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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懿昨夜卜卦,太阴归位,坤地堂堂。”他的目光状似无意地掠过我,神色温和,“果不其然,一早便见贵人登门了。”
孔明语态沉静,从善如流:“公子多智,亮深感佩服。”
司马懿探究地看看他,孔明不躲不闪地任其打量,两人对视足有五秒,而后忽然齐声朗笑。
司马懿主动邀请道:“据闻君贡先生(指诸葛珪)精通六艺,尤其擅长棋道,曾解西河残局。今日有幸得遇其子,不知可否约战一场?”
孔明淡笑:“却之不恭。”
于是两人心满意足地相携转入内室,堂上只留一个傻乎乎的我不明觉厉——不带这样欺负低智商人士的,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司马家的老管事将我拦在室外:“我家二公子与人对弈素来不喜外人打扰,这位小哥儿可自去偏厅休息歇脚,待此间对弈事了,自会有童子前往通传。”
这时代,称得上名士的多少总会有些奇怪的癖好,下棋不许闲杂人等围观并不稀奇,因此我谢过了老仆,沿着他手指的方向漫步而去。原以为以司马家的数代经营,一路风光迤逦,谁知走了数十米,入目都是司空见惯的黑墙白瓦,千篇一律,平淡无奇,令审美疲劳的我失望不已。就在我对司马家的品味暗生怀疑时,转过一个拐角,眼前豁然开朗。
满池盛荷在夏风中摇曳,似姑娘飘舞的裙摆,荡漾出浅浅的柔情。
隐约有玩闹声传来:“秋实,快揭一片荷叶来,好给你小外甥打扇用,小心别跌进水里。”
“我哪有那么傻?”被唤作秋实的女孩儿不满地嘟嘴,侧过身对着一位灿如春花的女子抱怨道,“阿姐,你又埋汰我了。”
夏日特有的暖风迎面拂来,活泼又俏皮。
身后有小童追上我的脚步,气喘吁吁:“这位小哥,你是诸葛先生的书童吗?偏厅在东边,你怎么走到西边来了。幸好管事怕你走岔了路,吩咐我追上来看看。”
出生在钢筋水泥包围圈中的现代人大多不会像古人那般有方向感,我幼时在熟悉的宫廷中尚且要迷路,何况人生地不熟的司马府。
走错路实在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所以我丝毫没有觉得不好意思,反而被花池中端坐的美妇吸住了注意力:“那是谁?”粉腮蛾眉,珠圆玉润,脣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真是美地令人沉醉。
“是我家二夫人。”小童的回答言简意赅,“夏日屋内闷热,她怀了身孕,所以近日常来池边纳凉。”
原来是未来的宣穆皇后张春华。我瞪大眼睛仔细打量,见她的肚子果然高高隆起,宽长的裙摆虽然盖住了脚,但铺展的幅度较常人大很多,右颊偏上的地方似乎长着几颗不大雅观的斑点。初见时惊鸿一瞥的惊艳,此刻细看,似乎被无声息地拉近了距离感,虽然仍旧美丽,但也就是个长得比较好看的孕妇而已了。
“你这人好没礼数。”许是我的目光太过直接放肆,小童张开双手拦在我面前,哪怕因年纪尚小个子还没有我的肩膀高,但语气里已能透出几分凌厉的谴责味道,“莫非你不知非礼勿视的道理吗?”
这话已经可以算作指责了。古代讲究男女大防,以我如今的“男儿身”,盯着司马懿的老婆看的确有失体统,在某些重规矩的人家,直接拖出去打板子都很常见,自知理亏的我只好讪笑服软:“小兄弟勿恼,我以前从未见过这么美的女子,一时看痴了去,实在抱歉!”
“你,你知错就好。”这小童只有□□岁年纪,明显未经历练,见我认错态度诚恳,倒觉得自己方才有些大惊小怪,颇为对不起我,在往偏厅去的路上,极力说话活跃气氛。“我家二夫人是河内远近闻名的美人哩!”他用一种不太自然的语调同我闲聊,“她嫁过来还不足一年,便怀上了身孕,见过的医士都说,她腹中定然是位小公子。”
算日子,她肚子里怀着的应该是她与司马懿的长子,“滔天作逆,废害二主”的晋景帝司马师。
“相士说二夫人山根丰隆,地阁丰满,寿堂形美,有宜男旺夫之相。”小童与有荣焉地挺了挺胸膛,对张春华命格的贵重深信不疑,“二夫人嫁进来不过两年,府中家和兴旺,平安顺遂,大家都说是二夫人带来的福气。”
我努力回想张春华的生平,初嫁入司马府的这段日子大概可以算作她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了。
张春华的出身并不高,父亲张汪是个粟邑令,属于地方小吏,与弼马温差不多等阶,能嫁给京兆尹的公子为正妻相当于鱼跃龙门。何况她生母早丧,家中虽然不缺庶母,但张汪一直未能续娶正妻,在讲究门风家法的三国,这简直已经使她被排除在所有的好姻缘之外。何休所著的《公羊解诂》中就曾经直言不讳地指出:“丧妇长女不取,无教戒也。”
可是,世事难料。按理说以司马懿的性格不像是会为美色所惑的类型,可他从十八岁挑到二十八岁,几乎将方圆百里的好姑娘都挑遍了,方才定下了小他十岁的张春华,令所有人大跌眼镜。因为司马懿这个出乎意料的选择,原本名不见经传的张春华一下子在河内出了名,很多人哪怕没有见过她的面,也十分笃定地认定她一定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不然,司马家的二公子怎会看上她?
“张氏性情刚毅,思维敏捷。”回旅舍的路上,孔明对司马懿的婚姻提出了另外一种理解,“王爷曾探得司马府上机密,称司马懿借口风痹婉拒曹操征召,但有一日在家中晒书,突逢大雨,他思虑不周,焦急收书,不慎为家中一名女婢瞥见。张氏唯恐事泄招祸,竟亲手杀了婢女灭口,堪称女中豪杰。”
我不由咂舌:“这样草菅人命……司马懿是怎么想的?”时下的观念与后世相仿,女子以隐忍柔顺、温婉娴淑为上,善良地好像白莲花一样的才是佳妇,像张春华这种不将人命放在眼里的,已经属于非主流的悍妇了。
“仲达有大志向。”孔明注视着司马家绵延的屋宇渐行渐远,若有所思,“我似乎已经明了王爷为何青睐他了。”
第64章 粽子
整个七月,我都在司马家无所事事。樂文小說|初始时还有童子以引路为由盯着我怕我乱闯,不知从哪日起身后的尾巴就消失了踪影,随着孔明与司马懿对弈次数的赠多,哪怕我故意往司马家的书阁里窥探,也不会有人上前阻拦。
只有一处自始自终都是禁区——宗祠。
祖宅是家族传承之所,司马家的屋宇呈回字型分布,宗祠建在整个建筑群的正中央,雕龙画凤,重轩三阶,檐角立有仙人仰首,承天宇雨露灵气,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我不由惋惜:“外观便如此不凡,内中不知藏有多少乾坤,可惜无缘入内一观。”
“非冢妇不得入宗庙。”张春华挺着大肚坐在高椅上,和气的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眉目端庄,“整个司马家,也只有老夫人和大嫂在初嫁时进去过一次。”古人重男权,他们的风俗里认为未出嫁的女儿将来会成为别人家的媳妇,所以不能进祠堂。而嫁进门的儿媳则属于外姓人,除了对家族发展至关重要的冢妇需要在成礼后请祖宗过目外,其他人也不能迈入祠堂半步,否则就是不敬。
当初在长安时,汉宫中也有一处供奉祖宗牌位的类似场所,但无论是我还是刘曦都不曾有机会进去参观。董卓之乱时,哪怕身为九五至尊的刘辩都自身难保,其他人更不可能有余力去守护死物,那数十座真金美玉雕琢成的历任帝王牌位,早已消失在战火中。
“宗庙有什么好看的,依我看,姐姐的书房才好呢,到处都是名家墨宝,每一幅字画都是珍品。”张秋实嘟着嘴凑趣道,巴掌大的小脸上一派天真,“我现在最大的梦想,就是每天早上都能去书房看一个时辰的书呢!”
“书呆子!”张春华好脾气地假骂了一句,握着妹妹的手向我望来,“她也不知随了谁,竟嗜书如命,叫孔夫人笑话了。”
“哪里哪里。”我从善如流地笑了笑。
因为孔明说司马懿第一次见面时口中所言的卦象暗指了我的身份,所以从那以后我就换回了女子的装束,谎称是南阳“孔先生”的妻子。张春华不知是得了司马懿的指示还是出于主妇责任的考虑,此后日日找我闲聊,还拿出葡萄、西瓜、水蜜桃等价比千金的时令水果乐此不疲地投喂我,害我短短时日便胖了一圈。
我生性寡言,张春华也并非擅长找话题的人,虽然有怀孕心得可以交流,但话总有说完的时候,所以,在我为避免冷场努力吃了几天之后,意识到问题所在的张春华终于找来了她家二妹张秋实作陪,救我于胖死的危难之中。
但我并不喜欢张秋实。
她是张春华娘家的庶妹,个性与嫡姐南辕北辙。张春华内敛机敏,张秋实却只学地几分小聪明,虽靠着勤勉博出了“河内第一才女”的称号,但总有一种融入骨血的小家子气,让人不自觉地生出敬而远之之心。
不晓得张春华对妹妹说过什么,张秋实言谈中似乎十分拘谨。初次见面时,她紧张地腰背僵直,虽极力强撑,却一直不由自主地憋着气,面色时红时白。
我原本以为张春华故意叫这个妹妹出来是为了活跃气氛的,看了她的表现,却开始不确定起来。
张春华神态自若,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妹妹的失态,柔声道:“苦夏难耐,外子欲请馆中歌妓舞乐解乏,不知孔夫人可有心仪的妓子相荐?”
我摇头婉拒:“我初来乍到,二夫人若问我南阳歌馆,我还能略谈一二,对河内的妓子可真是一无所知了。”
其实,早前孔明带我逛坊市时曾听路人闲谈,说天音阁素婉姑娘的霓裳舞轻盈如春燕拂柳,翩然如蝶,乃是一绝。可惜天音阁的东家好财,素婉姑娘又高傲自诩,放言非千金不舞,因此虽然舞艺卓绝,却是难得登台,令人惋惜。
如今我只是一名外客,哪怕再好奇那传说中“鹧鸪飞起春罗袖”的霓裳舞,也不好贸贸然地让主人破费。
张春华含笑:“本地歌馆不如荆襄繁多,但从业者甚众,歌舞皆优的首推江月、素婉、芍衣、柔弦四位。其中江月、芍衣以歌闻名,素婉、柔弦以舞著称,半月前我家老夫人过寿,请的便是颦籁馆的芍衣姑娘,一曲《相和歌》被吟唱地千回百转,绕梁三日,久久不绝。”
芍衣的身价大概只有素婉的三分之一,想来司马家虽然富足却并非一掷千金的土豪,连老太君做寿都只请芍衣助兴,我当然更不可能提霓裳舞的事,从善如流地表示很期待听一听被张春华盛赞的《相和歌》。
“那我让管事早作安排。”张春华抿唇淡笑,“到时将在荷池旁设台,请孔夫人务必赏光。”
我应允道:“那南霜就却之不恭了,多谢二夫人好意。”
张秋实绷着面部肌肉坐在一边,从我的角度望去,可以清晰地看到她的胸襟已经被汗水打湿,但她无意识地咬着嘴唇,从头到尾都不曾参与我和张春华的讨论。
“难道张春华跟她说了我的身份?”回到旅舍,我疑惑地问孔明。古人重皇权,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被高高在上的公主吓破胆,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