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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佳乐已经完全混乱了。
苏沐秋看向唐荷月：“又一个迷路的小青年，打算怎么办？”
唐荷月耸肩。
“能怎么办？照旧咯。愿意留下我就养着，不愿意就爱哪哪去。2022年……跟之前那位的时间还蛮接近的啊，说起来他在这边待了一个月，不知道回去后过去了多久，不会时间流速有个百倍差别，回去就发现十年过去了吧？”
苏沐秋的笑声顿时卡壳。
“也不排除这种可能啊，万一跟烂柯一样回去发现几百年过去了，不是更惨？”
两人想了一下这种可能，最后差不多同时干笑几声。
“大概不会这么惨吧。”
那简直比回不去还惨啊。
那么，此刻的周泽楷到底回到了哪里？
周泽楷一觉醒来，模模糊糊地觉得天花板和自己看惯的样子有点不一样，但又很熟悉，等他从最开始的半梦半醒的迷糊中完全清醒，他惊讶得睁大了眼睛，一下子坐了起来。
天花板上的吊灯、橱柜、床头柜——这是他在轮回俱乐部的宿舍！
他回来了？！
周泽楷匆忙拿起床头柜上的钟。
时针指向六，早晨六点？
现在是几号？过去了多久？他是真的穿越了吗，还是只是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当周泽楷这样想的时候，他惊讶地发现有些事情竟然记不清楚了，他还能想起唐荷月，却无法清楚回忆起“恩奇都”的模样，他知道自己应该认识这样一个人，却连这个人是男是女都记不清了，而唐荷月家里的另一个房客他连名字都想不起来了，只能模糊记起那个人的枪系职业都玩的非常顶尖。
……难道……真的只是梦？
周泽楷都拿不准自己现在是什么状况了，他决定出门找个人去问问，当他想要去换一身衣服的时候视线往下一看，整个人顿时怔在原地。
他现在穿的并不是睡衣，而是他记忆里“穿越”的那一天穿的衣服。
难道他只是结束训练回到宿舍后忘了换衣服直接睡着了，然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周泽楷把手伸进口袋，果然摸出了自己的身份证，同时指尖还触到另一个坚硬冰凉的触感，他存着疑惑把摸到的东西拿了出来，是两块印章，淡青色的石料半透着光线，温润如玉，他翻过底端，上面果然刻了字，因为之前试盖过几次，底端还留着朱红的印泥痕迹。
周泽楷对着两枚章呵了几口气，直接往白色的墙壁上一盖。
朱红的印记在墙皮上打上了戳记。
正和周泽楷记忆中一样，白文印是“周泽楷印”，朱文印是“一枪穿云”。
周泽楷记得唐荷月这样说过，我那里还有几块封门青，给你雕个名章吧，以后你要是觉得签名好烦就盖个章好了。后来他也真的拿到了两枚印章。
并不是梦。
那一个月的经历……并不是梦。
他真的……曾经穿越到了另一个世界……
周泽楷握住手中的印章，过了会儿回到床头柜打开抽屉找合适的东西来放印章。
十分钟后，周泽楷打开电脑连上了网络，然后直接看向日期时间的区域。
日期是……
日期是他“穿越”后的第二天？！
那边过去了一个月，这里仅仅是一天？！
周泽楷抱着这样略微有些混乱的心情重新回到最熟悉的生活轨道，这一天训练的时候，轮回的队员们发现他们可靠的队长似乎有点心不在焉，一定是错觉吧？
另一个世界中，张佳乐对唐荷月说自己从小就运气很好抱以十分的怀疑，唐荷月索性拉着张佳乐去了步行街，还真找到了在卖刮刮乐的地方。
张佳乐：“有本事你刮个头奖出来！”
唐荷月哈了一声，“毫无难度。看着吧，出来吧，头奖！”
唐荷月拿出一张奖票，随手刮开，张佳乐抢过去对着兑奖项目一一比对，看到头奖一万元后面的图形后直接愣住。
“……这不可能……”
唐荷月从张佳乐手里拿出奖票递给工作人员。
“你好，请帮我兑奖。”
工作人员心里暗叫见鬼，却不得不微笑着说：“恭喜您中了头奖！”
张佳乐喃喃自语：“这不可能吧……”
唐荷月：“不然你刮一个？”
张佳乐抽出一张奖票刮出来一个——谢谢您。
“……”
唐荷月看了看海报上的奖项说明，“哎哟，末奖的肥皂中奖率有80％你居然都没摸到，果然有点厉害啊。”
张佳乐：“……”
还能不能愉快地玩耍了？！
☆、千里送
有了接待周泽楷的经验（？），唐荷月招待起张佳乐显然熟门熟路多了。
首先无证游民阶段就只能在本市内活动活动了，联系刘天做个证件用用，等证件来了，张佳乐爱哪哪去吧。
以上打算唐荷月是完全和张佳乐交过底的，张佳乐听得是一愣一愣的，尤其是唐荷月轻描淡写地来一句“证件出来就好了”，张佳乐没忍住一句话就溜了出来。
“你是哪条道上混的？”
当时唐荷月就听愣了，苏沐秋愣了半秒随后大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以为荷月是什么人哈哈哈哈哈哈……”
张佳乐一看情况不对啊，他缩了缩脖子，不确定地说：“这么年轻就这么有钱，平时也没见出去工作……而且前几天晚上出门回来路上遇到的小混混还毕恭毕敬地叫你唐姐……”
张佳乐在唐荷月的凝视中慢慢降低了音量，心里也敲起了鼓，索性把话给说完省得憋死自己。
“现在你都揽上办证的事了，看起来真的很像小说里写的那些黑道大姐头……”
苏沐秋拍着桌子笑得不行。
“行啊小子有你的，想象力真不错哈哈哈哈……”
唐荷月白了苏沐秋一眼，转向张佳乐，语重心长地说：“少看小说，多读史书。”
说完后唐荷月咬着牙走了。
张佳乐不明所以地看向苏沐秋，“刚刚她什么意思？”
苏沐秋笑够了才回答：“哦，读史使人明智，意思就是你智商不够需要多读史书来弥补。”
张佳乐嘴角抽抽，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么委婉的骂人的话。
“有文化的人就是不一样哈……”
苏沐秋眼神飘了飘，“或者还有更简单的解释，人丑就要多读书。”
张佳乐：“……”
苏沐秋拍拍张佳乐的肩膀，到底还是憋不住笑。
“荷月是个守法公民，她不出去工作是因为她自己是连锁店的老板，只负责收钱就行了，那些混混以前被荷月狠狠修理过，看到她当然老实了。别看荷月看起来秀气文弱，你这样的，估计她一个能打二十个。”
张佳乐立刻就露出了怀疑的眼神。
“少开玩笑了。”
虽然说宅男战五渣，但是唐荷月也就是个宅女啊，能战斗力高到哪里去？单说力气，女人还天生就比不过男人呢。
苏沐秋啧了几声，意味深长地说：“不信，你就试试。”
反正他是信了。
当年他可是眼看着荷月天天对这一棵大树练贴山靠，半年下来把两人合抱的大树给靠断了……以至于有段时间他听到“靠”字都会颤抖。
张佳乐嘁了一声，“那一般人也不会说办假…证说的这么平淡吧？”
“那是因为我家荷月见多识广、交游广阔。”苏沐秋抱着胳膊笑了笑，“你小子就不要得了便宜卖乖，当心给你办个证叫李狗蛋，我看你好意思出示证件吗。”
张佳乐当时就抗议了。
“谁叫那玩意儿！”
苏沐秋耸肩，“或者张二狗子啊，王大锤啊……你看选择不是挺多的吗。”
张佳乐怒了。
“这都什么玩意！”
苏沐秋笑眯眯地说：“不服来战，竞技场见。”
屡战屡败的张佳乐咬了咬牙，“好！”
恩奇都远远见到两人又坐到电脑前面，就原样转述给了钻进工作室的唐荷月，见到唐荷月拿着刻刀没动手，神色还有点不对，恩奇都笑了笑，走过去弯下腰轻轻环住了唐荷月的肩膀，柔声说：“怎么了，荷月看起来不太开心？”
唐荷月扁了扁嘴，过了会儿轻轻点头。
“嗯。其实刚才张佳乐说的倒也不是完全没影，如果我早生几十年……或者师父再晚一些年走，说不准眼下我还真是‘江湖人’呢。师父浪迹江湖大半辈子，打交道最多的就是三教九流，小时候还经常给我讲从前江湖帮派的故事，奇人异事比比皆是，像是铁口直断的相士，寻龙点穴的地师，苗人蛊师、沿海降头……早几百年，这些还要更加兴盛，现在不管是好的坏的，不知道多少流派绝学都葬送在时间里了，师父说这样也好，奇人越多，世道越乱，所以最开始师父先教我习字读书，再教我学武，说要我明白，知仁义而后武勇……我一直觉得师父就像老神仙一样，什么都会，我从没想过有一天师父会那么走了……就像睡着了一样，坐在椅子上，我开心地拿着写好的字去给师父看……”
然而，那个白发苍苍的耄耋老者再也没有睁开眼睛。
十四岁的唐荷月第一次这样直观地感受到生离死别，一直以来为她遮风挡雨的老人就这么不在了，不会再有人摸着她的头夸奖她，不会再有人握着她的手教她写字，不会再有人提着大枪督促她习武，不会再有人牵着她的手往前走，不会再有人会在她被人欺负后怒喝一声提枪为她讨公道，不会再有人拍着她的肩让她大步往前……
她依赖的山岳倾塌了。
从今往后，她必须自己站起来为自己撑起天空，为自己开辟道路，因为她已经没有了退路，即使她难过哭泣，也不会再有人为了她站出来了。
她只能前进，只有自己一个人也必须往前走。
恩奇都慢慢地将手臂收紧，抱住了唐荷月的胳膊，温柔地说：“我想，他老人家走的时候一定很安心，没有遗憾。因为荷月是一个这么好的女孩，一定是他心里最好的弟子。一身所学有人传承，还有什么遗憾呢？”
唐荷月抿着唇半晌没有说话，许久才低声说：“可我还有很多很多东西没有来得及学会……师父走得太早了……”
恩奇都笑着说：“你的人生还很长，还有很多时间可以去学习。人类的生命很有限，但这样生命短暂的人类却能够创造出连神祇都惊叹的辉煌文明，因为人类的智慧和知识可以一代代地传承下去，不断地发展、不断地探索、不断地走出新的道路，哪怕是父与子也不可能走出一样的人生路，那并不是对与错的区别，正是因为人生充满着变化，人类才会从各种困境中跨越过来，哪怕如今神祇已经湮灭，人类依然存在。人类的生命很短暂，但是，只要一个人传承下去的东西还在流传，他就不会被时间遗忘。”
“……嗯。”
唐荷月忍着没有哭出来，红着眼圈点头。
“打起精神来吧，荷月。”恩奇都轻声说，“对亡者最好的祭奠，就是生者好好活着。”
唐荷月静默片刻，忍不住转头看向恩奇都，哑着嗓子说：“阿都在想念朋友吗？”
恩奇都弯起嘴角。
“吉尔不会希望我哭泣。在离开之前，我听到了吉尔的声音……他愿意付出所有来换取我的重生，或许我现在能够站在这里，就是因为吉尔付出了巨大的牺牲，既然如此，我就必须好好活着。”
好好活着，却再也不可能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