坑满谷都拘着人,有锁在长椅上的,有拷在暖气片上的,大多还是锁着腰连成一字长龙蹲在地上。
小姜嘴上吆喝,脚上踢踏,逼着地上的人变动位置,一会排成个一字,一会排成个人字,大家匆忙变换,叫苦不迭。
胖子指着那些人说:“园儿,老闻,我跟你们说啊,别看他们犯的都是屁事儿,仔细查查指纹,说不定能揪出来两个犯过大案的。”
他拿肘子捅捅大龙:“是吧!”
大龙附和:“那可不是,好多大案都是这么破的,我们队以前抓了个偷车的,结果一查指纹,发现那人在归绥那边杀过人,灭门!”
闻杰说:“我操。”
胖子面有得色,继续说:“反而是那种大案,惊动党中央的,把兄弟们赶鸭子上架弄去抓人,还不一定抓对,因为压力太大了,大家都想破案,反而搞错方向了。”
闻杰说:“我|操!”
大龙复读:“那可不是。”
胖子疑问:“园儿咋没什么反应呢?”
向园正跟一个席地而坐的人四目相对,那人衣裤破烂,马瘦毛长,一只手给拷在不锈钢长椅上,正饶有趣味地盯着向园。
向园蓦然反应过来,声若蚊吟:“我|操。”
大家都笑了。
一个忙碌的下午,向园闻杰随大龙学习如何拍照、提取指纹、以及同数据库中的已有指纹对比,并在此过程中成功识别并抓获一入室盗窃惯犯,两寻衅滋事犯,一跨省劫匪,一与军嫂通奸犯。
向园登记录时,跨省劫匪——即先前同向园互相欣赏一番的那位,开口说:“是我太久没跟雷子打交道了,还是怎么回事儿?”
通奸犯恭维说:“大哥您什么意思?”
劫匪下巴努努,意指向园:“你瞅这小子,跟那群地痞哪儿像?”
闻杰正点烟,两指夹烟冲劫匪一指:“您跟这群毛贼也不像啊。”
劫匪微微颔首:“您夸奖。”
通奸犯见闻杰抽烟,连忙从裤兜里掏烟出来向劫匪敬上,闻杰一个箭步上前,一劈手把烟夺了下来。
闻杰骂道:“还你妈敬烟,等进看守所,扒得你连个狗|逼都剩不下!”
胖子正在一旁点人,这下闻言赞赏道:“嘿,老闻!这才几个钟啊,挺有警察范儿了!”
闻杰乐道:“军警一家人呐!”
胖子也乐:“园儿还得继续学习!”他把“学习”说成“xiáo习”。
向园埋头敲字,轻声回答:“哎。”
晚上七八点,终于把一班子牛鬼蛇神送走了,胖子强烈建议要为新兄弟接风,几个人该去撸串庆祝一番,获得了大家的一致同意(以及向园的默许)。
到了烧烤摊,胖子大手一挥,点好酒串,等待过程中,小姜说:“闻哥,你跟咱们说说当兵有些啥趣事儿。”
闻杰说:“当兵能有啥趣事儿,读不上书的渣滓才去当兵,是吧小园儿!”
向园还没接上话,小姜叹道:“我小时候特别想当兵,还去参加体检了,没过,所以特别羡慕。”
闻杰好奇:“怎么没过啊?”
胖子坏笑:“腰子不好呗!来姜儿赶紧吃串大腰子补一补。”
小姜接过烤羊腰子,而后把腰子疾速塞进胖子嘴里。
几人大笑,闻杰边笑边说:“你要问好笑的,咳咳,我倒知道一个。”
大家集中精神听闻杰的故事。
闻杰说:“刚入伍的时候,我们隔壁班有个人,他有三个蛋——”
胖子“扑哧”一下笑开,继而被小姜控制住,不允许其笑出声。
小姜说:“三个蛋,然后呢?”
闻杰继续:“他为此很苦恼,有一天就暗示他的上铺说‘我们俩的蛋,加起来有五个。’”
大龙鼻子里喷出啤酒花,继而被小姜堵住鼻孔,很好地控制住了局面。
小姜说:“加起来有五个,然后呢?!”
闻杰再继续:“他上铺惊讶地说‘你丫只有一个?!’”
一阵沉默。
继而几人爆发出狂笑,桌子拍得震天响,路人侧目,纷纷加快速度前行。
胖子艰难起身,花枝乱颤地说了祝酒辞,和小姜大龙一起敬了闻杰一杯。而对于大家惊人的合拍,闻杰受宠若惊,只好又一连讲了好几个军队轶事来回馈众人。
要不都说海门人贫呢,即便从他们的口音能听出并非一定是本地人,海门穷逗的气质仍深刻在这几个新同事的形象里。
觥筹交错中,向园平淡地撸串,听得周围数人不停欢呼牛的某个器官,觉得闻杰已经成为这群人的精神领袖了,同时感到有点如梦似幻。
向园在梦幻中与大家告别,独自回家,直到他一头歪进沙发里,微信铃声响起来时,才感到了一点人性的回归。
他点开四大美人微信群。
杨姐说,园园第一天上班,有什么感触?赶紧分享分享。
林姐说,我说,园园你得和那边同事搞好关系,分工合作,你思考,我动脑,破案率提高难不倒。
刘姐说,不好意思昨晚睡着了。
紧接着刘姐分享的一篇精品文章跳入眼帘,标题是《中医谈健康|秋后吃XX,人参都不如它!》向园手一松,手机在茶几上磕了一下,复又摔到地上,他叹了口气,微微张开嘴,眼睛万劫不复地阖上了。
第4章 二分之一
清晨,单位食堂。
向园甫一落座,几位新同事便呈鬣狗状围拢。
胖子摸走了他碗里的馅儿包子,小姜在他领子上擦了擦手,大龙眼看他没什么好剥削的了,只好坐在对面冲他搓手莞尔。
闻杰来晚一步,四人座已满,只好端着粥边喝边同其他三人扯淡。
穷侃之时,十几名特警抓起早餐匆匆路过,大龙打个招呼:“哥几个忙什么呢?”
特警队长无奈道:“还是那个面包车绑架案嘛,一直没破,战线越拉越长,这回把我们特警都扯进来了,说是对方可能携带武器,总之麻烦得很——你们新大队成立,还顺利哈?”
小姜说:“还没案子,闲着呢!”
特警陆续离去,几人扯得正是兴起,胖子接了个电话:“嗯,好的,噢?什么!马上!”
胖子火上房似的收了线,端起向园的粥来了一口,急道:“老城有人报警啊,哥几个赶紧的,听报案的那意思,起码是个灭门案!”
五人弄了个警车一路行去,路上闻杰不时探身出窗,试图一手把警灯拔下来把玩。
快到现场时,向园怀里被丢了个叽哇乱叫的东西,吓他一跳,于是他“啊”了一声,一个旱地拔葱,又不幸顶到车顶,头晕脑胀倒回座位,被其他几人疯狂嘘寒问暖了一顿。
闻杰笑着,接过小姜丢过去的警灯,手往上一扣,把灯安了回去。
小姜赞道:“操,真他妈潇洒。”
案发现场在一个老式小区,几栋居民楼中间的院子里搭了一大片红色雨棚,几十张桌椅板凳乱摆,还支着口锅。
向园瞟了几眼,就觉得这个案子应该破不了了——雨棚把天网的视线全部遮住,看这样子,昨天还有办酒请客的,人来人往,无形增大了排查的难度。
其他人倒没说什么。
进了楼一问,胖子稍显落寞:“嗨,我还以为这回有的吹了呢,就挂了一个。”
闻杰说:“有没有同情心啊,挂一个还不够?这才处男案呢。”
在玄关处,大龙给几人发了鞋套手套,然后说:“发套不够了,大家注意着别挠头啊,省得干扰人技术部门。”
闻杰奇道:“还有发套?这你妈套中人啊。”
胖子桀桀:“小心给你丫全套上!”
小姜乐:“又不是鸡|巴。”
大龙笑软了腰,扶墙勉强站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