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口罩男顺手把鞋子扔了,被什么人捡了回来,又顺手挂在槐树上?
子安有心要爬上去,看看这木平台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但他摩拳擦掌了半天,最后在树下蹲了下来。
他有畏高症。
子安蹲了下来,气儿也消差不多了。他想,该怎么应对目前的烂局面?钱花了,心思也花了,而且他喜欢那店面,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拱手让人的。
要是彩票站也坚持不让呢?子安有见过高级餐馆卖红酒、卖松露、卖甜点,可从来没听说过卖双色球的啊!
无论如何,他不能让这种网红体质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不行的话,用钱砸吧。
想到这里,子安就觉得豁然开朗。对啊,孔姨要什么?她当然不是为了方便买双色球,说到底,就是变相的坐地起价。这些年来,他是很有一些积蓄的,不够的话,去找朋友凑凑,也不会有太大问题。
子安吸了一口气,站了起来。直到现在,他才惊觉,自己下了多大的一个赌注。这件事,他倾其所有,是一定要做成的。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
想到这里,那股子平息下去的心火,又熊熊烧了起来。他觉得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跟心里嘟嘟地冒着泡似的。这股子火无法排遣,子安突然弯下腰来,捡起一块石头,后退几步,朝鞋子扔了过去!
鞋子被石头一撞,滑到了平板的边缘,失了支撑,反转着掉了下来。系着鞋子的绳子犹如被惊扰的草蛇,在空中扭转了几圈,终于被鞋子的重量抻直了。一篷又细又轻的东西扑到了子安的脸上。
子安眨了眨眼,鼻子缩了缩,顿时呆住了。他终于知道,鞋子为什么会被系在这里。
扑在他脸上的,是灰烬。
原来,这神隐的鞋子,是一只烟灰缸啊。
作者有话要说:
cei,北京话里无比烂的意思
海跑,北京城市学院,这个院校水平,可以上网搜搜,自己感受一下。
在北京多年,感觉北京人并不排外。但因为文化个性很强,外地人可能觉得不太容易融入。里面写的是子安一时委屈下的想法,不是作者的本意哈。
第6章 棉帘后的男人
子安想明白了怎么应对孔姨,一身轻松地回到了店里。果然,孔姨和李哥还在,但他们却一声不响,静静地看着墙壁。
孔姨不说话的样子,子安还没见过呢,不禁心里发毛。
从子安的角度,可以看见孔姨侧脸的轮廓。孔姨快60岁了,看她的五官,眼是眼,鼻是鼻,年轻时应该是明丽艳辣的那种美人,现在老了,脸上的肉消瘦了下去,五官就愈加的骨立,反而有点过了头,露出一点凶相。笑的时候,也是亮着刃的。
子安走近,发现他们正在看着墙上的破报纸。
孔姨闻声,转过头来,对子安道:“这是你?”
子安摸了摸脸,“嗯,不像吗?”
“那个啥,冰淇淋……很牛吗?”
子安脑子绕了两圈,才明白她说的是“米其林”。这个问题倒是不太好答。但应对她,吹吹牛逼总是没错的。
“是啊,开饭馆的,得到米其林推荐,就等于拿到了奥斯卡、诺贝尔。那是世界最高的水平。”
米其林对孔姨来说很陌生,但奥斯卡、诺贝尔她是知道的。她倒吸了一口气,眼珠在子安身上转了两转,“安子,我寻思,您拿着冰淇淋来咱这儿,肯定是要开一家特牛逼的饭店吧?”
子安认真道:“嗯,我要做一家最顶级的餐厅,拿米其林三星。”
孔姨笑颜逐开:“有出息!李哥,您瞧,年轻人就得有这脾性!您的彩票站,我看就算了吧。”
李哥吃了一惊,“不介,咱不是聊得好好的吗?您是嫌钱少了?”
“钱?钱算个啥?”孔姨昂着头,语调不动声色地重了两分,“人这一辈子,就得活出个人五人六儿,像咱安子,要做就做个世界最牛的饭店,这志气!孔姨肯定站你这边,好好一家饭馆,卖什么双色球,嗯?”
李哥脸黑了下来,骂道:“姥姥,耍我呢吗这是。”孔姨不说话,只是坚定地笑。李哥想要再吵两句,但想了想,又觉得犯不着,诺大个北京内城,能找不到地儿卖彩票?
他气呼呼地走了。
孔姨脸还笑着,转头看子安。
子安有一种不特别好的预感,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
孔姨和蔼可亲地道:“安子,您是做大事业的,孔姨支持您。您不是说厨房不够大吗,东房我分您一半。”
“好……好的……”子安吞了口唾沫,又后退了一步,“房租……多少?”
“甭提房租,送您的!”
子安真真是受了惊吓,觉得事关重大,也不后退了,看着孔姨问道:“那您要什么?”
“我啥都不要!不但不要,还送您一件大礼。”
子安瞪大了眼。
孔姨笑吟吟:“您租房子,我送儿子——这份礼,您看可还行?”
装修队又浩浩荡荡开进来了,这次的工程更是巨大,要把半个四合院改成了餐馆。孔姨把最宝贝的儿子投资了进来,就成了大股东,不但分出一部分东屋当厨房,还答应了霍子安,等春天的时候改造院子,铺灯种树,到天气渐暖的时节,人就可以坐在枣树旁抽烟、晒太阳。
子安感觉,自己就像薛湘灵重遇锁麟囊,苏三逢夫洗冤屈,在低谷的时候突然就来了这么个转折。这始于自己种下的前因,恰巧开出了善果,算是走了狗屎运了。
有时候,好运气比努力更提气呢,对于异想天开在胡同开餐馆的事,子安又多了些信心。
唯一让他忐忑的,就是孔姨赠送的儿子。他们还没来得及见面,那“良哥”就没了声息,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子安的餐馆自然是缺人的,带带她儿子也不打紧,但葛优瘫的形象已经深深刻进他脑子里;这不着调的太子爷,又是得小心伺弄着的,他可不想惹恼了孔姨,带来后续的麻烦。
小心伺侯也不打紧,问题是那人彻底不见了踪影,他竟连对方是方是圆也没弄清楚呢。
厨房的改造快完工了,因为赶上了春节前,十天的活儿硬是缩成了五天,子安不得不亦步亦趋地监着工,连吃个饭也是囫囵吞枣的,完全尝不出滋味。吃完早午饭,子安回到四合院,走进了混乱的厨房里。这是东屋邻着餐馆的那部分,原先是由家的小厨房,孔姨拨给他的这块小空间,并没有真正影响到她儿子的卧室。
快到正午,俩工人擦擦手,就要去吃午饭。子安:“师傅,这瓷砖多久能完工?”
“快了,明儿再一天,准保能完工。完了装上灯,就齐活儿了。”
子安道声辛苦,目送他们离开。
人一走,厨房就静了下来。转过头来,子安看着他未来的厨房,感慨万千。这里比上海餐馆的洗碗间都小,三个人在里面忙活,就得胳膊碰胳膊,脚尖碰脚尖。
不过子安是不怕挤的,因为他根本没有多余的预算去雇佣更多的人手。在上海主管大厨房时,他手下三十多人,有人专门采购食材,有人负责监管事物的质量,甚至是制定菜单,也是一个大团队头脑风暴一轮,还会请媒体、同行、食评家来参谋。
而现在,算上墙上的影子,他是真正的形单影只了。但子安一点也不担忧,什么都没有,就什么都有可能。他店里的装修也是最简洁的,就等以后的因缘和偶遇给他添上内容。
他觉得,这是自己最好的状态了。
对着影子,他豪情陡生,又关二爷上身地哼唱起来:
青龙刀斜跨在马鞍桥。
曹孟德虽待我恩高义好,
上马金下马银美酒红袍。
官封到汉寿亭侯我的爵禄不小,
难道说大丈夫忘却了当年的旧故交?
正唱得入了戏的时候,他听到影子后面发出了咚、咚的声音。
子安一怔,住了口。那声音是有节奏的,不是石头滚落,也不是有人开关门。影子墙后面,连着卧室。子安走近去,想要听个分明,咚咚声却没了。
子安想了想,莫非是给我打节奏?他继续唱:今日里在古城我们弟兄会了,三兄弟全不念我们桃园结交……
声音果然又响了起来,这次子安听清了,是敲击出来的鼓声。鼓声应和着他的唱词,那拍子跟京剧的堂鼓不是一路子,懒散随性,倒像是关二爷的马灌了一斗酒,走路都打着趔趄,却也稳稳地承载着人和刀,与子安的唱词相呼应。
子安又唱了几句后,到底按耐不住好奇心,轻轻地敲了敲墙。
鼓声嘎然而止。子安等了一会儿,见对方没有动静了,又再敲敲墙,这次加重了力道,墙壁被敲得嘭嘭响。
没有声音。子安不死心,使劲再敲一次。
突然,啪勒一声闷响。眼前的两块墙砖,只犹豫了两秒,就往后落了下去。轰的一声,子安的前面出现了一个书本大小的小洞。老墙体经不住这几天的施工钻挖敲打,竟然被子安手贱弄出了一个洞。
时间静止了,子安瞪大眼睛,看着洞口,就像那是一个通往另一次元的隧道。子安凑上前去,想要看个清楚,却见另一边也有了动静,正在靠近过来。
只见一张大嘴巴出现在洞口里,伸出了肥厚红艳的大舌头,像是狞笑,又像是谗得不行。
这大舌头,好熟悉啊……
子安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孔姨闻声赶了过来,就看见子安跟个石头人似的,呆呆看着破了洞的墙。
听到了孔姨的脚步声,子安转过头来,霎时回到了现实。他结巴道:“这……这算破坏文物吗?”
半分钟后,孔姨和子安走到了院子。东屋那厚厚的棉帘,终于掀开了,走出了一个高瘦的男人。
男人还是戴着口罩,就像子安第一次在五道口地铁旁见到他一样。
孔姨看看这一头,又看看那一头。最后她把目光落在子安脸上。“这个墙,少说也100年了,说是破坏文物也没毛病,孔姨也不用你赔了。就一事儿,这墙连着我儿子的屋,神推鬼使的就捅了个窟窿,你说,这不就是缘分嘛。我儿子跟厨房有缘,你得好好教他,他脑子灵得很,指定给你挣个冰淇淋。”
口罩男似乎完全搞不懂状况,漆黑的眼睛看着母亲,然后抬了起来,望着子安。
子安心里跟那破了洞的墙似的,中间空了一截儿——口罩男就是那个废柴儿子?他既吃了一惊,又觉得一路以来隐隐得到了很多暗示,只是自己没有串联成事实罢了。他脑中的葛优粉碎了,眼前的男人虽然相貌不明,但肩宽背挺,目光安稳,无论如何没法跟夜夜鬼混的败家子形象统合起来。
子安伸出手,“您好。”
口罩男没有伸手,反而转头看向另一边。子安尴尬得不行,却见口罩男低下头,手指在耳旁一掀,把口罩脱了下来。
他伸出手,对子安道:“您好,我叫由良辰。”嗓音低沉温润。
“我叫子……”子安顿了顿,突然就觉得必须慎重以待,接着道:“我叫霍子安。”
这是二十多年来,他第一次这样介绍自己,连名带着姓。宛如一锤定音,说完了自己的姓名,霍子安觉得有什么东西回到了自己的身上,由此,他跟上一秒的自己完全不同了。
两人对望了好一阵子,然后都惊觉这样的对视没来由,于是又尴尬起来。
孔姨嘻嘻笑道:“我儿子精神吧?放你店里,绝对不寒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