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雀鸟与金笼-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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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今以后,”晏凌的眼神和刀一样锐利,“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大路朝天,永不相见。”
  严镇是眉心一跳。又看乔逸之。乔逸之微微地点头。
  严镇便说好。
  晏凌把手上那几张纸递过来:“这是合约。我已经让他画了押,我自己也签了字,你在见证人那个地方签字就好。”
  严镇点头。
  接过纸一看:哪里有什么合约条款,几张被捏得起毛的纸上,布满横七竖八肆意凌乱的手写体,密密麻麻全都是“放我走”、“我要走”、“要么自由要么死”之类的话……
  严镇呼吸一滞,又往乔逸之的方向看了看。
  乔逸之用力闭了闭眼,皱着眉点头。
  严镇从茶几上的笔筒里抽一支笔,做郑重其事状翻看了一下,在最后一张纸上找了个空白的地方签下自己的名字:“好了。”
  话音刚落,晏凌猛然暴起,飞扑上前,用力抓住严镇的胳膊:“严镇,严镇,你是最靠谱的,你做了见证,你得看着逸之,可不能不算数。”——失去理智的人本来力气就大,他又下了死劲,虽然指甲磨得很圆,还是立刻把严镇的衬衫扯破,在手臂上留下几道很深的红痕。
  严镇“嘶”地倒抽气,不由倒退了一步。
  晏凌整个人跟着往前一跌,口里还是念念不忘:“严镇,你是说话算话的,你可是签了名的……”
  严镇只得连忙答应:“我签了名,会负责的。”
  晏凌听严镇这么说,才长长地松了口气,整个人仿佛抽掉线的木偶般骤然瘫软下去。
  “阿凌——阿镇!别让他摔着……看着他的刀!”乔逸之大骇,声音都变了。
  严镇连忙伸手接住晏凌,顺势抽掉那把刀。
  乔逸之飞奔过来,把晏凌抢在怀里。
  严镇看乔逸之身上七零八落还挂着那些花胡哨的缠缚物,直头疼:“你这……你们这是唱的哪一出?”
  乔逸之没答话,全神贯注地在晏凌身上翻看检查。
  严镇头更疼了:“喂老乔,问你话呢……他没事,都特么挠在我身上呢!”
  乔逸之查看半晌,确认是真没问题,把人小心翼翼地抱到沙发上放好才说:“上次割手腕,好不容易救回来,一直就是木僵状态,现在好不容易有点活气,他爱怎么闹都由着他……”说着笑了一下,“你别看他这样,明天醒来就忘了,就还像以前我们刚开始的时候一样……很可爱,又黏我。”
  严镇还想问什么,话没出口先打个喷嚏:“这都什么味儿。”
  “安神的熏香。”乔逸之回答,视线缠在晏凌的脸上,伸手慢慢抚平他紧皱的眉心,“对他情绪好。”
  “有用么,别病急乱投医啊……”
  “不知道,只能赌一赌,”乔逸之并不避讳,“要他能好起来,我减三十年阳寿都乐意。”
  “早知今日你……”严镇话到一半,觉得不合适,硬生生打住,想了想又问,“既然这样,你怎么又去捧个画家?”——乔逸之给石磊办画展那阵仗,一看就不正常。
  “我哪敢!”乔逸之连忙辩解,又嘘严镇,看看晏凌睡熟了才说,“晏凌当时一直对外界刺激没反应,有一天偶然在ipad上看到他的画,忽然眼睛就转了我才……你可别瞎说。”
  “行吧,”严镇无话可说了,“没我什么事我回去了——家里有个人还没哄好呢我就赶出来给你擦屁股。”
  乔逸之对他比了个大恩不言谢的动作:“哄好点,别学我。”
  “我又不傻。”
  严镇挂记着苏谨心,步履都比平时匆忙。走到门口又停下来——他毕竟是签了名的,晏凌那凄厉的哀求,也的确……碰触了他的一部分深藏不露的柔软。大概就像是做了父母的人,看到别人家的孩子受苦,便会担心同样的祸事落在自己家的孩子身上,不由也会心疼。自从有了苏谨心,他心软的时候都比以往格外多一些。于是他试探着对乔逸之说:“你如果真的为晏凌好,要不就……”
  乔逸之立刻明白他的意思,顿时像一只愤怒的豪猪全身的刺都直竖起来:“想都不要想。他哪怕要死,也得和我死在一起。”


第21章 
  是更提要:=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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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严镇看上去似乎全程都保持了冷静和沉着,但事实上,直面这样疯狂的场面,受到的精神冲击还是比想象中要大。
  ——尤其两位当事人都与他过分稔熟,他算得上是在最近的距离围观了这整一出人间惨剧,剧情实在太过波折,结局也令人唏嘘,实在很难不搅乱他业已混沌一片的心绪。
  他坐在后座上。
  靠着窗,抵着前额,数着街边飞逝而过的霓虹灯妄图转移注意力。
  并没有什么效果。
  乔逸之和姜凌那些片段,还是固执地汹涌而过上裹挟着黑色的情绪拍到他眼前:
  最开始不过是一个酒后的玩笑。不知是谁嫉妒乔逸之女朋友换得快,起哄说他再怎么校园男神、八面玲珑,也绝搞不定姜凌。
  ——姜凌是拿奖学金的,大学霸,在他们这个土豪遍地的学校里算得一个异类。脾气很好,总是带着笑。看上去和谁关系都不错,实际上和谁都很疏远。作为和严镇乔逸之同等热门的女生“集火”对象,居然到高二下半学期还一个女朋友都没有谈过,被送了个外号:“高崖上微笑的花”。
  乔逸之彼时年轻气盛。天下万事从来唾手可得。哪里经得起人这样激。
  也不管合不合适。
  当即拍板一定把姜凌追到手。
  这一追就是两年。从国内追到国外。还真让他追到手了。
  严镇初听时惊得下巴差点掉下来。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奇怪:乔逸之追人的时候,是为了一个笑容,可以把整个世界都捧到对方面前的。他有钱,有情趣,有教养,长得好,脑子活,柔情蜜意比一百个严镇加起来都多。任谁都很难不被打动。
  可谈恋爱来就不是那么回事。
  不过三个月,严镇就陆陆续续听到他抱怨麻烦。再后来,一个聚会上,说漏了嘴被姜凌听到,便很知趣地结束了这段关系。
  朋友们大多都夸乔逸之,说拿得起放得下不愧乔大少,又祝贺他重归自由。严镇却觉得不太好,私下去看过姜凌一次——姜凌想要做无所谓状,却并不得法。毕竟在怎么举止得宜,眼神也藏不住——那双眼睛曾经也是星光闪烁的,彼时却全熄灭了,黯淡无神,活像两个黑洞。
  即便严镇不是那么容易被打动的人也看得心惊肉跳。当晚回去,就很郑重拒绝了当时在追自己的学妹。从此再也不敢接这种茬。找人也尽量纯粹把关系限制在性欲、陪伴和金钱里,谨慎地避开“产生爱情”的可能性——他有钱,有资源,有身份,有回旋的余地,玩得起,尽可以凭一时兴起任性;但不是所有人都和他一样的。他片刻的一念之差,或许是别人一辈子的刻骨铭心。这太沉重。他回报不起,世界这么大,进退得体的人那么多,何必造孽呢。
  他自以为聪明。
  从源头上杜绝了悲剧的可能。
  绝不会握像乔逸之那样后悔不迭,失态地喝得醉醺醺地一边哭一边说“都是姜凌的错,和他那种人交往过,看其他人还能有什么意思”;不需要从旁人嘴里听说自己前男友自杀的经历并为此而痛彻心扉;也不用腆着脸、编造无数新的谎言追一个对自己完全没有印象的故人,再在真相被揭穿的时候极限狂奔阻止他第二次自杀……
  他可以冷眼旁观。
  做个清醒自持的局外人。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
  在这类问题上,没有人是局外人。
  他的一切自作聪明,到头来最多不过是更换悲剧的形式。
  ——然而在开始之前,谁又能想到,先动心的会是他严镇呢?
  严镇长叹一声,摁了摁眉心,打开车门上楼去。
  到房间随便把被扯破的衬衫一丢,睡衣都没换就倒在床上。
  时间已经是下半夜。
  一整天情绪激烈起伏,遭遇无数计划外的情况,纵然严镇是铁打的神经,眼下也到了极限的边缘。他的脑子已经转不动了,只凭着本能把苏谨心捞过来圈在怀里搂紧,鼻尖拱在苏谨心的后颈上,嗅苏谨心身上淡淡的好闻的气味——姜凌扑过来拽住他手臂的模样在他眼前不断地闪回,枯瘦的、憔悴的,眼窝凹陷,眼神疯狂……哪里还有一丁点中学时那个“人帅笑容甜十项全能大学霸”的影子。
  同样陷在其中的乔逸之,也不过还硬撑着一个风流倜傥的壳,凑近一看,眼底全是悔恨和绝望划下的斑驳伤痕。
  不良的关系竟然能折磨人到这种地步。
  严镇其实是后怕的。
  他知道自己本质上和乔逸之也没有什么不同——家世优渥,想要的东西从来唾手可得。如果不是身边正有一个如此惨烈的案例,他或许根本不会意识到人是如此脆弱,感情是如此经不起风雨。那样的话,也许苏谨心……
  严镇不敢细想,只是无意识地把怀抱收得更紧。
  怀里的人忽然打了个小小的喷嚏。
  严镇这才想起乔逸之家里给姜凌点着安神的熏香。连忙撑起身。哪怕上下眼皮都快要黏上了,还是硬熬着去浴室冲澡。
  他把水温调得很低。
  多少是冷却了一下过负的头脑,做了个冲动却不失果断的决定:既然已经出手抢人了,不如索性直接说明,哪怕被拒绝也无所谓。他有的是应对拒绝的承受力,也多的是追人的办法,然而已经快要没有隐忍的耐心了。
  这个决定仿佛一道闪电。
  把心头杂乱的荆棘劈了个一干二净。
  严镇从浴室出来,心头的雾霾一扫而空,甚至还轻轻地哼了两句小调。
  钻进被窝,揽过苏谨心严密地抱好,整个人都充满快刀斩乱麻的轻松感,很快落入了黑甜的梦乡。
  一点都没有发现,苏谨心在他怀里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看了他很久,却终究没敢往前凑,只抬起手,轻轻地摸了摸他环在自己腰上那条光裸的手臂上新鲜的抓痕。
  第二天严镇醒得很早。
  苏谨心却更早。
  到盥洗间找了一圈没看到人,走进客厅隔着玻璃拉门才发现苏谨心才厨房里做早餐。
  穿着纯白的围裙。
  腰被勒得很细。
  动作流利,带着一份熟练的优雅和从容,纯良又居家的样子,很让人心动。
  严镇拉卡门从背后环上去:“这么早?不再睡一会儿?放着让保姆来就好了。”
  苏谨心回过头闭上眼等着被他亲,亲完才说:“不是您说过,这里的保姆做饭不好吃的吗。”
  严镇公寓这边只有一个保姆,卫生打扫得很勤,做的东西却着实令人犯愁。严镇不是口腹欲很重的人,平常对付着就过去,也没多抱怨,只当着苏谨心的面撒娇式地提过一两回,没想到真被放在心上。
  就很暖。
  他想,果然,会在名为“苏谨心”的旋涡里一步一步地沉沦,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这样的细节实在太多了。散落在生活的角落里。悄无声息,像三月轻拂杨柳的暖风里夹杂的一点细如牛毛的杏花雨,等发现连心脏被浸得湿透,再想要撑伞早已来不及。还甘之如饴。他无可奈何地偷偷笑着叹了口气,习惯性地把鼻尖拱在苏谨心的颈窝里,吸了一口那淡淡的好闻的气味,下定了决心:
  “谨心,我有话和你说。”


第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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