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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没有读过书,可是太太和少奶奶也是不识字的呀,她不明白。她尤其不明白的是,明明太太是不喜欢少奶奶的,常常给她脸色看,可为什么自己闹起来,告到太太面前,那婆媳俩反而就亲敬和睦得跟亲娘俩似的了?
后来想想,莲意的确觉得自己傻,看不出王家少奶奶面上慈和,内里藏奸,也看不出太太并非不满儿媳妇,而是要借她的手压制住儿媳的声势,好掌控住贾府。她只知道争风吃醋,显然是拿捏不住少奶奶的,也不能做太太的枪使。
也难怪怨莲意不得贾母的宠了,眼见着王氏就如得了神助一般,进门不到一年,就一举得男,生下了贾珠,这可是贾母的长孙,就连贾母也不能不给她口好气了。紧接着,掌家的张氏又难产,挣命生下贾琏之后,就芳魂一缕散去,贾赦从此颓唐,二房便更加得势。
贾赦续娶的邢氏是烂泥扶不上墙的,于是掌家的权力便落到了王氏的手中,此时贾母成了老太太,王氏便成了王夫人。婆媳俩势均力敌,并且王夫人的势力迅速蔓延,渐渐收服了贾府上下。
莲意是太没有心机了,她只知道自己是贾政的人,只知道霸着贾政在自己屋里,这是她唯一在乎的事,也是她唯一做成功了的事。
但是这并不能阻碍王夫人的势力与日俱增,莲意不能不说也是在暗暗忧惧的,只是面上更加恃宠而骄了。
给贾母当枪使,收服了儿媳妇的人,是周姨娘。
也怪王夫人被暂时的胜利冲昏了头脑,忘记了约束手下的管家媳妇们。在她生珠儿之前,照着贾府的规矩,姨娘是不能在主母之前生儿育女的,免得坏了嫡庶的规矩,故此每每贾政到了姨娘房里过夜,第二日便有太太屋里的婆子端了一碗汤来赏给她喝。
莲意每每带着恨意喝下那碗汤,心里只盼着有一天能生下自己的儿女。可是贾珠出生之后,不知是忘性大,还是故意的,太太屋里依旧赏出那碗汤来。太太正坐着月子呢,没有人敢去吵闹,包括莲意。
谁知平时不声不响的荇叶,却怀孕了。没有人知道她是赌了多大的心劲儿,躲过了那碗汤。可是周瑞家的就有胆量也有本事愣说姨奶奶是积了食胀气,不由分说,一碗药灌下去,打掉了一个已经成型的男胎。
事情便大了。莲意初闻此事,本来还有些泛酸,待到看到荇叶的惨象,不免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贾母正等着拿住儿媳妇的错处呢,岂容这样的事轻轻放过?立时将几个涉事的管家媳妇给发落了,就连周瑞家的,都不顾王夫人的脸面,给打了板子。一待贾珠满月,贾母便将孩子抱到了自己屋里,借口就是王夫人屋里乱七八糟的事,先让她整治好了再说,别疏忽了她的乖孙。
王夫人这才见了婆婆的颜色。原本张扬的性子随着儿女一个个生下来,又一个个被抱到老太太的屋里养着,自己想看看孩子,就得低眉顺眼,她原本的爽利开朗便一点点地收敛得无影无踪,变得木头人一样俯首帖耳,服侍婆婆,眼巴巴看着自己的一双儿女在老太太膝下承欢,与自己却不甚亲近。
所有的怨毒都是这样一天天凝积起来的。王夫人在老太太那里受的所有委屈,都回头来撒到赵姨娘和周姨娘的头上。周姨娘自从失去那个孩子之后,就如同槁木死灰一般一声不吭,贾政也厌了她,再不到她的屋里去。所以王夫人其实那怨气大多是发泄在莲意身上的。
莲意也就慢慢地失去了原先的自己,成了个怨妇,日日小肚鸡肠地抱怨天抱怨地,她不敢公然顶撞王夫人,可是其他的阿猫阿狗,她便没事也要踹上一脚,弄得在贾府人厌狗憎。
王夫人倒没有想到她是这样的人,反而松了一口气,也就懒得再看她一眼——王夫人唯一无法释怀的是,这样一个令人憎厌的女人,偏偏自己的丈夫喜欢,还是夜夜宿到那狐媚子的房里去。
在与王夫人的争斗中,莲意其实是胜利了的。只是代价太惨重,以至于她品尝着胜利的滋味时,嘴角却是血的腥味,丝毫没有胜利的喜悦,反而生出对王夫人彻骨的恨来,恨到想要生吃了她的肉才甘心。
可能是在这场争斗中,虽然王夫人让步了,可是莲意却付出了自己的尊严,是的,也许王夫人想不到,姨娘也是有尊严的。而且一个人一旦露出自己的鳞爪,释放出了兽性,就再也做不回人去了。众人的眼光不允许,便是她自己的良心也不允许。夜深向壁独思,想着自己好端端一个人,竟成了这般模样,于是她只能咬牙切齿地一直恨下去。
然而王夫人却死了,在自己的女儿享尽了福死去之后,在自己的儿子受尽了罪出家之前。莲意有些诧异,她斗了一辈子、争了一辈子,总以为还会无休无止争斗下去的仇人,就这样撒了手,把丈夫、儿子都一把撂给了她。
她有些些微的失落。至于家业的凋零,其实她倒不甚在意——不是她的东西,她本也不珍惜的。她的女儿还好好的活着,虽然是在天涯海角,相见无期,可是究竟是好端端地照着探春她自己的意愿活着,莲意也就安心了,她的这个女儿,原本就是相见争如不见。她的儿子才是她的命,虽然儿子是不成器的,也好过宝玉那个绣花枕头。
只是贾政,竟也那么快就离开了人世,这是莲意没有想到的。可是临终前的贾政已经不像莲意曾经认识的贾政了——终日哀叹、流泪,却又无计可施,发一会儿急,骂一会儿贾环,被莲意给凶巴巴地怼上几句,也就颓唐了——哪里还有当年风流倜傥的影子?
所以贾政咽气时,赵姨娘只感到了些许的悲伤,更多的倒是如释重负,因为求医买药实在是太费钱了,而照顾一个病人也实在是太辛苦了。贾政死后,贾府二房这边就只剩下宝玉和贾环。宝玉早已是离开家门,父亲殁后,除了前来哭丧戴孝,也未曾提出分些家产的要求。
赵姨娘松了口气之余,又不禁有些鄙视——这宝玉真是个没有刚性的,连自己应得的,都不懂得争取,怨不得当年是护不住晴雯的。这样一想,不禁又回想起贾政这些年来的温柔护持,不禁去灵堂狠狠地哭了一场。
赵姨娘深深知道,贾政留下的产业尚不够给贾环成家立业,所以她便一力撺掇着贾环去找贾琮,到底看在从前的交情上,入了贾琮的幕府,现时有照应,早晚也总能谋个一官半职——赵姨娘早已知道贾环不是个读书的料了,这个孩子是当年自己与王夫人争斗的牺牲品,当了太多次替罪羊和出气筒,生生磨坏了性子。
贾环外出谋事的时间里,赵姨娘便关门闭户,只留下几个贴心的丫鬟婆子,其余的人全都遣散了,她与李纨倒也很是相像,轻易不与贾府的故交旧友有什么交集,何况她也没有那个身份去应酬,也便不去自取其辱,只谨谨慎慎地为贾环守着那所余不多的产业,自己倒也不觉得委屈。她原本是穷苦人家出身,虽然说贾府富贵,可那富贵是吃人喝血的,她还真是不留恋。
后来贾环果然熬了出来,贾琮保举他做了个户部的五品同知,差事轻,油水足,贾环很是满足,赵姨娘便张罗着请官媒给儿子说亲。人家看在贾府还是贵盛,贾环又有贾琮给照应的份上,倒也很是兜揽。不久就说定了吏部侍郎家的二小姐,虽不是太太生的,听说倒也大样,很是端庄能干。
只是赵姨娘却想着自己的身份,万万不敢再官宦小姐面前充长辈的,那个时候她怎么自处呢?她倒也通透,从来不肯做小伏低的性子,为了儿子不为难,却是什么委屈都可以受的。
新娘子进门之前,赵姨娘收拾收拾自己屋里的细软,包了几个包袱,便搬到了西城里的一处小四合院里住,把上房给新妇让了出来。她跟贾环说:“你若是有良心,便常来看看娘,你媳妇我是不敢受她磕头的,没有那个福气,也没有那个道理。”
贾环虽说有些不忍,可是到底是解决了一个潜在的难题,心底其实也轻松,只是临了掉了两滴眼泪,赵姨娘便觉得欣慰,觉得自己没有白养这个儿子。那儿媳妇呢,原本觉得有这么个尴尬的婆婆是个麻烦,如今见她如此识趣,也就乐得大方,自己虽不登门,却常派个人来送东送西。
赵姨娘自己历年的积蓄早已都给贾环娶亲了,后来贾环体己给她一些零用钱,她也不要。她自己早已打算好了——不过是厚了厚脸皮,趁着黛玉进京的时候上门去求了求,便在林家的银楼里揽了活儿,她原本手巧,年轻时又见过些好东西,寻常的珠玉到了她手里,便搭配了层出不穷的花样来,很是好销,那银楼的掌柜也就不敢看低了她。
她就这样靠着自己的十个手指头养活自己了,唯一的念想就是贾环能带着新生的孙子来给她看两眼。那孩子长得不似贾环那样猥琐,倒有贾政年轻时候的模样,赵姨娘爱得像心尖子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很多亲想看贾琮与黛玉的日常,抱歉的确写不出,可能黛玉的出尘气质本不适合红尘俗事。所以阿桐便写写红楼里的小人物吧。
☆、第九十八回 番外之深情莫错付
紫鹃向来知道自己的本分。
她是荣国府的家生子; 父亲是账房里的文书,而母亲是贾母院里针线房的管事媳妇; 都是有些体面的; 所以她也托赖着自小没有吃苦,在贾母的后院里; 跟一群小姊妹一起长大。贾母蛮喜欢她; 常常夸奖她:“真是个灵透孩子。”
袭人和晴雯都指给了宝玉使唤,大家心里都清楚; 宝玉是荣国府的凤凰,去服侍宝玉自然是头等的差事; 因为有前途——以后自然是做姨娘的命。贾母看人是很准的; 紫鹃却知道深浅; 明白若论勤谨,自己比不过鸳鸯;若论针线,自己比不过袭人;若论模样; 自己比不过晴雯……
故此当小姊妹们都长大了,各自有了当差的去处; 她也并不与人攀比,自找些不如意,而是跟在鸳鸯的后面; 老老实实听说听道,安心在贾母身边做了个二等丫鬟。
只是有的时候机遇是自己送上门来的。那年她十三岁,荣国府里来了贵客,是贾母的嫡亲外孙女; 从苏州接上京来。贾母统共只有一个亲生的女儿,年纪轻轻竟去世了,贾母哭得什么似的,将外孙女接来安慰一下丧女之痛,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那天黛玉进府,紫鹃原本是不当值的,正在后院下房里打算洗衣裳去。鸳鸯笑眯眯地过来喊她端茶进去,她便去了。只一眼,她便被那个冰清玉洁的小女孩儿给惊艳到了。那年黛玉九岁,紫鹃端茶过去,恭恭敬敬地放到黛玉面前的几上,正要退下去的时候,贾母说道:“服侍玉儿的人太少了,而且不是太老,就是太小,都不中用。紫鹃,从此你就去服侍林姑娘吧。”
紫鹃抬起头来,看到黛玉忽闪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她,朝她淡淡一笑,她便被收服了。从此紫鹃便一直跟着姑娘,死心塌地,任劳任怨。
旁人都说林姑娘是不好服侍的,性子娇贵,身子虚弱,吹吹风就咳嗽,让跟着的人吃背累。可是紫鹃知道黛玉的面冷心热,是拿她当自己的姊妹,而不是丫鬟来对待的,就为了这个,也足够换来她的赤胆忠心了。
更何况时间一久,便是愚钝的人都看出来贾母的打算——她是要把自己的外孙女嫁给自己的宝贝孙子,来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