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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年来，顾曦衡在大大小小的事情上体会过无数挫败感，也听过无数的嘲笑奚落和安慰劝解，但这些都无济于事，他几乎都走不出阴影，只有这次让他真的看开了这一个失败。
16。反省（上）
有了鼓励，顾曦衡周日打电话给妈妈，问清每个步骤后完美复制了当年的味道。
赵逐吃得双眼发光，顾曦衡看他这么开心，说要教给他，但被赵逐拒绝了，理由是：“都有你给我使唤了，我还学那个干什么？”
赵逐并不想理解什么“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的复杂道理，乐得清闲。
收拾完厨房里的狼藉，顾曦衡又听了两节网络课程，一个周末就这样过去了，他总觉得时间过得太快。
前一天晚上学习到很晚，没休息好的顾曦衡打着哈欠跟着班级队伍走到操场上，想着能不能躲在谁的背后偷偷眯一会，站在队伍最尾处闭目养神。
然而班主任找不到站在队列中间的几个班干部，由于在暑假里见过顾曦衡几面，对他这个转校生有些印象，把原本要交给班干部去做的事交代给他，安排他去整队：“多接触同学，你能更快融入班集体嘛。不熟？不熟才好啊，这样老师就相信你不会偏袒任何人。”
每周一的领导讲话内容过于形式主义，本来就让学生们反感，大家都不好好排队，三五成群地在交头接耳，时不时还打闹一下，队伍中段乱七八糟。
让有抵触心理的同学们听顾曦衡话，“不要说话”“不要打闹”这些约束行为的事，不伤害同学之间的感情就不错了，班主任还指望增进友谊，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反而让做这事的人更招人讨厌。
但顾曦衡没得拒绝。
得罪老师和得罪同学，反正都是得罪，既然没有其他选择，顾曦衡也只能硬着头皮去维持秩序。最后在同学们的抱怨声和白眼中站在队首，偷觉计划泡汤，他也很不高兴。
今天校长的废话特别多，极具催眠效力，顾曦衡迷迷糊糊中看见台上站着赵逐，对着那在阳光下有些扎眼的金色头发，他心想：“我居然可以站着睡觉。”
这都能梦见赵逐，等会要把这个当笑话讲给赵逐听。
顾曦衡光顾着笑，没注意今天的主题是校风校纪，班主任听见笑声转过来看着他，顾曦衡对上目光后登时清醒，一秒换上认真聆听校长教诲的神情。
确认自己没在做梦，顾曦衡对赵逐出现在主席台上讲话这个事越发惊奇。难道赵逐要发表称霸学校的统治宣言了？
赵逐接过话筒，有模有样地清了清嗓子，“大家好，我是赵逐，欢迎来高二（十一）班找我打架。”
一旁的校长脸色一变，狠狠瞪着他。赵逐看到校长神色不悦也没在怕，继续吊儿郎当地说着：“校长在瞪我，估计KTV唱多了，贼恨人抢他麦吧。我还是赶紧把正事说完。”
这不正经的话比校长的讲话有趣，学生比以往听得认真。
赵逐从校服口袋里取出一张皱巴巴的纸，一字一句毫无感情色彩地照着念：“检讨书，亲爱的全校师生，呸，怎么就‘亲爱的’了，咱们关系真有这么好？”
吐槽完开头，赵逐接着往下读：“上星期四下午，本人不服从纪律，未经老师允许私自离开教室，在校园里游荡，并且违反校规抽烟……”
稿子一听就知道不是赵逐写的，念到一半他还嫌拗口，直接脱稿自由发挥，“不就是抽烟的时候遇到吴校长了，我见他抽的烟太便宜，问他要不要来一根，他看到我在抽荷花一下子就火了。对不起我错了，我不应该抽比校长好的烟，也不该和校长打招呼，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全校哄堂大笑。
末了，赵逐还诚恳地向台下三个年级的学生发出呼吁：“大家要引以为鉴，以后见到校长都不要打招呼，同学们能不能做到？”
乱糟糟的笑声中传出尤博然中气十足的捧场声：“能！”
有一个呼应的，大家迅速反应过来，纷纷跟着参与这场闹剧，此起彼伏的“能！”在操场上回荡。
赵逐还想再说点什么煽动，广播站的学生终于找到话筒电源，切断了他的发言。
站在队伍前排的顾曦衡笑出眼泪，泪花中甚至还能看到校长脸色铁青地抢过话筒，但他接下去说的话无非是希望学生们不要被赵逐带歪，不能染发不能翘课不能抽烟，然而这三个“不能”的力度并不如赵逐的“我能”深入人心。
直到下午放学，还有人拿“能”当一个梗互相开玩笑。
顾曦衡一整天没见着赵逐，猜他早上出了风头，这会多半学乖了，没想到打开自家门时，这尊大佛就躺在他家客厅沙发上吃着花生。
“你怎么进来的？”
赵逐见他回来，开了一瓶啤酒招呼他一起坐下看电影，“你失忆啊？你钥匙放那不就是等着有人开你家门吗？”
顾曦衡拉开客厅的遮光帘，又打开窗户散掉屋内的烟酒味。
“你整个下午都在这？”
赵逐灌了大口冰啤酒，呵了一口气，全身都舒爽了：“不行啊？你还要跟我收租？”
顾曦衡没跟他嘴贫，他跟以前的同学约好了今晚通电话，想问他们的学习进度和学校最新动向。
今天作业多，他得尽快做完，没空跟赵逐斗嘴玩闹。
“等会记得收拾啊。”他留下这句话就关上了房间门。
赵逐一个人看电影，空气都变闷了。感觉到无聊，赵逐悄悄把房门打开，又回客厅把刚才看的喜剧片退出光驱，换上香港恐怖电影。
任顾曦衡再怎么聚精会神，也无法过滤阴森的背景音乐和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顾曦衡从房间里出来，别开脸刻意不去看电视屏幕，伸长手去抢赵逐攥得紧紧的遥控器。
赵逐存心要闹他，按着遥控器逐渐增大音量，另一只手硬是将顾曦衡脑袋掰向正对屏幕的角度，非要吓他不可。
顾曦衡怕鬼，加上今晚有事在身，实在没心思跟赵逐玩，一巴掌打在他手上，沉着脸骂他：“你有病啊？”
顾曦衡极少发火，就连生气也很克制，但就不轻不重的那一下，疼得赵逐五官都挤到一块。
“嘶……”
顾曦衡以为他在装疼，拿过遥控器关了电视电源，回头一看赵逐手臂上有十几道深浅不一的红肿，像被恶毒的蛇狠狠缠过留下的痕迹。
“谁打的你？”
17。反省（下）
赵逐呲牙咧嘴地收回手臂，嘿然一笑：“你要替老大出头打回来吗？”
没心情和赵逐口嗨，顾曦衡拽住赵逐衣服下摆往上一拉，侧腹也有一道。顾曦衡一脚踩上沙发，不肯就此作罢，用力将赵逐身子调转方向，T恤再往上卷一点，背部的鞭痕清晰可见。
答案很明显了。
“阿姨怎么打这么狠？”顾曦衡印象中赵逐的爸爸一直是慈眉善目的，赵逐妈妈才是家中亲力亲为暴打赵逐的角色。
“是我老爸啦。”赵逐把T恤下摆拉好，“我们老班今天请老头子去喝茶，他回来就拿电线抽了我一顿。”
联系在晨会上的事，顾曦衡可以猜到大概缘由。
“叔叔是气炸了吧。”顾曦衡完全理解赵逐为什么会被打，甚至觉得这就是他自找的。
“他在医院。”
顾曦衡吓了一跳：“你还手了？！”
“我哪敢？”赵逐吃着花生澄清，“老头子电线甩得太激情，把自己胳膊甩脱臼了。”
顾曦衡抢过他手里的花生：“你还有心情吃？”
“这不是庆祝我死里逃生么。”
“……你倒是先关心一下叔叔的胳膊啊？”
“有我老妈关心着呢。”赵逐示意顾曦衡帮他剥花生，“我可不敢跟去，万一老头子把另一只手也弄脱臼了，这可怎么办？”
听赵逐这话，他不去医院还是一种孝顺了。
顾曦衡又好气又好笑，想起家里药箱里的药都过期了，离和同学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会，他决定先出门买个药膏。
“哎不用这么费事。”赵逐露出满不在乎的表情，“这点小伤舔舔就好了。”
顾曦衡呛道：“你舔啊？”
赵逐咧嘴冲他笑：“要不然你帮我？”
“看来你伤得不清，都开始胡言乱语了。”顾曦衡不容分说地拿了钥匙出门买药。
看着门在眼前被关上，赵逐长舒一口气，靠在沙发椅背上思考人生。
顾曦衡带着药膏回来时，看到赵逐歪歪斜斜地在沙发上睡着了，他随手扫开桌上的花生壳，勉强将药膏和棉签放在散发花生啤酒混合味道的桌面上，把赵逐摇醒：“才六点多，你睡什么睡？”
“又不是早上六点。”赵逐闭上眼准备继续睡，顾曦衡拿棉签往他手上用力一压，疼得赵逐嗷嗷直叫，“你就不能像护士小姐姐一样温柔吗？！”
顾曦衡手法利落地帮他涂好一只手，回拒得也很干脆：“不能。”
清凉的药膏激起赵逐一身鸡皮疙瘩，顾曦衡让他把上衣脱了，赵逐死死拽住自己衣服：“撩起来不就好了？”
“衣服会蹭掉药膏，一会再穿吧。”顾曦衡无视他的反对，硬要帮他脱掉，“大夏天的冷一下又不会感冒。而且你身上又这么热。”
赵逐不情不愿地扒掉上衣，转过身让顾曦衡给背部上药。
“这简直是对我的第二次酷刑。”赵逐抱怨道，“还不如不涂呢。”
顾曦衡手指一戳他后腰上的太阳刺青：“你还纹身了？”
“早八百年前纹的了。”赵逐扭了扭身体，催道，“你倒是快点涂啊，别趁机搞背后偷袭。”
顾曦衡一边涂药一边好奇地发问：“为什么纹这个图案？”
“这不是看它意义好嘛。”
太阳的寓意？
顾曦衡首先想到了“生机”和“活力”，倒也很符合赵逐的个性。
哪知道赵逐并不是这个意思：“特别霸气的一个‘日’，念出来又很涨气势！”
“听起来像在骂人。”顾曦衡非但没有感受到霸气，还品出了一丝嘲讽。
“没错，合起来就是‘我日’！”赵逐满脸得意之色。
顾曦衡：“…………”
顾曦衡闹钟响起，提醒他和同学约好电话联系的时间到了，他把房门一关就去打电话。无所事事的赵逐重新打开电视电源，刚才按着32倍速快进到关键的恐怖剧情，现在他又得费劲后退回去从头看起。
意外的是这一部电影里有香艳画面，刚才音量被赵逐调得很大声，他已经习惯了这个音量响度，一时忘了老式公寓的墙壁房门根本遭不住大音量的穿透力。
顾曦衡刚结束通话，坐在房里不知道要不要出去提醒赵逐把音量调小，又怕贸贸然出去打扰到他，那样两人都挺尴尬。
定定神，顾曦衡把刚才同学说的事情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先做个新的学习计划，想着等这段戏过去他再开门出去。
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吧。
诡异的感觉直到顾曦衡去洗澡也没消失。顾曦衡一边想着刚才赵逐看片的事，一边挤了洗发露。
刚洗了头发的顾曦衡闻着洗发露独有的气味，几乎想也不想就把洗发露往头上抹，打开花洒的水时才反应过来，小声咒骂：“……我去。”
顾曦衡就这样恍惚地洗了两遍头。
再面对赵逐，顾曦衡不免觉着有些尴尬，虽然都是正当青春期发育中的大男生，看点这方面的东西并不稀奇，但一想到一墙之隔的赵逐在看这个，他始终有点在意。
吹风机放在沙发边上，顾曦衡纠结再三还是走过去。赵逐正倚在窗边抽烟，目光却一直跟随身上浮着湿润气息的顾曦衡。
视线仿佛有热度，顾曦衡被这样盯着有些尴尬，只好没话找话：“少抽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