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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我待你不好吗?”剑尖指地,我绕着眼前空无一人的一小块地面缓缓踱步,“珍馐华服,我何曾亏待过你们姐弟?多少人要我杀你,我都不忍动手,却不想养出了你的狼子野心!”
我执剑的手微微颤抖,眼圈也发起热来。
一幕戏前后不到五分钟,表演完后,我吸了吸鼻子,倒提着剑向袁安三人拜了一拜。
“三位老师,我已经表演完了。”
马巍相手里夹着烟,问我平时还有没有一些别的兴趣爱好。
我告诉他我喜欢画画,画油画。
他来了些兴趣,问我油画难不难学。
“我也学了没几年,耐着性子其实不难画。”
他想看看我画好的画,我不知道这和试镜有什么关系,但还是欣然翻出了手机里的昔日画作,拿过去给他看。
画里是两叶小舟,一湾码头,夕阳余晖下,海面波光粼粼,将所有事物都染上了金黄的色泽。
三人凑在一起看了起来,片刻后马巍相眯眼道:“画得很不错啊,看来你是个很有耐性的人。”
我笑着摆手:“马导谬赞了。”
马巍相将手机还给我,与左右两位工作伙伴交头接耳一番,接着便让我回去等消息了。
先前还升起一些希望,觉得试镜时间破了十分钟,可能有戏,可对方一说回去等消息这几个字,我就知道完了。回去等消息,这几个字我不知道已经听过多少遍。我有预感,这次的试镜会以失败告终。
回去的车里桑青可能是见我失落,故意变着法儿的引我说话。
“刚我见到席先生了,他还认得我,问我怎么在这里呢。”
我看他一眼:“他也问我了。”
“我看他脑子挺清楚的呀,记得好多以前的事儿呢,说不定过一阵就全都想起来了。”
我要是也有他这样的自信和乐观就好了。
“借你吉言了。”
下午没工作,我直接让桑青送我去了画室。
席宗鹤的家始终不是我的家,我的房子又被顾霓给占着,不方便总往那儿跑,就在市中心租了个小单间,不住人也没家具,就摆我那些画具和画稿用。
这个爱好也是近两年才有的,席宗鹤喜欢收藏字画,我就想讨他欢心,画一幅画送给他。不想这画技还没练成,他就失忆了。我自己都没了着落,更不要说画了。
我掀开屋子中央盖着画架的白布,露出底下画到一半的葵花田。
席宗鹤复健时,我总爱送他向日葵,因为我觉得这种花饱含积极乐观的精神,一见它就潜意识想到太阳,想到夏天,想到蓬勃的生命力,心情也会变好。
我这画技全靠自我摸索,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一幅画就得画大半年。本以为会在合约期满前画完,现在看来是不能够了。
消磨了一下午,回衡岳山庄时已经是晚上六点。
一进门我就看到席宗鹤坐在沙发上闭眼假寐,听见响动,他缓缓睁开黑沉的双目。
“你去哪里了?”
我一愣,寻思着他这是怪我回来晚了吗?
“我,我不知道你这么早就回来了……”
本是胡乱应付他的托词,却引出了早已有所预料的消息。
他懒懒掀唇:“你说和马导他们的饭局?我不喜欢应酬,让唐丽去了。”
果然,这么说,角色已经十拿九稳了。
我嘴里泛苦:“恭喜你。”
他从沙发上起身,缓缓走向我:“这个角色根本不适合你,就算没有我,你也得不到这个机会。”他在我身前立定,“我相信你也知道我是为了什么参加试镜。我不愿意骗你,但我现在的确心里只有江暮,没有你。”
席宗鹤要比我高半个头,被他俯视时,会格外有压迫感。
我抬起头看着他,笑容几乎要维持不下去:“凡事总要试过,才知道合不合适。”
我一语双关,随便他怎么理解。
他一愣,随即冷笑:“你以为这是鞋吗?非要试过才知道挤脚。”
我看着他不说话,心里觉得他说得不对。
要这件事真像试鞋那样简单就好了。
哪怕磨出血来,砍掉脚趾,折断骨头,我也会让自己适合这双鞋。
吃饭时我与他没有言语交流,气氛甚为尴尬。吃完饭我俩也是早早各自回房,互不搭理,活像多跟对方待上片刻,就要被彼此吐出的二氧化碳毒死。
晚上唐丽给我打了个电话,中心思想概括一下,就是安慰我,鼓励我,要我不要放弃。
“这算怎么回事?他要真跟江暮合作,消息一爆出去,不知道要引起怎样的风波。”
唐丽叹气:“你不知道他多倔吗?我拿他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不过转念一想,这对影片热度也是件好事,最终选择小鹤,应该也有这方面的考虑。”
我知道她这样说纯粹就是为了安慰我,我虽然不在席宗鹤试镜现场,但光用屁股想都知道他演技必定是吊打我们一竿子野鸡的。有颜,有名气,演技还好,与另一主演又有话题度,这样十全十美的人选,马巍相是脑子进水了才会弃之不用吧。
“不过小棠你别担心,我已经跟马导谈好了,他会给你安排另外一个重要角色。”
我一惊:“你和马导谈的?”
唐丽知道我在想什么,忙道:“放心,小鹤不会知道的,电影又不是我们投资的,马导想用什么人是他的自由,不需要知会小鹤的。你只管用心演戏,顺便盯一盯小鹤,别让他乱来。”
原来这才是她真正的打算。
她也是为了席宗鹤操碎了一颗老妈子的心。
尚未进组,我就是想想我们三个在同一屋檐下拍戏,都有种荒诞漫过胸膛的窒息感,修罗场也不过如此了。
“好,我知道了。”我向她保证,“你放心,我不会让他同江暮搞在一起的。”
他最倔的样子我都看过,最倔的时候我都经历过,还怕这点小风小浪吗?
第8章
席宗鹤的倔,源于他骨子里的傲。
医生说他可能再也站不起来了,他偏不认命,坚持复健,半年后竟然也给他站了起来。如今除了阴雨天他的腿会格外酸痛,平时不太能做剧烈运动,其他都与常人无异。
他买我五年,替他做挡箭牌,敷衍家人,也做给江暮看——我身边从不缺人。
复健时他脾气暴躁,无人能忍,唐丽以为我对他不离不弃,实际上我是对钱不离不弃。
我和他达成了不可告人的协议,他帮我还债,还帮我把身上的经济约解了,全款付了违约金。
这笔钱等于救我于水火的甘露,那时候别说五年,就是卖一辈子屁股我恐怕都会愿意。
替我解约后,他还为我组建工作室,将桑青指给我做经纪人。头两年我停工状态,一直陪他复健,忍受他的坏脾气。
复健不可能一蹴而就,他受了那么重的伤,每一步都像走在刀尖上。我总劝他不要心急,慢慢来,心情好时他会听我的,但他若心情不好,就会迁怒他人,对我又吼又骂。
他瞪着眼歇斯底里的样子着实恐怖,他叫我滚,我真的一刻都不想多待。但转念一想,他出了车祸又遭恋人抛弃,已经很惨,若我这个花钱买来的演员还演不出深情款款,他惨得未免有些过分。
这样一忍就是两年,期间我不仅要当他护工陪他复健,还要替他解决性欲问题,十全保姆也没我优秀。
后来他病好了,能走了,就开始了和江暮单方面的激战。我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跟在他身后全面复工,捡他掉的胜利果实的渣渣,也总算是尝到了点被包养的甜头。
就这么按部就班的又过了三年,在我以为名为人生的股市里,我的那支股票势头渐好,就要涨停的时候,事态急转直下,一夕间就跌回了五年前,不知道还有没有重回巅峰的时候。
隔天一早,我仍旧是早早离开了住所,走前看了眼席宗鹤的房门,没有一点动静。
桑青照例开车来接我,跟他一起来的还有我的助理雯雯。
雯雯前些日子老家有事跟我请了半个月的假,那会儿我寻思着就算席宗鹤醒了也要在旁照顾他,自己估计要很长时间不能工作,就准了她的假。没想到等她再回来,竟然已经物是人非。
“棠哥。”雯雯乖巧地同我打了声招呼,然后就一直欲言又止地看着我。
我笑了,问她干吗呢。
“席先生的事我都听说了,你……你不要太伤心。”
她是个好孩子,心软又富有同情心,一定替我难过了很久。
我摸了摸她的脑袋,道:“没事的,医生也没说他就一辈子想不起来了,指不定明天就记起来了呢!”
雯雯吸了吸鼻子,闷闷“嗯”了声。
今天有两件事,第一件是拍《好男人》的杂志封面。这本杂志虽然叫得这么阳刚,但其实是本纯女性读者的杂志。除了封面从创刊起用的都是清一色男星,里面的内容从穿搭到保养,满满少女心。
我比约定时间提前到了一刻钟,主编汪倩带着两个小编辑亲自下来迎我,并在我做造型的时候对我进行了简单的访谈。不外乎一些“最近的动向”、“即将开拍的新戏”、“对粉丝的期许”这种事前对过,千篇一律的问题。
前几个过得很顺,我回答的也都是事先背好的稿子,可轮到“心目中的理想型”时,我一下子顿住了。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汪倩见我不应声,笑着问我。
我摇了摇头:“没有,只是这个问题我以前没怎么想过,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理想型啊……我希望我将来的另一半可以是个温柔、体贴、细致的人。”想了想,又补上一句,“最重要的是,脾气不能太差。”
做完访谈,又拍了组照片。摄影师快门按得飞快,拍完了盯着相机看了半天,抬头夸我很上相。他真是嘴甜,要不是时间不允许,我都想问他要张名片了。
回到车上,还没坐稳,桑青就兴奋地告诉我马导新戏我试镜过了,虽然没得到理想中的角色,但马导给了我一个男二的角色。
我扣着安全带,闻言不走心地回了他一个假笑。
他看出不对,放下iPad问我:“你这什么表情?你是不是早知道了?”
“唐丽问人要来的。”我一句话概括了下。
桑青不是愚人,一下子明白过来,然后就不说话了,原本高兴的表情也淡了不少。
这部电影的领衔主演只会是江暮和席宗鹤,就算我拿了个男二的角色,片头放出来还不是和男三男四在一起,又有什么区别。
这个行业,不是第一就没有意义。永远给人做配,到老了或许能得一句“黄金配角”的称号,等不到老了的,就会泯灭于众生,连个安慰奖都没有。
桑青扯扯嘴角:“他们动作倒快,昨天谈好,今天就来邮件了。”
他让雯雯开车,自己和我对了对开机时间和拍摄周期。
马巍相是位精益求精的导演,没有选到合适的主演前,哪怕万事俱备,他是绝对不会考虑开机的。所以拍他片子的演员,有时候也会非常头疼,不知道怎么安排自己的档期。
不过话说回来,能演他片子已经是很多演员梦寐以求的事情,为了他推掉别的合作机会,又有什么不可以呢?要是怕这点,也就不会去试镜了。
《风声鹤唳》的开机时间定在下个月十八号,是个好日子,我还有一个月可以熟悉剧本。
在车上摇摇晃晃小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