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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在大堂中间盯着海报,有些出神。陈醒忽然扯了扯他,低声道:“糟了,混进记者,刚才那幕可能被拍到了。”说着,拉梁松影往楼上走,眼里露出忧虑。
作为负责的经纪人,他一边走一边开解:“别多想,一步一步来,会逐步恢复正常工作状态。”
梁松影“嗯”了一声表示赞同。
可是当陈醒告知他,三个月前选的歌已交给新人去唱,暂时没别的工作安排时,他只好心事重重地离开公司。当日晚报娱乐版贴出他望着蓝俊力的大幅海报黯然神伤的照片,标题赫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旧人哭了新人笑”“巨星终将陨落”。
又过了清闲的半个月,收到一封来自柠檬电视台的邀请函,邀请他于九月二十日,担当电视台旗下一档大型歌唱比赛节目——《歌神出道》第五期特别嘉宾,节目开始时唱歌帮忙暖场,之后参与歌手点评。
问过陈醒那时档期,发现还没任何安排,陈醒建议他接下。
在那之前,是九月九重阳登山拜祭的节日。那天,他独自一人开车出门,到附近花店选了一束菊花。付钱时,店主停下花束包扎,眼神歉意地接了一个订单电话,叫店员选好一束客人指定的花后,送到店门外一辆黑色BMW的车主手上,车牌号是XXXXXX。
店主一边找钱一边礼貌道:“抱歉,让客人您久等了。”
口罩墨镜下的梁松影说:“没事,您生意不错。”
店主笑,“今天节日。”
梁松影接过花,说了声谢谢后离开,店主在身后说:“客人请慢走,欢迎下次光临。”
抱着花,梁松影去停车点取车,经过那辆显眼的黑色BMW,特意瞅多了两眼。那名女店员弯着腰兴奋地跟车主说着什么,隐隐约约是“签名”“粉丝”一类熟悉字眼。他好奇地朝前拐了几步,探头去看。
一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
果然是两个月没见的二少。
慢下脚步,不知该不该上前去打招呼,这时,女店员转身带着兴奋的微笑回店,而晏望霄也抬眼看见了他。他于是停下来,站在那儿,摘了墨镜口罩露出脸,遥遥地对晏望霄笑了笑,才踱步过去。
晏望霄有些怔然,注视着他走近,脸上很快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这一幕似曾相识。
很久以前一个夜晚,他开车缀在梁松影身后,看他沿着河道慢慢走,偶尔揉揉腰。在他第六次停下扶着河栏休息,手间玩弄着从他那儿顺走的一支香烟时,他决定载他一程。梁松影听见喇叭声,就从河边走过来,弯下腰,对他说话。还逞强,叫他先走。
梁松影走过来,弯下腰,微笑:“二少?好久不见了,Y市那么大,你我居然在这儿偶遇。”
晏望霄疲惫地说:“我来买花,你也是?”
梁松影摇了摇花,“是的。”他顿了顿,看着晏望霄,“二少,你怎么了?脸色不太好。”
“没事。”晏望霄转回头,问:“上车么?”打开副座车门锁。
梁松影拉开车门坐进去。
晏望霄漫不经心地问:“是去西山墓地?”
“是,顺路?”
晏望霄“嗯”了一声,“腿好了?”没等他回答,启动引擎,“把你再甩出去,怕不怕?”
梁松影赶紧先扣上安全带,阻止他无厘头的举动,“等等二少,我有车,就停在那边。”
晏望霄转头注视他,“别管车,陪我走一程行吗?”
梁松影与他对望几秒,“舍命陪二少又如何,相信二少车技没那么烂。”
“那你要信我。”晏望霄语气微妙。
车子上路。
前往西郊墓地拜祭的人不少,路况较为拥堵,走走停停。
晏望霄开车很专注的样子,不分心说话,但梁松影感到这种沉默不同寻常,试图找话题活络气氛。
“二少,那张违规罚单能寄给你吗?”
“你缺那点钱?”
“缺二少那点诚意。”
“我给。”
“……开玩笑的……如果不介意我问,二少要去看望谁?”
“一个朋友。”
“正巧,我也是一个朋友。”
“不一样。”晏望霄似随口道:“我那位是前任情人,你那位是吗?那个骆什么安?”
车内气氛仿佛骤降至冰点,梁松影仍然看着前方的路,表情看起来只是微微张嘴表示惊讶。他沉默了一会儿,晏望霄似乎也不打算说点什么解释他为何知道。心里不太舒服,冷淡地回了个字:“不。”
事情已经昭然若揭,两人心知肚明。
结合之前二少问他是否非婚生子,那时对二少的怀疑已经确定无误:二少找人调查他。
晏望霄知道梁松影知道了。
车子依然走走停停,不过晏望霄变得有些烦躁起来,途中按了几次喇叭表示对路况的不满。
“二少不必着急,总会走到的,离天黑还早。”梁松影被他弄得也有点烦。。
晏望霄依然看着前路,保持沉默,眼神变得深沉,之后却没再按过喇叭。
“二少。”
犹豫了许久,梁松影还是问出口:“我……得罪你、您了?”
晏望霄听到从“你”到“您”的客气转变,简直要气笑,“我靠!”不顾正在马路中间缓慢行驶,插进一辆车前面,移到路边,越过梁松影打开车门,“你滚下去。”
梁松影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拿了手机花束,下车。站在车流滚滚的路边,看着晏望霄“砰”一声拉上车门,回座按上方向盘和离合器。车子朝前驶去。他戴上口罩墨镜,小心跟着车流走。
用手机查询了地图,沿盘山公路走的话,离山腰尚有十多公里。他决定再往前走一段路,从那儿一个岔口爬石阶上山。林中石阶修砌得比较平整好走,中途被一些人赶超,他们大约是从山脚一路爬石阶上来的。
晏望霄打电话来,他忍住想一秒按掉的冲动,犹豫地盯着来电显示,最后无奈接下。
“你在哪,我看不见你。”
“还没到山腰。”
“我当然知道,以你的伤腿脚程,还没能到山腰。你在哪?”
“我爬石阶上来了,也许快到山腰,不太确定。”
“找个地方坐着,等我。”
“……”
没来得及拒绝,梁松影看着”嘟嘟嘟嘟嘟”空响的手机,一阵无语。一个脚步矫健的老人从山下走上来,见他坐在一块岩石上不动,便语重心长地对他说:“小伙子,转个弯,登个十几步台阶就是山腰了。这么一点路也坚持不了,现在的年轻人啊……”
梁松影心下惭愧,觉得自己在这儿等傻透了,忙谢过,跟在老者后头继续爬。果然,拐了个弯,人声开始热热闹闹传来。
穿过人群,直接进入墓地区,便安静了许多。
“我已经到了。”给晏望霄发去短信。
晏望霄气喘吁吁找到墓碑前的梁松影时,别提脸色有多臭了,简直怀疑梁松影在故意耍了他玩报复。梁松影蹬蹬伤腿,表示对恢复情况感到非常满意。
朝他丢去一瓶矿泉水,晏望霄坐在地上,平复呼吸,朝墓碑看去。墓碑前已经有好几束鲜花,也许是早上家人或朋友来拜祭过。黑白遗照上是一个面容清秀的男人,眼神平和,嘴角挂着宁静的笑。
死者安乐,生者忧患。
第12章 表演
活着总是好的。
他侧了侧头,让挡住的阳光尽数漏过去,夕阳斜照下的梁松影,侧脸的轮廓被镀上一层暖光,衬得英俊无俦。
他看了他一会儿,眼神因为心里压抑着某些东西,而渐渐变得冷淡矜傲。转头望着梁松影看得出神的墓碑,问:
“他当时和你关系很好吗?”
梁松影愣了一下:“还行,算是聊得来的朋友。”
“他当时怎么跟你表白的?”
“……就一般那样。不过当时人有点多。”
“他说‘我喜欢你’?”
“……大概是吧。”
“你后来发了一通道歉,后悔处理不当,没能对他说那几句话。你对他说了吗,在这里?”
“没有。对着空气,没什么好讲。我来这里,不是因为相信他黄泉下有知、天堂有灵,能看见听见我,只是想作个悼念。来祭拜死者的人,大概都是一样的心情,想一想,回忆一下。”
“你还想说吗?”
“什么?”
梁松影有点惊讶地看着他。
晏望霄看着他,“我帮你。你可以把我当做是他,你知道,我演技其实很好,只有状态差才会发挥不出来。我现在状态很好,能演得很好的,你不想见识?”
梁松影有了点兴趣,“那你试试?”
晏望霄放松脸部表情,模仿墓碑上那人的笑,模拟当时热闹聚会被人道破心思后,忍不住借机表白的激动忐忑心情。他稍稍抿起唇,勾起一个压抑讨好的笑,眼睛却放出神采,目光异常专注,有股不动声色的缱绻情深,仿佛将周遭一切热闹置之世外,眼中只得梁松影一人。
他使用了变声,平常磁性低沉的嗓音变得柔和细腻了点,“没错,Lan,我是喜欢你……”
梁松影盯着他看,带着研判的目光,闪过疑惑。
晏望霄接着说:“梁松影,我爱你。”
晏望霄似在等他给反应,好继续演下去。
梁松影转过头,说:“你还是别演了。”
过了一会儿,晏望霄问:“你觉得,我演得不好?”
“挺好。”
梁松影回了简单两个字,便盯着墓碑看。
“你还没说出那几句话。”
“不说了。”
“为什么?”
“真正原因你不是清楚吗,为什么你要打破沙锅问到底?”
“浪费了我出色的演技,你居然这么任性。”晏望霄作出受伤的表情,捂着胸口,“你伤透了我的心,不陪你玩了。”他站起来,拿起那束已经有点蔫掉的花,潇洒地挥挥手,朝另一处墓地而去。
梁松影静静坐了一会儿,站起来,说:“再见,明年再来看你。”
此时日近西山,墓地人比其他时间段少些,却仍然引来一些狐疑猜测的目光。他重新戴上装备,在偌大一个墓地寻找晏望霄。转了一圈,没发现人,不经意看见一个墓碑,摆着一束有点眼熟的花,墓碑主人名字也有点耳熟,好像最近在哪儿听说过,叫孔森。
在脑海搜刮一遍,也没找出关于此人一点记忆。抱着不与晏望霄多做纠缠的决心,他没打算深究。
出了墓地,打电话问晏望霄在哪儿,之后在一棵大树下,看见晏望霄一副面无表情,眼神冷淡,在安静抽烟。
他抬起头,“这么久啊,好多话要说吗?”
“坐了一会儿罢了,倒是在里面找了你一圈。”
“找我干嘛?”
“道歉或谢谢你?毕竟二少倾情演绎一场,我竟然不懂配合。”
“谢我?不是以身相许就免谈,不稀罕。”晏望霄眼神嫌弃,脸上有点似笑非笑,不知话里几分真假。
梁松影无声笑了一下,“我就那么稀罕吗?”
“是啊,你特别招人喜欢,人见人爱车见车载,天上的锅也喜欢往你头上盖。”晏望霄吐出一口烟,“你个自恋的混蛋,把快乐建立在我的痛苦上,你这么谢我?”
他继续说:“你看你快三十岁了,别瞪我……还没爱过一个人,你是不是那爱上自己倒影的那喀索斯,别人在你眼中只是空气浮云?”
梁松影靠在身后树干上,想了想,“你怎么会这么认为?你没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