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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沭黎仰身嵌入真皮座椅中,声音低沉:“那天周五回家,看到我妈披头散发坐在地上,我跑进去,曾经整齐的屋子满目疮痍。而我最终看清行凶者刹那的感觉,就像我爸亲自掐着我脖子一样。”
那时的高沭黎,脑子里是爆炸后的一片狼藉,他听到干涩的字句艰难从喉中渡出:“爸,怎么回事?”
高展抓起桌上的纸摔到他脸上,他从地上捡起报告,一个字都看不进去,却拼命逐字塞入脑海中,看了很久才明白“父系样本拒绝待测子女亲生父系的可能,母系样本不排除子女样本亲生母系的可能”是什么意思,至于了解到CPI的异常,则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这时一个衣着妖娆的女人走了进来,打破了客厅的死寂:“这下□□和她生的野种都聚齐了呢。看看你们做下的事,怎么还有颜面还待在高家?”
高沭黎从未见过这个女人,眼看母亲受辱,只觉得浑身发冷,却只能怒视着那女人:“嘴巴放干净点。你是什么货色,也敢跑到我家指手画脚?”
“我与钟夫人相比,自然算不得什么名媛贵妇,可我才是为高家生养了二十年儿子的人。你说谁有资格站在这?杂——种——”
高展手里还攥着皮带,慢慢坐到一旁的椅子旁,语气有些疲倦:“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今晚有热闹看,所以来了。阿展,你不会不高兴吧?“
母亲的额角和嘴部尚有淤青,眼睛似乎也红肿着,赤足从黑色的大理石上站起来,冷笑的口吻:“二十年?高展,你不信我,我却是错信你了。“
高沭黎只觉得脑子都要炸开,看着母亲一步步向自己走来,驻足在身侧,低声道:“小黎,你若是相信妈妈,就同我一起走吧。”
他攥着欲向门口离去的母亲的手,对父亲喊道:“爸,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到底出了什么事会变成这样?“
高展看了长子一眼又垂下眼眸,层层皱纹叠在阴影里,双鬓星星,吐出话来:“滚。别让我见到你,黄泉碧落我都不想再看到你。”
“抱歉。”路识珺的左手握住方向盘上冰冷的手指,“分明我也知道,却让你想起了不愉快的事情。”
那晚母子二人离开高家后,身无长物,高沭黎又不便求助那帮纨绔好友,只好敲开了路识珺家的门。
他开门看见一张失魂落魄的脸,吃了一惊:“出什么事了?今天不是周四吗,怎么会来?“
高沭黎勉强挤出笑意:“识珺,麻烦你帮我个忙。出了点事,今晚能不能先容我和我妈在你家借住一晚。”说着侧身让出母亲来。
他看着这个憔悴的女人,忙道:“阿姨快请进来,到房间里先坐坐,我给你拿拖鞋。”
钟母仍有点失神,却还是被儿子搀着进了屋,礼貌道谢。
路识珺的小单元房里只有一张床,商量后的结果便是路识珺睡沙发、高沭黎睡地板,钟母也没有多推辞,便到房间中枯坐了一夜。
“入秋了,地面有些凉,你还是睡到沙发上来吧。”
钟沭黎睁着眼望着黑暗中模糊的天花板:“我睡沙发上,那你睡哪,地上吗?”
他蹙眉道:“这不管怎么说也是我家,没有主人高卧,客人睡地板的说法。”
“是吗?”高沭黎起了身,从外缘将沙发上的人隔着被子一把抱住,“那就一起睡沙发好了。”
母子俩连着在路家住了三日,第四日钟母买了回沭阳老家的火车票,临行前做了一桌的好菜作为饯别。趁着钟沭黎出门到附近加油站加油,钟母对他道:“路先生,沭黎他,经常住在你家吗?“
“没有没有,我们不过是同事关系,也就这次住了一两天。”他赶忙撇清嫌疑。
“是吗?我这两天打扫屋子卫生的时候,看到路先生的衣柜里,有沭黎的衣物,而且不止一两件,卫生间里的牙刷,也都是成套的旧物。我虽未曾听他提起过你,你们关系应该不错吧?”
那天事出紧急,根本来不及消灭赃物,他只好应和道:“还行。所幸高先生不嫌寒舍鄙陋,拜访之时偶尔会过夜。”
“沭黎后面几日可能还会接连叨扰路先生,还望你多多包涵。“
“哪里哪里,公司里都是他帮衬我来着。这两天公司虽然出了点动荡,但相信都会好起来的。”
钟母凝视着他,浅浅的鱼尾纹泛起,笑里有一丝悲凉:“来不及了,路先生,请你一直抓紧他,好吗?“
路识珺松开手,将旁边的车窗按了上去,钟沭黎见状也关掉了其他车窗,冷气又从胸口下聚涨起来,似是要漫过头顶。
他深吸了一口气,道:“沭黎,我是不是从未和你谈过我的父母?他们呢,都是小人物,深谙普通人就要低调顺势的道理,不比任何一对父母逊色。我妈是二婚,在农村里总被人指指点点,后来我们家就搬到城市里,在一家保险公司供职。他们追求安稳的人生,我也一直习惯买商业保险。桑都地震之后,他们公司的保险人员找到了我,告诉我我是他们负责的保险单受益人。”
“我知道一些事情。”钟沭黎转头望向他,“是你的学长秦望川告诉我的,他把你父母的信转交给我。”
“信上说了什么?”
钟沭黎感受到胸口那份虚无的重压,学着对方深吸了一口气:“对不起。”
被水晕染开的油笔字纠缠在发黄的纸纤维里,钟沭黎照着内容念了出来:“它说,珺珺,爸爸妈妈错了,请你……”
“不要再念了。”路识珺忍不住颤抖起来,左手拧着安全带紧勒着胸口。
钟沭黎转过身来,环抱住他的上身,又握住他的手松开安全带,浑然没注意到自己身上牵扯着的安全带。
他终于平静下来,道:“我爸妈是在来桑都的路上出了车祸。那年病重,我仍不愿打电话给他们,主治医生拿到他们的联系方式后亲自说明了情况,最后他们一直没有来,我却只是躺在床上等死。身为儿子,躲藏逃匿这么多年,最想要的就是我爸妈的一句’对不起‘。可是,这句话的代价太大了。”
他曾一度以为这句话很重要,它来自于整个成人世界二十多年日复一日的磨损和有意无意的伤害。那几年把父母按月寄来的生活费退回去,换了号码也未曾主动联系,执拗地把精神上的脐带生生割裂,只是因为他觉得,自己能熬到这句话。
他笑了笑:“现在,我仍然在等这句话从他们口中亲自被说出来——就好像从大三至今,他们仍然好好地待在洛州,我们只是临时的置气一阵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CPI=累积亲权指数
第14章 第十四章
尽管宣传进展和钟沭黎的项目预期出入甚多,校庆的日子挨着学生们挑灯夜读的预习周款款而来,学校里彩旗红绸被六月的高温融化成一摊水果糖糖渍,参差不齐地盖住了四处改建中的废墟。
路识珺带着一帮新人与校方完成了明日的交接,学校的一个负责人问道:“这次有幸和LS合作,校庆和基金会的前期的宣传,都仰仗路总监的指导。听闻路总也是我校的校友,不知是否能在明日的校友演讲上赏个脸呢?”
“多谢张校长美意,不过我记得明天的校友演讲环节已经安排好了人,而且不大巧的是,我明日上午有别的安排了。”
“是这样啊。不过,LS作为这次的合作承办方,上台发言的成员难道不是路先生吗?”
路识珺抬手看了一眼表:“这个请校长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了刘经理负责致辞。只希望明日天气不要太热。”
“那好,天色也不早了,路总监事务繁忙,我也不便多留。请您慢走。”
路识珺被身后一群下属拥出了办公室,身后的Tony才低声道:“总监,刘经理是哪一位,我怎么没听说过公司里有这么一号人?”
他脚步不停,随口问道:“Tony,你的中文名是什么?”
“刘念远……”
“很好,回去准备一下讲话,简练得体即可,不要喧宾夺主。我先走了,你们没什么事的话,也可以直接回家了。”说着便拐进了一边的楼梯,把一帮人丢在几步之远的电梯面前。
钟沭黎睽违多时再见到镜中衣冠禽兽的自己,总觉得一副熟悉的框架落回了身上,他低头看向给自己系领带的路识珺:“和帕拉维纳先生约的时间不是十点吗?为何这么早就开始折腾我?”
路识珺按着领扣一路上滑,目光也随之直入对方眼眸:“那可是帕拉维纳啊,这么多年我终于见到活的了。不把你捣腾得整齐些,万一他嫌我们诚意不够,甩手拒绝LS怎么办?”
“那倒不会,我见过他两次,感觉还蛮好说话的。意大利人嘛,肢体动作堪比手语,张牙舞爪虽然吓人,但最受不了的还是他们过度的热情,尤其是对小姐太太们。还有,如果没有什么耐看的AE撑场子的话,他想必也不会重视这次会谈的。”
路识珺实际在酒店见到穿着沙滩衬衫的帕拉维纳时,才明白钟沭黎所言非虚,两人全副武装反而显得有些唐突。年近六十的大师仍然一副小伙子的劲头,又是握手又是拥抱,吐字的重音突突突突贯穿整个对话。钟沭黎侃侃而谈,时不时回头冲他解释两句对方的意见,半小时就把合作敲定了。
两人目送帕拉维纳离开,路识珺有点不真实的感觉:“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不会谈崩了骗我说谈完了吧。”
“人家急着回去换泳装到楼下游泳池呢,哪有心思跟我们落实细节?到跟他的团队商量事宜的时候,你才会发现有和养尊处优的日耳曼人合作会有多磨人。”
“看来我得回公司跟HR说明一下,招两个会意语的freelancer。”
“你要回公司吗?济泽的校庆,不去凑个热闹?”
路识珺拿出车钥匙:“事情都交代好了,不需要我坐镇,况且校友名单上有我不想见的人。”
话音刚落,身上的手机响了起来,接通之后,是Tony焦灼的声音:“总监,非常抱歉,我身体出了点状况,怕是,怕是没法出席济泽的基金会开幕式了。”
“身体出了什么状况?别的同事能顶上吗?”
“贪凉吃坏了肚子。总监,那个别的同事同一时间段都有任务,我实在拜托无果,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路识珺浅浅叹了一口气:“那你先休息,我马上到学校和校方说明取消该环节。”
“取消的话,时间轴会被打乱的吧。”钟沭黎坐在副驾驶座上,突然说道。
路识珺飞快扫了对方一眼:“今天派去校庆的人手本来就少,已经找不到人来替代,不如你去?”
“路总监,您要亲自上台讲话?”台下的负责人递去话筒。
“嗯,刘经理要处理一些紧急事务,所以换成我了,希望没有给你们造成不便。”他接过话筒,试了试音效,缓步走到台上。
台下人头攒聚,发出嗡嗡的噪声,他俯瞰着芸芸校友们不大耐烦的面容,露出职业性的微笑:“各位济泽校友们,我路识珺谨代表致景公司感谢各位的到来。”
“你没有必要原谅他们,或是忘却在济泽的过去,只是你要原谅你自己。”言犹在耳,路识珺握紧了话筒,看着那人微笑着仰望自己。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作为济泽曾经的一份子,它带给我的不仅是师长的言传身教,还有与在场各位相见相知的幸运。经世济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