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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被搬运进屋子，夏桓猛然瞥见其中一个破旧的衣柜，目光顿住了。
那个衣柜非常廉价，样式不好看，质量更加差劲，有一扇柜门已经歪了。夏桓知道，这扇门关不上，必须向上提着把手，才能将它塞进去。楚仪还笑称这是因为他俩出柜出得太激烈，连门都被撞歪了。
那时候他们俩人窝在简陋的出租房里，白天上学，晚上一起温习功课。两个刚刚成年的高中生没什么赚钱的手段与精力，连饭都吃不饱。夏桓从那时候就开始给各个杂志社投稿，每天写到深夜，肚子就饿得咕咕直叫。楚仪心疼得不行，偷偷卖掉了母亲送他的手表。夏桓知道后，两个人头一回吵了架，楚仪摔门而去。可第二天他回来的时候，脸上若无其事，身后还放着从楼下捡来别人不要的旧衣柜。
夏桓不知道楚仪是什么时候找回了这个衣柜，又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将它放入新家。但他现在看着，心头亦有几分怅然。
“嘀嘀嘀。”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夏桓只感觉屋里的光线暗了些。他摸起手机，查看新来的消息。
轩辕：“幻享大大在吗？”
看到这句留言，夏桓慢慢缓过神来。手掌依旧痛着，却并未影响手指的动作。
“在的。”
“嘿嘿，明天晚上有时间吗？我没有别的意思啊，就是问一问。最近的更新越来越精彩啦，我们都很担心万一哪天突然断更，简直是要命。”
来自陌生人的肯定总能让人感到开心，何况是现在。尽管是全然不相干的事情，但不可否认，夏桓确实感受到莫大的安慰。
“小说我已经写完，每天只是修改存稿，不会断的。”做好保证之后，夏桓迟疑片刻，还是问了出来，“你说……你们？”
“嗯。鄙人忝为幻享大神书友群的群主，跟九百多只找不到组织的小伙伴一起，日夜盼望大神的临幸呀。”
看到这半开玩笑的一句，夏桓有些惊讶。不过，具有相同爱好的人们总是喜欢聚在一起，他自己是个孤僻的人，不太能融入那样的气氛，但心里还是非常羡慕的。
“失敬失敬……”夏桓回复着，还没打完，手机震了一下，铃声响起，是个陌生的来电号码。
他的手机号只有沈绍飞一个人知道，而号码显示的又是本地。夏桓猜测大概是那家伙的手机出了问题，就赶紧接起来。
“沈绍飞？”
电话那头只传来沙沙的呼吸声。
夏桓回想了一下沈绍飞打电话来最常说的事，试探着问：“今天晚上不回来吃了？”
“吃什么，吃你吗？在电话里说这种事，你们也不嫌肉麻。”清晰的嗤笑声传来，不属于沈绍飞，却同样令人刻骨铭心。
“……楚仪？”
“嗯。”楚仪漫不经心应了声，另一个年轻的男声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夏桓不知道那是不是祁斐。
想到这，他喉头噎住了，心中已然明了楚仪来电的目的。
果然，那边又道：“几年不见，你真是脾气见长。伤了我的人，医药费我是不是该找沈绍飞去要？”
“不要告诉他！”夏桓失声道。意识到自己的事态，他缓了缓，低声恳求：“今天是我唐突了，祁斐先生伤得重不重？”
“他嘛……”声音离远了些，“喂，你伤得重不重？”
“要死了！”听起来中气十足。
楚仪笑了起来，笑声轻快愉悦，夏桓咬了咬唇，听他说：“斐斐是我的心肝宝贝，就是掉根头发都让我心疼。不过你的情况我也知道，沈绍飞跟我不一样，如果你去偷他的钱，少不了要挨顿打。这样吧，你给祁斐当面道个歉，我就不追究了。”
“我很忙的！”那头祁斐抗议。楚仪安抚了几句，根本没有问过夏桓的意见，自顾自定好了时间：“后天中午，谁家院。”
夏桓不想去。他不知道那个“谁家院”是什么地方，但他知道如果自己问出来，一定会招来一阵冷嘲热讽。
而这些，还只是开胃小菜。
“我……最近有些忙，可能安排不开。”
“沈绍飞就这样折腾你，中午也不让你休息？”楚仪很疑惑，似是在为夏桓打抱不平，“他确实过分了，你该同他好好说说。路边二十块一次的小姐每个月还能休息几天，你总比她们强些。”
夏桓攥紧手机，坚硬的金属使得掌心发疼，却及不上话语带来的锐痛。可他依然强作镇定：“祁斐先生似乎与我有些误会，我确实不应该动手。医药费由我负责，但道歉……”
“他对你没有误会。”对方的声音冷了下去，“你确实偷了我的东西。”
夏桓沉默许久，涩声道：“……我没有。”
那头传来气流的沙沙声，楚仪的声音再次传来：“一直想要告诉你，我妈留给我的那块表，算是送给你父亲了。那时候他被人拎着闯进来，那些人说要把你抓去抵债。我把表给了他们，哈，他们还找了我八百块。”
夏桓愣住了。
“既然你现在有了钱、硬气了，医药费我也不跟你客气。二十五万。银行卡号是你知道的那个，三天内，把钱打过来。”
电话被挂断了。
二十五万。
这个价格，不及楚仪当年那块手表的市价——那是他母亲离世前，送给他的最后一件生日礼物。
他一直以为那块表是楚仪自己卖掉的，所以才会为此生气，可没想到……
现实血淋淋地摊开在夏桓眼前。
那八百块，楚仪后来全都买了吃的。在那两个月的夜晚，夏桓的肚子再也没叫过。
他欠楚仪的已经太多，既然对方开口，他就没理由推脱。
打开网银，夏桓开始转账。那个银行卡号他本以为自己已经淡忘，可在指尖触到键盘时，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一串数字自动流了出来。
多年存款一下子少了一半，然而他并没有犹豫。
只是有些遗憾。
距离他的目标，又远了一步。
五百万，是夏桓当年将自己卖给沈绍飞的价钱。这些年，他一直在努力攒钱。因为他想着，如果有一天能将这笔钱还上，或许沈绍飞就不会对他那么坏，也不会这样随便地欺辱，他可以堂堂正正做人，而不是一个出卖肉体的娼妓。
到了那时候，他就能……
夏桓摇摇头，没有想下去。他默默打开文档，继续敲起了键盘。
未来，需要更加努力才行。
第7章
傍晚，沈绍飞回家的时候，不但是自己开的门，而且进屋之后，发现夏桓居然还在聚精会神地对着电脑。
遭到这样的冷遇，他有些不满，正想说些什么，目光一凝，落在夏桓的手上。
“喂，你的手怎么了？”
夏桓猛然惊醒，抬头怔怔看了他一会儿，才从思绪中挣扎出来。
“你回来啦。”夏桓起身，“我还没有做好饭……”
“我问你的手怎么包成这样？”沈绍飞提高了音量。
“……今天出去散步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夏桓下意识将手向身后藏了藏。
沈绍飞撇嘴，似乎是嘲笑他走路都能摔跤。过来看了看，捏了一会儿，发现问题不大，眼睛又朝窗外瞟了过去。
“你见到新搬来的邻居了？”
夏桓摇头。
沈绍飞想了一下：“唔，人家刚刚入住，咱们作为邻居，总应该表示表示。这样吧，你定几个菜，我明天送过去。对了，要非常非常辣的。”
楚仪不喜欢吃辣，沈绍飞不太能吃辣，夏桓倒是很喜欢。他隐约摸到一点沈绍飞的意思，点点头，其实心里觉得沈绍飞太过孩子气。
沈绍飞完全不知夏桓所思所想，他只要被顺着就非常开心得意，哼着歌在夏桓脖子上啃了一口，也不顾对方的瑟缩，蛮横地将人压在沙发里亲吻。夏桓被放开的时候，眼睛与嘴唇都红红的。
因为夏桓的手受了伤，所以沈绍飞做了晚饭。他的手艺不错，至少比夏桓要好，夏桓年少时常常忍饥挨饿，长大后遇到喜欢的就管不住嘴，比平日多吃了一些。饭后，沈绍飞摸摸他的肚子，又看看他的手，就不准他再打字，而是拽着他出门，在傍晚的凉风中散了会步。
这时候已经进入冬天，晚间气温很低。夏桓冻得哆哆嗦嗦，沈绍飞倒是热气腾腾，就不顾他的挣扎，将人揽在怀里。
俩人绕着家门口傻兮兮走了一圈又一圈。夏桓看到沈绍飞的目光频频看向隔壁，就领悟了这大概是一种幼稚的示威。
“……我们还是回去吧，很冷。”
在走到第五圈的时候，夏桓忍不住开口了。
沈绍飞不知从那黑洞洞的窗户里得到了什么样的答案，满意地点点头，凯旋一般回家了。
这一天沈绍飞的心情都很好，甚至因为夏桓说手疼而放他睡了个安稳觉。这样的好心情延续到了第二天。他没有去上班，花了一上午的时间在二楼小客厅中神秘兮兮地不知在做什么。中间还特意将夏桓支开，收了一个包装精美的大盒子。
下午，沈绍飞不在小客厅里窝着了，而是时不时在夏桓面前晃来晃去。夏桓忍不住看他时，他又做出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似乎很不想同夏桓说话。
夏桓拿不准他想做什么，就只好继续埋头码字。
傍晚时分，送餐员上门。这家店很合夏桓的口味，沈绍飞定的菜也都不错。他在一堆餐盒中挑挑拣拣，最后选了几个，同夏桓招呼一声，提着出了门。
走的时候，沈绍飞的步伐都透着得意。可半小时后，他两手空空从隔壁回来，脸上的怒意几乎要变成肉眼可见的乌云。
“咣！”他又开始摔门。夏桓不想去触这个霉头，依然缩在沙发上打字。他现在的作品正处于上升期，获得的好评越来越多，夏桓也越发谨慎地对待每一次更新，对存稿更是改了又改，务求不辜负读者的期待。
沉浸在人物情节中的夏桓很少能注意到周围发生的事，可现在他有些三心二意。眼角瞥到沈绍飞气势汹汹朝自己走来，马上抓紧时间保存文档。
“怎么了？你不是去……”
“楚仪那个混蛋！”沈绍飞气呼呼地大叫，“气死我了，他竟然说——”
这个时候的沈绍飞极其不可理喻，夏桓想出言劝慰，电脑突然发出一阵轻快的铃声。低头一看，竟然是轩辕正在qq上向他发起视频请求。
“大神，不想露脸就遮住摄像头。我有好东西给你看！”随之附带好几个一脸恳求的可爱表情，夏桓一时间被刷屏弄得有些手忙脚乱，不提防暴怒中的沈绍飞已经将脑袋探了过来。
“这人是谁？”阴沉的声音问。
夏桓的回答细如蚊呐：“……是网友。”
“网恋？”
“不是，我们是普通朋友。”夏桓立刻道。
同时，那边的轩辕或许是久等不至，又开始发各种表白表情包。
“亲爱的！我把我的心给你！”
“男神，容我说爱你！”
滴滴提示声的间隙，是死一般的寂静。
“是普通朋友。”咽了口口水，夏桓再次强调，“他年纪比较小……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这样。”
“你也喜欢？”
夏桓咬住唇，瞅着脸色黑沉的沈绍飞不敢说话。
“我真不知道你居然喜欢这口。”沈绍飞自言自语着，声音有些轻，愤怒正在其间酝酿。他直接夺过鼠标，恶狠狠点了拒绝，不给夏桓任何反应的余地，直接将人扛在肩上，一路带去楼上的主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