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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崖_厌三-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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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子散发着淡淡的霉味,我翻了个身,把灯光和室友的讲话声隔绝在了背后,我好像有一个多月没回宿舍了,平时下班晚了都回自己的出租屋,反正他们不待见我,我也乐得看不见他们。
    凌俊柯之前劝过我,说你除了不爱说话挺好一人怎么不学着解释一下呢?几句话的功夫就能拉近与同学之间的距离,干嘛非要搞成众叛亲离的模样?
    我哼笑一声,解释?这世界上能让我解释的人只有一个,可惜人家还不领情。
    三年前是季清的时候我还要端着温和善良的脸应付学生领导,甚至是家里人,如今孑然一身,与生俱来的凉薄自私就像是不可翻转的沙漏,一点一点显露了出来,变成了现在不近人情的模样。
    凌俊柯一个理科生非要学着文科生给我打比方,说我像北极的冰川,只有潜到水里才知道隐藏了多少情感。
    我骂他恶心。
    想到家里人就想到父母,我突然有些难受,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身体还好吗?不过转念一想,这样也挺好,老人家年纪大了,我不想让他们的后半生还要经历死别。
    爸妈一生和善,而今肯定有比我更适合当儿子的人照顾他们。
    重生之后还有一个毛病也改了过来,前两年天天奔波于打工和上课,身心疲惫的同时睡眠质量蹭蹭地往上涨,现在我练就了一沾枕头就睡的本事,再也不是以前浅眠易醒的人了。
    思绪逐渐飘远,想起以前闲聊的时候方靳说我这种人心思重,所以晚上才睡不着觉,总而言之就是活得太舒坦了,如果让你天天出门上工地搬砖,你晚上睡不着我头割下来给你当枕头。
    这还真是一语中的。
    半梦半醒之际,最后在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是戚文晏临走前说的话。
 
    邵然交卷走出教室的时候收到了一屋子同学或嫉妒或崇拜的目光,今天考的是中国古代文学史,给他们授课的是中文系有名的钱老,而在他看来这老头只会倚老卖老,在他教书的时候就总是仗着资历指使着他们这些小辈做这做那,课上得还没他好。
    每年的期末都是学生与老师最痛苦的时刻,但对于他而言却是最清闲的时光,他好歹在G大混了几年老师,这些试题吃吃老本就能应付过去,他回忆了一下刚才的考题,嘲笑钱老一份卷子能用好几年。
    邵然走出教学楼,抬手把旧棉袄的帽子盖在了头上,他本来就瘦,又不高,戴着一副圆框眼镜,帽子一戴显得人更小了。他呵出一口白雾,一路上都没几个学生,教学区异常的安静。他们这学期的课程早就结束了,酒吧的班晚上六点才开始,他有一个下午的时间可以挥霍。
    G大校园很漂亮,尤其是中文系这边,建筑物基本是百年的古楼,红砖绿瓦,有着浓厚又不突兀的历史感。夏天的时候,道路两旁的树木茂盛的不见天日,教学楼与食堂有一条长长的小道,以前下课的时候他总爱走这条小路去食堂,同事跟他同行总抱怨说为什么要绕远,等到了估计饭菜都凉了。那时候他闻着小道里独特的淡淡竹清气味,笑着说明天不走了。
    然而第二天,他还是死性不改地继续走这条小路,久而久之同事也不愿跟他同行了,就变成了他一个人。
    邵然踩着满地的枯叶踏进了这条小道,其实他也不明白这个地方到底哪里吸引了他,只不过是几支竹子,一条简单的石子路,竟会让他着了魔般舍不得抛弃。
    也许这就是喜欢吧,夏日里的蝉鸣,冬日里漏进竹林的阳光都可以成为喜欢的理由,他也不愿意跟别人分享这种喜欢。这条路他走了快七年,从季清到邵然,从老师到学生,从喜欢到习惯。
 
    邵然在食堂里吃完午饭就搭上了回出租屋的公交车,封闭的车厢里摩肩接踵,狭小的空间里鱼腥味,旁边人大声说话的口臭味一阵一阵朝他鼻里挤,熏得邵然刚吃下去的午饭隐隐有往上涌的趋势。他单手拉着把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口罩戴在脸上,只露出了一双似困非困,十分冷淡的眼。
    周六的缘故,公交站台的人特别多,司机喊着乘客往车厢里面走,邵然被挤得连连后退,不小心踩到了一位中年大妈的脚,大妈夸张地大叫了一声,邵然连忙转头,大妈听了邵然的道歉刻薄地翻了一个白眼表示接受。
    公交车终于到了站,邵然几乎是直接跳下车的,他扯下口罩,冬日午后的阳光洒在他脸上,他深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才有种活过来的感觉。
    邵然熟门熟路地绕过了小巷里的垃圾箱,低头躲过了一排又一排晾着的内裤胸罩,隔壁房东身形有两个邵然那么胖,用熟练的上海话大声骂着拖欠房租的农民工。
    小巷又暗又长,长年不见阳光,煎过的中药残渣和吃过的剩饭剩菜堂而皇之地扔在路边。邵然走到自家门口时差点踩到了地上的呕吐物,他面不改色地皱了皱眉,抬脚走进了楼里。
    邵然掏出钥匙进了门,扑面而来的阴冷气息逼得他打了个喷嚏,他拿着电热壶去外面的公用厕所接了水,回来的途中听到楼上的夫妻又开始吵架。
    老房子隔音不好,女人尖利的声音仿佛在暗示让大家都来看戏,邵然听了一耳朵,大概明白外面那团东西是谁吐的了。
    邵然回了房,给电热壶插上电,电热壶是二手的,还是他某天在旧货市场淘到的。他找出充电器给手机充上电,然后脱掉了衣服裤子钻进了被子。
    被窝里很冷,好在他前几天刚刚跑到天台晒过被子,总没让空气里的霉味传染到被子上。吃饱了饭容易犯困,他蜷缩在被窝里,昏昏欲睡。
    很难想象上海还有这种地方,好像与外面是两个世界,可邵然在这里生活了三年。
    也想过搬到其他,近几年的奖学金和打工的钱邵然积攒了不少,每次糟糕的生活环境令他火冒三丈,然而便宜的价格又让他一忍再忍,就这么将就了三年。
    上海动辄就三四千一个月的房价令他不得不学会妥协。
    诺基亚开机的声音惊醒了快要睡着的邵然,他扒拉着手机还真看到不少短信,他懒得一条条看就直接甩了个电话给凌俊柯。
    电话很快就接通,邵然单刀直入,“喂,什么事?”
    电话那头是凌俊柯永远朝气的声音,“我靠!小然我以为你出事了!”
    “没事,昨晚手机没电了。”
    “你昨晚在哪?!”
    “宿舍。”
    凌俊柯长长舒了一口气,“我以为你昨天……”
    邵然大概猜到了后面的内容,“没有。”
    然而凌俊柯接着说:“我昨天听说有个老板要包养你!吓了一大跳!”
    邵然皱眉,“你听谁说的?”
    “听王老板说的,昨晚他们那个包厢都喝多了,我跟着彭姐进去收拾的时候王老板扯着彭姐的袖子喊,彭姐不是很照顾你嘛……就多问了几句……”
    “王国富说了什么?”
    凌俊柯似乎被邵然直呼老板名字的行为噎了一下,“就说跟你一起走的那个老板,为什么会看上你,而且他还养着另一个人,从来不带出来,宝贝得紧,王老板到现在都没见过,只知道叫杨……杨什么来着?我记性不好,给忘了。”
    “小然,那个老板要包养你的事情是真的吗?”
    邵然听了凌俊柯这稀里糊涂的一番话,只觉得更冷了,他扯过被子盖过头顶,跟凌俊柯说了声“假的”就挂了电话。
    入眼是极致的黑,他的血液全部涌向心脏,窒息感紧随起来,他的四肢陷入了极度的麻木,这时候他还在想他为什么永远捂不热被子。
    楼上的争吵已经结束,寂静的空间里传来了水开的声音,邵然“哗啦”一下掀了被子,冰冷的空气入肺让他不可抑制地咳嗽起来。
    他这才明白这三年对他的感情没有少一丝一毫,时间的沉淀反而让他的感情更加浓厚压抑,他爱他,爱到不管给自己做了多少心理建设听到意料之中的消息还是会痛,痛得甚至有种灵魂出窍般的错觉。
    他起身给自己倒了杯热水,热气蒸腾上脸,邵然捂着杯子,想问问那个永远骄傲的季清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他低头看着水里的影子,苦笑了一声,可他就是季清啊。

【第十八章】
    再见面是半月后。
    元旦与春节的空档,酒吧天天满场,每个人走路带风,一个人恨不得掰成两个人来用。
    仓库在地下室,酒吧在二楼,来这里的男人不管是不是真gay,火气倒是一个比一个大。我搬着一箱红酒匆匆往楼梯走,晚一步怕是又要挨骂。
    楼道里传来一声很轻的“戚文晏”,我瞬间定住了脚步。
    怎么形容这个声音呢?很轻,很软,带着点淡淡的撒娇,又夹杂着浓浓的责备。
    听着这个声音我想象了一下主人公的长相,年纪不会很大,或许也是大学生,有着一双湿漉漉如小鹿般的眼睛,唇红齿白,脾气一定很好,会有很多朋友,重要的是,戚文晏喜欢。
    对话仍在继续。
    “小易……我错了……”
    “我说了我最讨厌你喝酒!”
    戚文晏的声音渐渐轻了下去,像是埋在什么地方用鼻音发声,“今天这个局推不了……”
    另一个声音都快要哭了,“你起来!别想混过去!你说好今天陪我吃饭的!”
    戚文晏笑了起来,我想了一下,他嘴角的弧度一定很明显,眯起来的桃花眼是我最钟爱的。
    “所以我不是打电话叫你来接我了吗?”
    “你……你不是说今晚推不了吗?”
    “如果是我家小醋缸生气了,那当然可以推掉了……”
    一箱红酒有12瓶,一瓶加上包装大概1。2kg,我抱着近15kg的箱子一动不动地站在楼梯上听着我以前的男朋友和他现情人的墙角。
    脚步声渐行渐远,这里是酒吧后门,一般人都不会来,也不知道戚文晏是如何寻到的。我僵直着手臂把手里的红酒放在了地上,脱力般地靠在了墙上。
    原来王国富说的都是真的,原来真的有这么一个人。
    我已经不想追究那晚他说第二天来接我最后没有来的事,我给他打过一个电话,直到漫长的等待音结束我都没有听到他的声音。
    “蠢透了。”我骂了自己一句。
    我重新抱起酒,慢悠悠地朝楼上走,到大厅的时候被彭姐揪住衣服后领一顿骂,“叫你拿箱酒你拿到法国去了?!你知不知道客人催了多少次?!”
    我被她拉得一个后仰,差点没拿稳酒箱,我倒吸一口冷气,这箱酒砸碎一瓶都要我一个多月工资。我无奈地想转身,奈何衣服还在彭姐手里,我只能困难地转了个头,我深切质疑这个女人的更年期提前了。
    “姐,等我送完酒您再骂,行吗?”
    彭姐看到了我的脸,慢慢松开了手,刚才那种恨不得把我扒皮抽筋的语气顿时消弭了,转而换成了不确定的口吻。
    “你……你怎么了?”
    我反问,“我怎么了?”
    “你眼睛怎么这么红?”
    我眨了眨酸涩的眼,“是吗?”
    “你没事吧?”彭姐不放心,“刚才你去干嘛了?”
    到如今我还没搞懂彭姐对我的过分关照从何而来,难道因为我跟他儿子长得很像?让他母性泛滥?我被自己天马行空的想象力折服,一不小心笑了出来。
    我半开玩笑地说道:“没事,估计看了什么脏东西长针眼了,晚上睡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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