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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显贵收了哭声，兀自哽咽。
他不是真的想骂警察，他其实是在怪自己。
是他非要逞能当英雄，还拉了向杰下水。而且连个扳手都看不住，整丢了。还出去买咖啡，这种时候还买什么咖啡啊，吃…屎算了……
他都快要懊恼死了。
手术时间长达三个多小时，期间有医生在手术室进出，不少人身上、手上或多或少带着血，看得吴显贵心惊肉跳，那些都是向杰的血啊……
之后又见到护士出来找人调血桨，然后又拿了一张纸让吴显贵签。
吴显贵根本没听清医生说了什么，上面的字也像蚂蚁爬，完全看不清，只是哆嗦着手，签了一个自己都认不太出来的名字。
医生拿着纸转身走了，警察也走了，剩下吴显贵独自坐在手术室门口冰冷的长椅上。
走廊尽头没有灯光，出现一大片阴影，那阴影渐渐地、渐渐地向吴显贵移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逐渐移到他脚下。
吴显贵害怕极了，他把脚抬到椅子上双臂抱住，地上的阴影逐渐变形，慢慢呈现出几个圆形轮廓，一直连到走廊尽头，最后出现九个球形阴影连成一气。
什么鬼？九星连珠？
他使劲眨眨眼睛，因为之前有听新闻说九星连珠的事，所以现在见到几个连在一起的圆形阴影，很自然便联想到一起。
等他揉完眼睛，再看地面时，那些阴影没了，一切恢复如初，仿佛是刚刚看错。
“吴显贵的家属！吴显贵的家属！”
吴显贵听到有人叫名字，突然睁眼，发现刚刚自己抱着腿歪坐在椅子上睡着了，这一醒，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啊？”
“你是吴显贵的家属吗？”
“我？”吴显贵一时有点蒙，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急忙点头：“是是，我是他家属！”
“叫你怎么不答应？病人脱离生命危险，但由于失血过多，得等他明天醒了才能知道情况，现在还得住进重症监护。”
听到说脱离生命危险，吴显贵长舒一口气：“哦哦，谢谢医生，谢谢医生！”他真想抱住医生亲一口，这是他见过最可爱的脸！哪怕这人是个四、五十岁的大叔。
“一会儿就出来了，重症监护室只能安排一个人陪护，等一下护士会告诉你怎么做。”医生说完便离开了。
很快，手术室的灯灭了，向杰被推了出来。
再次见到他的脸，吴显贵觉得，他肤色黑了三十年，这辈子都没见过自己脸这么白……
“吴大哥你受伤了！”
“吴大哥你疼不疼？”
“吴大哥，没事的，缝几针就好了。”
吴显贵梦到当初和向杰勇斗劫匪，自己手臂光荣受伤时，向杰那时特别紧张，左一个吴大哥，又一个吴大哥，在医院一直陪着他治疗。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等到吴显贵手臂缝完针站起来想走时，回头却找不到向杰。
于是，他在医院上上下下找啊找啊找啊……就是找不到向杰。
最后他来到手术室前，推门一看，里面空荡荡的，只有手术台上躺着一个盖着白布的人。
他很害怕，却又慢慢靠近手术台。
哆哆嗦嗦掀开白布一角，见到的居然是自己的脸！
“吴显贵，你死人呀！”
“我靠！”吴显贵吓得大叫一声，跳了起来。
床上，有着吴显贵身体的向杰，瞪着跳起来的男人。
床边，有着向杰身体的吴显贵，惊恐的看着床上瞪自己的男人。
过了好半天，吴显贵才发现，自己现在在重症监护室，刚刚应该是做了个梦，现在瞪着自己的是向杰。
“你你你，你醒啦！”
向杰有气无力：“我要喝水，快渴死了，你听到没……”由于说话用力，扯着伤口，疼得向杰咬着嘴唇半天没缓过劲。
吴显贵急忙拿起桌上的水杯，用棉签蘸了水，擦在他嘴唇上。
“你伤到腹部，医生不让喝水，只能润一润。”
“什么，时候，能喝水？”
“放屁。”
“嗯？”向杰又瞪吴显贵，仿佛要把他瞪出窟窿。
吴显贵解释：“不是，你误会了，医生说你放屁了，就可以喝了。”
向杰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被子，给我，拉上来。”
刚刚吴显贵做梦，把向杰被子掀开了。
吴显贵立刻去拉被子，本想多拉点上去，没想到用力过猛，拉过大劲了，不仅把向杰整个头蒙住，下面脚也都露出来了。
“不好意思！”吴显贵笨手笨脚，赶紧往回拉，呼啦啦弄得乱糟糟。
向杰内心已经咆哮，但现在实在没力气收拾他，心里话，你给我等着！
☆、第14章
要说吴显贵最不擅长什么，排第一的肯定不是读书，堂堂4S店老板，就算文凭不高，可学习能力、知识水平不会太差，说不定比许多高学历的人懂得还多。
他最不擅长的是家务。
这有一大半“功劳”归功于向杰，因为向杰包揽了所有家务，造就了这么一个家务废柴。
之前，吴显贵手臂受伤，向杰主动要求照顾他，每天从早餐到晚餐，都是变着方儿不重样儿。
那时候向杰不太会做饭，但是他性格细致，自己网上找教程学着做点，然后再到外面买点现成的，拼拼凑凑，每顿饭看起来都挺不错。
再加上他心思细，做事情都能提前安排，比如带吴显贵去医院换药，他知道先去医院预约就诊号（那时候预约挂号没有现在这么方便），出门之前先听交通广播，如果堵车就不叫出租，改坐一段地铁。
总之，在向杰的细心安排下，日子总让人感觉井然有序，特别顺，不抓瞎。
但这次换作吴显贵照顾向杰，那可真是火上房了……
在重症监护室的时候还好，因为请了专业陪护帮忙料理。等到从重症转普通病房时，陪护被其他更有需要的家属叫走，暂时找不到多余的工人，只好吴显贵亲自上阵。
早晨因为起床晚了，错过医院的早餐，只好到外面去买。
排了半天长队，好不容易把早餐买回来，时间已经有点晚，向杰尝了两口他买的早餐，觉得油腻腻吃不下。
“你想吃什么，我重新去给你买吧。”
向杰：“算了，已经饿过了，你先帮我把尿袋换了，一会儿医生该来换药、输液了。”
向杰此时还不能下地，尿路也是插管，吴显贵拿着新尿袋，去取旧尿袋，笨手笨脚的弄了足足半个多小时也没弄好，最后甚至把袋子弄漏了，撒到床上……
还是人家来换药的护士帮忙才换好的。
护士为病人换了药，扎上吊瓶便走了，吴显贵还得换掉弄脏的床单。
现在的向杰体型高大，吴显贵体型小一些，所以要把一个不能动的大个子搞定实在困难，再加上向杰手上还扎了针。
为了换床单，足足折腾了一个多小时，弄得满头大汗，向杰躺床上被移来移去，感觉生不如死。
到了午餐，向杰便死活不吃食堂了，吴显贵唯一的厨艺就是下面条、下饺子，这些目前对病人来说不合适。向杰便教他，去超市买只鸡，洗干净放锅里放点姜，再买点香菇洗了一起放进去，放少许盐，炖一个小时就好了。
这倒不难，吴显贵照做了，把鸡汤带到医院，向杰泪流满面喝下鸡汤，吃了点蘑菇，那只老母鸡愣是咬不动……看着肉都吃不了，真是饿死宝宝的节奏啊！！！！
下午，电脑城人多店里人手不够，吴显贵被老板叫去上班，忙完这边该给向杰准备晚饭了。
那时候外卖不发达，医院附近能送餐的只有一家餐厅，还得到住院部楼下取餐。
吴显贵把晚餐取了带到病房，向杰看到他像看到仇人一样愤恨。
“你走的时候没帮我开电视！”
“哎？”吴显贵没明白。
“这间病房只有我一个病人，一下午连鬼都没进来一个，我找不到人帮我开电视！手机里面贪吃蛇玩了一下午！一下午！”向杰气急。
那时智能机刚出不久，他这种穷逼还在用按键机，手机里有一些预安装的小游戏。
吴显贵忍着被向杰揪住耳朵的疼痛，帮他垫高背部。
“你，你怎么不按铃叫护士？”
“按铃坏了，不响，你走的时候我让你去和护士说，你去了没有？是不是没说！”
哦豁！吴显贵才想起来这档子事，出去的时候确实忘记了。
耳朵被揪得更疼。
照顾病人，除了一天三顿饭加治疗以外，还得给他一些打发时间的精神食粮，吴显贵现在连基础都手忙脚乱做不好，更别说精神方面的照顾。
还能说什么？只得认打。
护士小姐推门进来，正好见到男病人在对一位帅哥动粗，那眼神简直了！
这种美男与黑猩猩的组合，简直就是人类现代文明的最大污染源！辣眼睛！自己还不懂得珍惜，女人们就应该组织一支十字军，讨伐这些暴殄天物的“异类”，把帅哥还给我们！
扎针的时候，故意给向杰来了一剂狠的，疼得他眼泪都出来了。
护士走后，吴显贵又被向杰一通修理。
向杰爱干净惯了，晚上，吴显贵还得为他打水擦身子。
别看照顾人似乎比修车轻松，其实特别累，反正吴显贵是累得心力交瘁。
向杰也无力吐槽，揪着男人又打了好久。
两人累极，最后才得以躺下睡觉。
关灯后，吴显贵睡在向杰旁边的折叠床上，好半天睡不着。
他这一天下来，让向杰受了不少折磨，没有照顾好病人，自己内心也十分自责。
为什么以前见向杰做起来特别简单的事，到了他这里就变得异常艰难呢？
原本他觉得自己挣钱很辛苦，想让向杰亲自体会一把，可恰好相反，今天他在医院亲自体会了一把向杰过去的艰辛。
“小杰。”黑暗中，吴显贵小声叫向杰。
“嗯？”向杰也没睡。
“对不起……”
“什么？”
“不是……是，谢谢你。”
“哦。”虽然说得没头没脑，但是多年的默契，向杰却是听懂了。
说完，吴显贵翻身用被子蒙头睡了。
他其实是不好意思。
农村男人多少都有大男人主义，好像他爸爸，虽然整天游手好闲、贪图玩乐，但在家里，总是一幅一家之主的架子，地位不可动摇。女人做家务、照顾孩子都是天经地义的。
向杰这七年来对吴显贵无微不至的照顾，他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用努力挣钱的方式来回馈对方，可从来没口头说过谢谢。
老吴家没这习惯呀。
今天，向杰竟然第一次听到吴显贵谢谢他，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照顾病人的经历不知道读者们有没有，蛮折磨人的，所以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
☆、第15章
隔了两天，女大学生在家长的陪同下到医院送来了锦旗。
这次，吴显贵没了上次的激动与骄傲，面对记者镜头，只是平静的接受了锦旗。送走那些人之后，他把锦旗工整叠好，放到箱子里。
“为什么不挂起来？你以前说不能叠，怕叠出折痕。”向杰问。
吴显贵摇头：“不挂了，比起你的安危，这面锦旗、这些荣誉统统一文不值。”
“显哥……”向杰感动不已。
他很清楚自己在吴显贵心中的分量，要是换作平时，吴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