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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景手边是燃尽了许久的烟头，他回头看了眼李墨知，又移开了眼。
李墨知打算向他讨要一个早安吻的想法被周景冷淡的眼神压下去了，他知道周景不喜欢他，可他心里的爱意还是拼命生了根发了芽。
他没再去亲吻周景，只是在床上乖乖道了句，“早安，周景。”
放到平日里，周景定是要揉揉他睡得乱糟糟的头发，再回上一句，但今天周景刻意躲避着，随口“嗯”了一句。
这是他想了半夜的结果，陷入一段感情中，这不该是他应该做的事，尤其对方还是李墨知。
李墨知自己乖乖穿好衣服，穿着他带着毛球的拖鞋一步步往浴室走，看起来十分不方便。周景一口气哽在喉咙，他想直接一把把人抱起，把他放到温热的浴缸里洗的白白净净，却硬生生把这个想法压下去了。
他们不该是这种关系，周景拼命告诉自己。
李墨知走得很慢，他后面很疼很疼，人也没有力气，脑袋晕晕的，饶是这样周景也没有来抱他，李墨知有些心灰意冷。他想他昨天可能是做错了什么，才让周景发了怒，把自己折腾了个半死。李墨知想来想去，大概是自己的无理取闹，以及打断了周景的约会。
他简单冲洗了一下，听到了周景在厨房忙活的声音，这一切在外人看起来应该显得格外温馨吧，可李墨知知道，周景再怎么抱他亲他，给他做饭，都只是出于照顾，他并不喜欢自己。
周景昨天电话里说得一点没错，他和谁在一起用不着自己管。
吃过了早饭，李墨知说要去趟学校，周景看他身体不舒服，要开车送他过去，出乎意料地竟然被李墨知拒绝了。
周景不知道李墨知学校早就放假了，自然也不知道他说了谎。李墨知打车去了医院。他自己的身体自己很清楚，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晚上总睡不好觉，饮食也不规律，常会出现胸闷的症状，而且昨晚。。。。。。他还和周景做了那么剧烈的运动。
病人不遵守医嘱，医生能有什么好办法，不过还是开了些药，又把注意事项给他长篇大论了一遍。李墨知的情况比较复杂，做手术风险也很大，所以才这么一直拖着，要是能手术李家早就安排了。
李墨知拿完了药去看了爷爷。李老爷子近年来身体不那么好了，李墨知也很少能陪他，李墨知的姑姑李明荣也在，热情地给他洗水果吃。李墨知推托不过李老爷子的好意，吃过了饭又陪他逗了会儿鹦鹉才走。
他以为周景肯定不在家，没想到一开门却看到那个高大的身影在沙发上坐着，目光盯着手里的书，却一页也没翻。
“你没有去上班啊？”李墨知还好已经提前把药放到了书包里。
周景看着李墨知瘦小的身板，身体里有一种冲动想去抱抱他，但最终只是将书到桌上，“没有，今天不用去。”
他实在是放心不下李墨知。
周景以为李墨知该是高兴地扑到他怀里，可李墨知只是点点头，走进了卧室。他出来的时候身上已经换了身衣服，脱了鞋窝到沙发上，把脑袋枕进周景的怀里，静静看起了电视。
在他怀里又能怎样呢？只是从别人那里夺过来的片刻余温而已。李墨知想。
平时李墨知也经常在周景怀里闹，可发现自己感情的周景却觉得这一幕异常别扭，李墨知光是在他怀里动动，他几乎就要起反应了，只好尴尬地往后面撤了一步。
他的反应像针扎一样刺痛了李墨知的心，李墨知垂下眼眸，捡起一个抱枕，自己靠到了沙发上。李墨知很乖，安静着的李墨知更乖。
电视里播放着一部家庭伦理剧，李墨知眼睛一刻也不动地看着，直到演广告了他的眼睛都没有移动一下，过了两三分钟才反应过来，拿遥控把电视关了。
他问周景，“周叔叔，你喜欢的人是什么样子的？”
如果是以前，周景的脑海里也许会浮现出一张叶暮燃的脸，但现在，他看着李墨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李墨知没等到他的答案，自己笑了笑，又问他，“那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啊？”
周景摇头，他自己也回答不出来这个问题，“不知道，懂事点的吧。”
李墨知想，他一定是进不去这个行列了，因为周景总说他不懂事，还总是气得凶他，对待喜欢的人都是很温柔的，是舍不得凶的。
“对了，我有个礼物要送给你。”李墨知跑到卧室里拿出来他的小盒子，里面装着他抱着睡了好几天的怀表，“当做你的生日礼物吧。”
周景不禁皱眉，“我生日还有好几个月呢。”
李墨知想了想，好像也是，“那当做新年礼物吧，快过春节了。”
周景若是不接，李墨知还能找出来许多理由，他又不愿意伤了李墨知的心，只好接过，打开来是一块雕工细腻的怀表。
李墨知还是情绪脆弱地扑到了周景怀里，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周叔叔，我很喜欢你的。”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很闹，也不懂事。。。。。。”李墨知环着他的背，尽可能地与周景的心脏贴得更近，“不是一个值得喜欢的人。”
他要把自己说得一文不值，周景欲言又止，“其实。。。。。。”
李墨知水润的双眸望着他，充满了希望，“其实什么？你喜欢我吗？”
周景被他望得差点点了头，最终还是扭过脸去，下了狠心，“抱歉。”
“没关系的。”李墨知没有什么力气的双手几乎要把周景勒进自己的身体里，嘴里喃喃道，“总不会谁都喜欢我的。”
李墨知乖了这么多年，的确人人都爱，除了周景。
他拿过周景手里的怀表，帮他戴上，“这个表是我找一个老师傅做得，可以走很久很久，不会停的。”
周景看着那块怀表，确实是很好看，不过并不太认同李墨知的后半句话，就连他花上百万买来的手表，也有慢下来的时候。
“以后它会陪着你的。”
周景捕捉到李墨知话里的另一层意思，“。。。。。。什么意思？”
李墨知依旧是抱着他，耳朵贴着周景的心脏，那强健有力的心跳跳起来都和他的不一样，轻轻道，“我不想和你谈恋爱了，谈恋爱好累啊。”
谈恋爱？原来李墨知一直以为他们在谈恋爱？
“不是你理解的那样，只是我单方面地谈恋爱，可是太累了，所以我有权利选择结束吧？”
周景听明白了，李墨知要跟他断了关系。他不知道李墨知是受了什么刺激，还是真想断了，但正好这合了他的意。他今天还在想这件事，一想到惹得李墨知哭的样子，周景就下不了狠心。
他对自己也需要下一次狠心。
李墨知的心快疼死了，他要喘不上来气了，想到以后再也不能陪着周景，他更要窒息，“其实你很好的周叔叔。”
只是不喜欢我。
“人好看又多金，也体贴，凶起来也很有魅力。”
除了不喜欢我。
可其实就连周景不喜欢他也是好的，省得有一天自己实在撑不住离开了，周景又要像那些喜欢他的人那样伤心。
李墨知的声音哑了，他再说下去就要哭出来了，从口袋里抽出来那张金灿灿的卡，借机插到周景的口袋里，勉强撑出一个笑，“提前说新年快乐吧周叔叔。”
周景有句话哽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也咽不下去，阖眸道，“新年快乐，李墨知。”
“新年快乐，周景。”
第三十四章
李墨知走得利落，一件衣服都没带走，周景要把公寓留给他，李墨知没说要也没说不要。直到李墨知走了一段时间，周景有天又回到这里，才猛然想起房子里没了人。
没有那个惹人怜的小孩，竟然也会有些不适应，周景摇头苦笑。
他一个人在公寓里住了几天，除了有些冷清和格外安静以外，周景住得还算习惯，只是偶尔会想起那个叫李墨知的人。
那个像朵玫瑰花，身上带满了骄傲的刺又让人忍不住喜欢的李墨知，那个像只小猫讨他欢心又会折腾他的李墨知，那个明明很喜欢他却要离开他的李墨知。
阴历腊月三十。
晚上下起了大雪，贴着喜庆红色福字的李家在一阵喧嚣声中静静沉睡下来。李墨知紧蹙着眉头在床上翻来覆去，手中拿着电话犹豫，最终还是拨通了周景的号码。
他的声音很轻，“周叔叔，新年好啊。”
周景在看着外面放起的烟火，似乎忘记了他们已经彼此道过新年快乐的这件事，“新年好。”
李墨知很久不说话，周景握着手机也不挂。
过了有好几分钟，李墨知已经哭得不成样子了，一晚上他都在告诉自己不能哭，如果不哭就可以给周景打个电话，可是一听到周景的声音一切都决堤了。他死死捂着嘴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可是依旧失败了，沙哑的声音和着哭腔，“周景，我好想你啊。。。。。。”
李墨知的哭声传到周景耳朵里，哭得周景的心都碎了。周景何尝不想他，但李墨知还小，他不小了，李墨知胡闹，他不能胡闹，李墨知喜欢他，他不能喜欢李墨知。
李墨知哭得整个身子都颤抖着，脸上满是泪痕，听不到他想要的回话，半撒着娇问他，“你不想我吗？”
周景颤抖着手握着电话，一声不敢发。
李墨知咬着被角，心脏一抽一抽地疼，他打电话之前就该想到的，只是自己不死心，“。。。。。。我知道了。”
他忍着自己的难受和悲伤，艰难开口，“。。。。。。打扰你了周景，新年快乐。”
“新年。。。。。。”窗外有一阵烟花炸开在空中，周景抬头去看，仿佛看见了李墨知的脸，“。。。。。。快乐。”
李墨知在一片烟花声中睡去，紧蹙着眉毛，带着浅浅的笑，也带着淡淡的泪。
次日清晨。
周景这一晚睡得很不安稳，他总觉得自己还有什么事情忘记去做了，可是又怎么也想不起来，甚至半夜猛然惊醒，抽了两根烟直到凌晨才又睡去。
管家端着咖啡敲响了书房的门，周景摘下眼镜揉了揉疲惫的双眼，才让他放下，拿起笔圈点那份昨晚没来得及看完的文件。
“先生，有一件事。”管家欲言又止。
周景心烦意乱地勾画着桌子上那份文件，“什么？”
“昨天夜里，李家李明瑞的小儿子。。。。。。”他话语一顿，才缓缓开口，“去了。”
第三十五章
周景手里拿着的那支笔再没顿下去，遒劲的字迹最后那缺失的一笔成了永久的遗憾。时间像是被人凝固住了，周景始终保持着那个姿势，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某个点，一眨未眨。许久他发出一声巨咳，竟然呕出一口血来。
鲜红的血落在白纸黑字之上，也落在周景衬衣的前襟上，格外显眼。
管家惊恐地上前去扶他，“先生！”
周景依旧一动未动，眼睛定在他面前的那份文件上，管家不禁移过眼去，上面有一个潦草的名字，他辨认不清，隐约是个“知”字。
只是最后那一笔，再没落下去。
鲜红的血在上面喷溅出了几点，竟然像开出了花。
“先生。。。。。。”那血迹触目惊心，这么多年管家都未见过周景这副样子，“我给您叫医生吧。”
又过了许久，周景阖上眸，向后靠在椅背上，似乎失去了所有力气，轻轻摇了摇头。
他不知在书房独自坐了多久，一小时，两小时，也许是半个上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