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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云洲不知道他到底乐什么，在黑暗中白了他一眼。对周煜这样的混账东西，他实在是看不上，应该说搭理都不愿搭理，若是自己有本事也就罢了，偏偏不过是个贫家子，还愣是装大款，在县城他就不止一次见到过周老五呼朋唤友去吃国营饭店。
再加上周家人给他的印象太深刻，陆云洲打心底里不愿和这人有纠缠。
周煜心里美滋滋的，抽着烟学着陆云洲靠在树干上，过了烟瘾后，周煜往陆云洲跟前凑了凑，“咱们说说话。”
陆云洲鸟都不鸟他。
周煜也不恼，嘿嘿笑了笑，“还不知道你哪里人呢。”
下乡的知青来自天南海北，周煜打听了几日都没打听出来。
村里的人不知道，知青看不上他更不会跟他说。
周煜想还是直接问就得了，又不是大姑娘，反正也不会有人怀疑。
陆云洲闻言怔了下猛的吸了口烟直接将烟扔地上用脚碾灭，然后拔腿就走。
“唉。”周煜不知道这问题哪里有错，见他走了忙往前追上去。
可路上乌漆墨黑的，他也看不清楚，就被东西绊了下，然后往前趴去。
“哎呦。”
陆云洲回头，嗤笑一声慢慢走了。
周煜哎呦哎呦的爬起来拍拍身上的雪也没兴趣追了，转身往家走去。
家里的小孩子玩累了回屋睡觉了，只剩几个男人在火炉前打瞌睡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周老太年纪大了熬不住早就睡觉了。
周煜心里郁闷直接回屋上炕脱的光溜溜的钻被窝睡觉。
再醒来天已经大亮了。周煜磨磨蹭蹭的起床，外面周家人早就起来穿戴一新了。
当然新衣服是没有的，只能把往年稍微整齐一些的衣服拿出来穿上就算过了年了。
吃过早饭，一群小的笑嘻嘻的跪下给周老太磕头，说一句过年好。
周老太大过年的也不抠门了，开了柜子拿了钱开始发压岁钱。
每个孩子两分钱，喜的孩子们嘴冽到后脑勺去。
自家人拜完年便要出门拜年了，田凤英作为长嫂带着一帮小孩子还有弟妹出门拜年，周卫东带着弟弟们还有儿子侄子们去拜年，周老太则坐镇家中，留下周晓云在旁边帮衬。
周煜没在农村过过年，很是稀罕，跟着几个哥走了一圈可算是知道亲戚的复杂了。
周家在第三生产大队是大姓，可以说有一半的人都姓周，另外一半的人有姓李的也有姓刘的，都是大家族的。
走了一圈下来周煜也认的差不多了，不过最让他难忘的就是那些老人的话了。
“老五啊，实在不行就别念了，咱们老周家世代种地也挺好。”
“老五啊，你几个哥不容易啊。”
“老五啊，你得孝顺你妈啊，你妈不容易啊。”
周煜：“……”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一脸郁闷的回到家倒头就睡，再醒来天就黑了。
周晓华过来敲门，“小叔。”
周煜一愣，躺在被窝里没动，“门没关。”
周晓华缩头缩脑进来，“小叔，作业……作业还做吗？”他其实一点都不想替小叔做作业，因为他们花了钱在读书就该珍惜这个机会，当初他姐周晓云也想读，但是家里没钱而小叔又非得上，最后只能小叔顶了他姐的名额。
可他作为晚辈，不敢跟小叔做对，否则小叔跟他奶告状，他奶又得骂他爸妈了。
早先的时候他觉得这样不对，还言辞说过他小叔，可他小叔转头就告到他奶那里，他奶当即便叫人将他爸妈叫回来骂了一下午。
他爸妈被骂的抬不起头来，从那时起他再也不敢说了，让他抄昨夜他就抄，反正不能跟小叔做对。
他这么一说周煜也终于从脑子里扒拉出来作业这回事。看着周晓华一脸忐忑的看着他，周煜坏心眼儿道：“写啊。”
可大冷天的实在不愿动弹，便指使周晓华点了蜡烛找昨夜。
周晓华看着明亮的蜡烛羡慕极了，他们家也就小叔能用蜡烛，他晚上看书用油灯他奶都嫌费油。
周晓华找到书本作业便抱走了，回到屋里钱文娟已经拍着周晓朵睡觉了，听见他进来问道：“做什么去了？”
周晓华看了眼中间拉着的帘子闷声道：“没做什么。”脱鞋上炕，将周晓星往边上挤挤靠着炕头就躺下了。
钱文娟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便吹灯睡了。
初五周晓华将写好的作业拿来了，临了还道：“十六开始上课小叔别忘了。”
因为初六矿山开工，所以初五下午二房一家便回县城。
田凤英酸溜溜的，“城里人就是不一样啊。”
钱文娟看了她一眼没说话，田凤英还想再说，隔空飞来一把扫帚，就听周老太喊道：“不干活在这酸什么，当初不是你死活不肯去的？”
田凤英顿时哑火。
当初矿上招工，他们村只有一个名额，周老太私下里偷听到李先进他妈背后说这事儿便去李先进家哭着求着要这名额。李先进他爸被哭的不耐烦又考虑她守寡不容易便给了她。
周老太想的好，周卫东是长兄，当初也念了小学，去矿上做工人体面也能挣钱。
可只有一个名额，周卫东去矿上还能把户口迁过去，可田凤英娘几个就不行了，只能在农村。
周卫东还好听周老太的，但田凤英不干了，觉得周卫东去了县城不要她了咋办？于是田凤英回娘家一商议，绝对不能让周卫东走，便拉着当时还小的周晓军周晓凤周晓兰抱着周卫东的大腿哭。
说什么都不让周卫东走。
可好好的机会也不能浪费了，周老太骂了一顿田凤英，见周卫东也心软动摇了，当机立断让周卫方顶上去了。
谁成想周卫方脑子活，得了内部要招临时工的消息急忙送布票肉票的愣是弄来一个学徒工的职位，钱文娟踏实肯干，一年后便转了正，两口子在矿上分了一间房虽然挤，但也一家人开心住着。
田凤英后悔了，但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便扒着周卫方想法子将他们两口子弄去。但政策变了，城里人口太多，开始实行上山下乡政策，乡下的想进城，难上加难。
于是每次二房回来，田凤英都要酸上一酸。
对这，钱文娟早就习惯了。
酸来酸去的除了田凤英自己难受，谁还陪着她不成。
找罪受。
第八章
过年的余温还没过去，地里的活也没开始，村里却开始了娶媳妇嫁闺女的热潮，老周家人口多，但孙子辈的老大周晓军也才十七，今年也开始相看媳妇了。
初六一早，周晓军就喜滋滋的换上新衣服等着跟人姑娘来家里相亲。
田凤英一早上心情都好的很，也不偷懒了，叫着周晓凤周晓兰在那忙活。
周煜过年没勾搭上陆云洲觉得很没劲，在屋里没出来，等听见动静的时候就更不出来了。
姑娘是田凤英娘家村里的，属于沂河公社第五生产大队的，这姑娘还是田凤英娘家大嫂说项的，田凤英虽然不喜欢娘家大嫂，可想着舅妈也不能祸害外甥不是，便应了今日的相亲。
小姑娘叫田学凤，今年十五，田家来周家一看觉得也算大户人家了而且相亲的是周家长房长孙，将来这好几间的屋子可都是他们的，心里已经满意了。而周晓军本人长的也不赖，高高壮壮的，一看就是能干活的人。
田学凤羞答答，觉得这门婚事不错。
不想田学凤再抬头的时候，就看见一年轻男人从旁边屋里出来急匆匆出去，顿时目瞪口呆。
周晓军介绍道：“刚才是我五叔，定是有急事出去呢。”周晓军盯着小姑娘红扑扑的脸蛋嘿嘿直笑。
田学凤心思早就跑远了，周晓军说了什么她也没听见。
尿急的周煜顾不上外面有相亲的客人，夹着腿就跑出来放水了。
等放完水，周煜只觉浑身舒畅，瞧着后院菜园子黄瓜长的好，顺手摘了一根也没洗就啃上了。
没有上过化肥打过农药的黄瓜鲜脆嫩，周煜又不禁想到陆云洲。
想到陆云洲周煜就觉得蛋疼，觉得有朝一日就该拿根黄瓜弄他一弄，否则怎么难以消除他心底的燥热。
女方在家里吃了午饭才走，看得出来两方都挺满意，就是周老太也觉得姑娘好：“屁股大，脸圆，一看就是会生儿子的。”说着还瞥了一眼鹌鹑蛋赵海燕，尖尖下巴一看就不会生，要不怎么只生了俩丫头片子呢。
田凤英心里乐呵，难得没有跟着周老太埋汰赵海燕，其实心里早就乐开了花儿，两儿两女可不是所有人有这好命的。
好命的田凤英下午就笑不出来了，她娘家大嫂来说，人小姑娘田雪凤没看上周晓军。
若只是没看上周晓军田凤英也就认了，可对方居然看上了周家老五周煜！
本该给侄子相对象，可对象竟然相中了侄子的五叔。
田凤英恨的牙痒痒，咬着牙根吼道：“这日子没法过了，太欺负人了。”
周煜一脸懵逼，看上他了？他什么时候让人瞧见了？为了不打搅相亲他尿完尿都没往屋里去，直到对方走了才回来的好不好？
可田凤英却不这么想，主要是周煜原先干的缺德事太多了，让田凤英格外不信任，指着周煜鼻子就骂，“谁知道你什么时候趁人不注意勾搭的人姑娘，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啊，连侄媳妇也不放过，你缺不缺德啊。”
就连周晓军看周煜的眼神都不对了，好不容易相个喜欢的对象，居然被五叔截胡了，他五叔到底哪里好了。肩不能扛手不能提，除了学问比他好，哪里比得上他了。
周煜本还挺同情娘俩的遭遇，可瞅着这俩直接怨恨上他了，心里就不痛快了。他本就不是好脾气的人，听着田凤英这样污蔑她，顿时不干了，“你瞎几把骂什么？你哪知眼睛看见我勾搭人了？那姑娘叫什么我都不知道，我上哪勾搭去？”
田凤英疯了一样瞪着周煜，“谁知道你什么时候勾搭的，这样缺德的事儿不就你能干的出来呀，现在人姑娘看上你了，你是不是就得意了？”
她骂的口不择言，周老太从外面进来直接脱了鞋朝田凤英扔了过去，“田凤英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婆婆，你要造反吗？”
周老太收拾家里人几十年，打人的功夫一流，田凤英本来还气的要命，想着今天怎么也得教训教训老五，省的仗着老太太宠着就不知道天高地厚，可当周老太一鞋底砸脑袋上了，却又怂了。
田凤英委屈啊，俩手捂着脸就哭，“太欺负人了，你们老周家太欺负人了，做叔叔的竟然抢侄子媳妇了，有没有天理了。”
“我连那姑娘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我抢个屁啊。”周煜直接郁闷了，要是他喜欢女人也就罢了，兴许心情好了就直接认了，可问题是他不喜欢女人啊，他好想告诉老少爷们儿们，他，周煜只喜欢男人。
上辈子喜欢男人，这辈子也喜欢男人。
但问题是，这七十年代呢，他可不敢说出来啊。
周老太一听周煜的话顿时火大，脱了另一只鞋提在手里就要过去揍田凤英，“我看你一天不折腾你就难受，你咋这么能呢。你咋不上天呐！”
田凤英怂归怂，挨打的时候跑的比谁都快，绕着院子就跑远了，可跑远了嘴还欠，觉得老太太偏心，“老五这事做的不地道，这事儿没完。”
“哼，再瞎哔哔，让你儿子打光棍儿，来一个我勾一个，来一对勾一双。”周煜阴恻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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