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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昊摸了摸胸口，觉得自己被折腾成了意识流诗人，真是感人肺腑。
可惜再感人也捋不清眼下这团乱麻。
捋不清怎么办？你不告诉鸵鸟它的屁股还在沙子外面，它就能躲开想象之外的枪林弹雨。
二十来岁，这个一个吻就能确定爱情的年纪。
以为睡一觉就能狠下心放弃的年纪。
唐昊从裤兜里摸出那盒吃了一半的柠檬薄荷糖往坐在自己身边的赵禹哲怀里一扔，后者一个激灵被吓醒，手忙脚乱地接下来：“队长？”
“送你。”唐昊语气是冷冰冰的，说完戴上眼罩倒头就睡，留下赵禹哲一头雾水地拿着糖盒不知所措。
我有一个喜欢的人，但我不能说。
往前一步是没勇气。
唐昊和孙翔再见面时，已经是第十赛季常规赛第六轮了。
前五轮以高分一路领先的呼啸在客场撞上第九赛季把自己在四强狙击下来的轮回，最终以比分2：8颇有些惨淡的收场。
双方列队握手时，面对擂台赛首发出战，挑下自家两个队员的孙翔，唐昊一边想着不愧是老子看得上的人果然够厉害一边愤愤地捏紧了孙翔的手。
然而唐昊不高兴的时候通常是孙翔心情大好的时候，这次显然不例外。他收紧手指回敬唐昊的挑衅，躲着摄影机的镜头冲着唐昊挤眉弄眼比划嘴型：“回去看手机。”
唐昊气他心大神经粗，抽出手的时候下意识地瞪了孙翔一眼，后者被瞪得莫名其妙，傻乎乎地咧嘴笑起来，一张脸好看得要命，就算身边的身边就是联盟的男神周泽楷，会馆亮晃晃的灯光下孙翔看起来也是一等一的好模样。
唐昊心神不定地咬紧了牙根。
回到休息室时刘皓满面笑容地过来打招呼：“队长，林枫他们说回去的时候想顺带吃点东西，打了一晚上比赛大家都有点饿。”
唐昊坐在休息室的沙发里，拉长了语调冷冰冰地回：“输得这么惨还吃得下东西？”
刘皓有些尴尬：“不，我们这不是……我想比赛输了，去吃点东西也能换换心情。”
换换心情啊。
趁着热热闹闹的时候把乱七八糟的烦心事放一放倒也不错。
唐昊的语气缓和下来：“那你们——”
“唐昊！”
孙翔进门是用扑的，而且一扑就扑到了唐昊身旁去。
动静引人侧目。
“你来干嘛？”
唐昊的语气立刻又生硬回去了。
在此之前他们都各自忙各自战队的事，第十赛季常规赛开打到现在他和孙翔都几乎没怎么联系过，不过区别在于孙翔是无心，唐昊却是有意。
孙翔是心头地雷区，且一碰就炸，轻功没练成就得先远远避开。
从夏休期开始到现在近四个月的时间没和孙翔说过一句话的唐昊觉得自己修炼有功，至少最开始那种一见到战斗法师就想往对方身上扔砖头的冲动没了。
但是从今天的状况来看，他真是太天真。
单是比赛台上和孙翔对一眼，心头那股子想要靠近孙翔的冲动就变得跃跃欲试按耐不住，最傻逼透顶的则是明明输了比赛心情糟透，偏偏还是见到你就想笑。
这笑是弱点，像千里之堤上被白蚁蛀出的洞，一不留神就溃不成军。此前筑起的铜墙铁壁都是被戳穿的皇帝的新衣，一回过神就发现自己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一点秘密都不剩。喜欢的，紧张的，雀跃的，不安的，全部都被看得一清二楚。
因此不能笑，不仅不能笑，还要尽力板起脸抿紧唇，把心头那点喜悦全部埋起来。
“你来干嘛？”唐昊又问了一遍。
孙翔找他当然是有事，笑嘻嘻地往唐昊手里塞一罐玻璃瓶，说：“我不是发短信说拿东西给你嘛，傻逼。”
“这是什么？”唐昊拧开瓶盖，里面是粘稠浑浊的金色糖浆，散发柠檬甘苦的味道，这让唐昊联想到飞机上扔给赵禹哲的那半盒糖，以及孙翔。
正主还就在跟前。
“蜂蜜柠檬茶。我妈做的，舀一勺冲水就能喝。”
唐昊的表情像在发怒，不过也可以归咎于刚刚输了比赛，这种情况下的唐昊是可以去撩挑的，孙翔的心头有些小得意，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像是邀功的小孩，“她说我老跟你家打扰，就让我拿一罐给你。”
唐昊看孙翔是在状况之外，懵懵懂懂天真无邪，高兴就是高兴，讨好就是讨好，一张白纸上一条黑线划分成两个界面。没有人明白唐昊现在的不快并不完全是输了比赛的结果，他一人饱尝求而不得的苦涩，要让它变成一个人的秘密，却又因为味道太苦而感到委屈。
所以是气急败坏。
唐昊的回答斩钉截铁：“我不要。”
孙翔不懂唐昊在想什么在气什么，唐昊的拒绝让他发怔：“为什么？”
“我不喜欢柠檬。”
孙翔的脸色也变得很难看。
有槽不能吐有气不能发的那种。
“……唐昊你是不是有病。”孙翔最后说。
“我他妈认识你这么久了我怎么不知道你不喜欢柠檬？”
“你今天从一开始就给我甩脸色是什么意思，比赛输不起就别打。”
“我真他妈是——”
孙翔拿着那罐蜂蜜柠檬茶转身就走。
半个小时后端着一碗红豆芋圆的孙翔义愤填膺地抱怨：“你捏我手腕都青了！”
唐昊冷哼一声，把桌上的菜单推过来：“还要什么自己点。”
孙翔还没答话，瞅着队长心情变好的赵禹哲在隔壁桌举起手：“队长，我们还要两份烤翅和薯条！”
唐昊眼神扫过去：“要什么给老板说，别给我说！”
“因为是队长请客嘛。”赵禹哲一缩脖子转过头去了。
要问为什么他们现在还能这样和谐友好地坐在这家甜品店里，大概得归功于人生这条路左走右走都是自己的选择结局不一样别抱着枕头哭就好。
当然那时候冲上去在门边抓住孙翔手臂拦下他的唐昊没想那么多，头脑发热向来都是年轻人的特权，何况今天的唐昊自认有些不对劲。
例如第一反应是道歉已经来不及也拉不下脸面，脱口而出的居然是：“一起去吃点东西？”
从头到尾目睹完这场闹剧全过程的呼啸队员表示眼下场面不明觉厉，自家队长偏偏像是双Q齐齐宣告退休，一句话说出口就是没头没脑火上浇油，只怕故事走向会变得不尽人意，当下个个露出不忍直视的表情。
好在孙翔的脑回路从来不能以一般人论，要他以为唐昊那句话算得上是服软，小斗神从来宽容大度不和人计较，也就跟着唐昊在门口停下来，愣愣神神犹犹豫豫地开口：“可是我们战队都要回去了呀。”
唐昊很干脆：“一起吃呗，又不是输了比赛要和你们真人PK。”
正巧看到从隔壁休息室出来找队员的轮回副队长：“江副队，一起去吃点东西？”
“不要了，俱乐部说接代言要保持身材。”孙翔的视线在一排排甜品上逡巡了一圈，有些遗憾地挖了一勺冰到嘴里，说。
唐昊刺溜地吸了一口杯子里的红茶，满不在乎地说：“你们俱乐部就是事儿多。”
孙翔耸耸肩没说话。
唐昊的视线瞥过来，眼睛里写着问号。
“你不高兴。”孙翔说，“我今天不和你计较。”
唐昊收回了视线，又刺溜吸了一口红茶，然后说：“你干嘛不和轮回的坐一起，要和我挤这儿？”
孙翔回过头瞥了一眼旁边的呼啸两桌轮回两桌，又把视线收回到自己和唐昊的两人桌上，露出茫然的神色：“因为坐不下了啊。”
傻逼。
唐昊轻微地咂咂嘴，转移了话题：“你在轮回过得好像挺好的。”
孙翔刚从身后接过方明华递来的半盘薯条，点点头：“啊，他们人都很好。”
他想了想，把话题扯了回去：“干嘛，我坐这儿不行啊？”
“不是不行。”唐昊皱起眉头，这是一个即兴起头的话题，也是一个他不想继续的话题，至于不想继续的理由，谁知道呢。
“喂，唐昊，你不会是担心我和周泽楷他们关系不好，所以才没和他们坐一起吧？”孙翔瞪大眼睛像是很吃惊地问。
看，所以说这个话题还是不要继续的好。
“没。”唐昊移开视线。
“我说你想太多，没那回事。”孙翔却是自顾自地往下说，“再说，我想跟你坐一起不行啊？”
“……”
“喂，唐昊？”
这叫什么，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有些人在发光，有些人说的每句话都像情话。
好看得很，好听得很。
“挺行的。”唐昊抬起眼睛，“对了，那个给我。”
“哪个？”
“就那个。”
“你妈做的那个。”
“你不是不喜欢柠檬？”孙翔把柠檬两个字的发音咬得很清晰也很重，一种置气的行为，很幼稚也很好笑。
所以唐昊唇角一掀就笑了：“啊，因为我不高兴。”
孙翔咬着勺子瞪了他一眼：“傻逼，死糖糕。”
轮回众人秉持做主人的自觉，把唐昊一行人送上了出租车才搭俱乐部的车回去——在给认出他们的出租车司机签了名之后。
“队长跟孙翔感情真好。”坐在后排的赵禹哲从后视镜里瞄唐昊，感慨万千的样子。
唐昊一愣，视线漫不经心移向车窗外：“恩。”
装着那罐蜂蜜柠檬茶的袋子搁在他腿上，沉甸甸的分量很足，一天一杯，一杯舀三勺，能管两个月，孙翔说的。
“喝完差不多就是全明星周末了，你要是能进全明星我就再拿一罐给你。”孙翔趴在车门边笑嘻嘻地说，凑那么近能看见他的眼睛里明晃晃的光。
明晃晃得让人头脑发晕。
“还是先看看你能不能进全明星吧，你要没进我还不稀罕。”唐昊这么回。
稀罕还是不稀罕。嘴上说着不要，谁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暗恋是一场死灰复燃，但凡给点氧气就能再烧起来，火苗一簇簇地往上跳，跳得人心头发慌，手脚都在叫嚷着要更一步的接触，大脑绷根弦怒冲冲地吼你们他妈的给我理智点！
理智点，理智点就是鸵鸟从沙堆里把头拔出来，一眼看到那个没穿衣服拿把弓到处乱射的小屁孩冲自己嘻嘻一笑，搭箭拉弓，咻——
无处可逃。
要么喜欢要么死，要么喜欢死了。
反正都是死。
下车前唐昊接过司机递过来的笔记本和笔，若无其事地往前翻了两页，在孙翔名字旁边并排着签下自己的名字。签完后他盯着看了两秒，觉得看起来真顺眼。
酒店一楼有便利店，唐昊晃进去买了盒柠檬味的口香糖，给每个队员分了两颗。
搭电梯的时候他一边嚼着口香糖一边给孙翔发短信：“忘说了，那个茶谢了。”
隔一会儿孙翔短信回过来：“傻逼死糖糕。”
跟着又是一条：“到酒店了没有，没迷路吧？”
唐昊眯起眼睛读了两遍短信，回：“废话，以为我是你啊，傻逼。”
按下发送的时候，唐昊用嘴里的口香糖吹了吹，只吹出半个不伦不类的泡泡来，他抓抓头发，和电梯镜面里照出来的自己对视了一眼。
我有一个喜欢的人，但我不能说。
往后一步是舍不得。
第十一章
孙翔今年的生日恰好在第十三轮常规赛结束后的第二天，算是能落个空闲，尽管如此，午饭过后在轮回俱乐部的接待室见到唐昊仍然出乎孙翔的意料。
S市的十二月初气温多晴，今天却从早上起开始飘雨，唐昊穿一件黑色长款风衣，沾了一身湿气，像一个风尘仆仆的旅人。
“你怎么来了？”孙翔有些发愣。
“不是你说要我过来陪你过生日？”唐昊拧起眉头，语气不满，“专门请的半天假。”
哦，果然是约过的。
第十三轮常规赛之前唐昊就问孙翔生日要什么礼物，像他们这样拿着高薪酬算得上年少有为的除了联盟冠军也就缺个恋爱对象，礼物能要什么，什么都不缺。
联盟冠军唐昊给不起，恋爱对象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