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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不做声,郡主倒也不恼,又说道,“你理应敬着将军的,但也不能不尊着我,我和将军连理同枝本就是一家人。”
一家人……,桃灼觉得心尖上被狠狠的刺了一下。桃灼知道自己对将军不该再有非分之想,可这“连理同枝一家人”还是猝不及防的令桃灼隐隐作痛。
“我且问你,将军可有什么意中人?”
桃灼恍悟,绕了一大圈子原来是在这等着呢。
摇头,桃灼回着,“我不知道。”
“可是对府中哪个婢女上了心?”
“不知。”
郡主脸色有些难看了,“将军就没同你说过什么?例如喜欢哪家的女子。”
桃灼再次摇头。
“混帐东西。”郡主突然发怒,将桌案上的杯盏扫落在地摔个粉碎,“我之前是白和你浪费口舌了,你倒是衷心啊,跟在将军身边的日子也不短了,竟还一问三不知。彩珠,掌他的嘴,我倒要看看他牙齿有多硬。”
未等桃灼回过神呢,脸颊上就挨了重重的一巴掌,火辣辣的疼。
第25章
卑微如桃灼,从前乞讨之时也受过打挨过骂。但很多时候都是一巴掌或者踹一脚就算完事了,可跪在这琼花阁中,脸上的疼痛似乎是无止境的。
彩珠看着瘦弱,可打人时气势凶的很,手上不留半分余力。没一会儿,桃灼就感觉口腔里一阵温热,血水顺着嘴角缓缓流下。
“带去外面打。”平南郡主又开始摆弄窗花纸,唇边含着冷笑,“大过年的让府中人都长长记性,就算是将军身边的我也打得骂得,谁敢不尊我这就是下场。”
清脆的耳光声不知疲惫的一下接着一下,桃灼两侧的脸颊都已红肿酸麻,痛感已经不是那么强烈,就是唇边的血滴滴答答的落个不停。
偶有家仆经过,垂着头疾步绕开,不敢多看一眼。
大概是彩珠也打累了,双手叉腰骂着,“蠢货,以为在将军身边侍候的就不把咱们郡主放在眼里了,咱们郡主的身份在那摆着呢,还轮不到你们作贱。”
尖细的嗓音像是爪子挠过铁板发出的声响令人头皮发麻,桃灼耳中嗡嗡作响,对外界的声音不敏感,总像是隔了一层厚厚的遮挡物。桃灼知晓,是挨打之时耳膜受损。
且听彩珠又骂道,“咱们府上老将军和老夫人都还健在,他们是宠着咱们郡主的,莫说今日打你,便是寻个由子把你赶出去将军也说不出什么,你当将军会护着你?”
话音将将落下,彩珠身后忽响起冷彻入骨的声音,“我若要护着他,你们主仆又如何?”
桃灼迎着风雪抬起头,那一袭墨色华服入眼,宛若拯救世人的神。
瞬间视线被模糊住,被打之时都能忍住的眼泪这会儿却忍不住了。
彩珠早已吓的腿脚发软,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将军恕罪,是奴婢失言了,求将军恕罪。”
顾烨冷哼,“无妨,谁不知道你们平南王府的作风,能养出你这种刁狠的丫头也不奇怪。”
而后低头看向桃灼,琥珀色深沉的眼中划过一丝怜悯。
“还能站得起身么?”顾烨柔声问着。
桃灼点头,双手撑着发麻的膝盖,踉跄的爬起。眼瞧站的不稳,顾烨急忙伸手搀了他一下。
扶稳了桃灼,顾烨转头冷声冷语的对彩珠说道,“你就在这跪着吧,自己掌嘴,若敢私自停了,我就赶你回平南王府。”
像彩珠这等陪嫁的丫头,若是被嫁了出去还好说,若是被赶回去那是为王府蒙羞的,断不可能被饶恕。
彩珠哪敢不从,巴掌落在自己脸上才知道痛,边打边哭着,“奴婢知错,奴婢知错。”
回了听风楼,桃灼乖巧的像个玩偶,一动不动的坐在床边,只有一双黑宝石似的眼珠随着顾烨转来转去。
翻出祛痛化淤的药膏,顾烨俯下身,轻抹在桃灼红肿的脸颊上。
麻麻的刺痛感渗入每一处细小的毛孔,像是被千万颗针尖一点点的刺破。桃灼紧咬贝齿,纂紧的手心里湿出一片汗渍。
“疼吗?”顾烨轻声问。
“不,不疼。”
桃灼越是隐忍顾烨就愈发怜惜,忽然间就想起了子钰,亦是这般爱逞强。眸色一沉,手上擦药的动作更加轻柔了。
指尖的纹理润着沁凉的药物在脸颊上一点点划过,靠近的呼吸扑在耳根处,惹起一片血色的红晕。
桃灼突然间抓住顾烨的手腕,未敢直视的说着,“将军,还是我自己来吧。”
声音低缓且压抑,似是极力克制着心底几乎喷涌而出的爱慕。这一刻桃灼是恍惚带有希望的,或许将军的好是真心的,而非自己与某人的三分相似。
最是懵懂无知的爱意,憧憬又伤怀。
好在顾烨虽惩罚了彩珠,但平南郡主竟难得安静的没闹起来。府里和和气气的过年守岁,一团祥和繁盛。
夜里,桃灼都躺下了,忽听的敲门声。
“桃灼,你睡下了么?”
是顾烨的声音,桃灼匆忙钻出暖和的被窝,一边套着衣服一边回着,“没呢,我还没睡。”
赤着双脚踩着冰凉的地砖,桃灼迅速跑去开了门。
顾烨依旧穿着那身墨色锦绣华服,眉眼间透着淡淡笑意。月色洒在他身后,那光芒看似很暖却清冷无边。
“今日厨房做了几样新的糕点,知道你爱吃,特意给你带来。”
接过食盒,突来的幸福感令桃灼有种踩在云端上飘飘忽忽的错觉,好一会儿才傻愣愣的说了句,“谢谢将军。”
“明日再吃,夜寝不易过食。”
公子如玉,温润而泽。
望着顾烨离开的方向,都已经看不见那道墨色的身影,桃灼却还依依不舍的收不回目光。
直到同一屋住着的顾安生没好气的训斥道,“公子都离开了,你还敞着房门想冻死谁呀,滚回来睡觉。”
桃灼这才急忙关上门,脚心踩过冷硬的地面,后知后觉的激起肌肤上细小的颤栗。
听闻顾安生冷哼,桃灼忙问着,“你吃么?”
“公子特意给你的,我哪敢吃啊。”顾安生缩在被子里闷声说着,语气里满是阴阳怪气的醋意。
桃灼还是小心翼翼的端出两块糕点放在了顾安生的床头,香味顿时在这不算大的房间里蔓延四溢。没多时,躺在床上的桃灼听到对面传来咔嚓咔嚓的声音,像是靠吃东西撒气似的,咬的牙齿都作响。
桃灼掩唇偷笑,觉得顾安生有时候像个小孩子,还挺有趣的。
转眼又过了两日,将军随着郡主去了平南王府,近身侍候的是顾安生,桃灼被留在了将军府。
正在听风楼内打扫,只听得外面一声,“桃灼在么?”
推开门,清晨的阳光略有刺眼,桃灼微微眯起杏眸。
“你就是桃灼?”
桃灼点了点头。
说话的麽麽盯着桃灼白皙的脸颊看了几眼,轻声嘀咕着,“难怪烨哥护着。”
遂又说着,“前儿年节,将军罚了彩珠,郡主到老夫人那好一通闹腾,是老夫人硬拦着算是把事压下来了。老夫人想了解一下究竟发生了何事,你随我走一趟把事讲个明白。”
第26章
静安居,院落如其名,幽静安雅,唯有淡淡檀香在空气中弥漫。
檀香有令人凝神舒缓之功效,可桃灼却隐有揣揣不安。他轻捏着衣袖,又不敢肆意乱看,只能垂着头盯着一尘不染的青石砖。
没多时,细微脚步声入耳。麽麽绕过沉香木雕的四季如意屏风,对着桃灼招了招手,“进来吧。”
桃灼亦是谨慎,走路如夜猫,不发出任何声响。
穿过外室,檀香的气味愈发浓烈。
入了里间儿,只瞧着一位妇人跪在佛像前,捻着手中的菩提子。穿着倒是朴素淡雅,但插在发丝中的金步摇却格外晃眼。
“老夫人,人带来了。”身边的麽麽恭声说道。
恍若未闻,老夫人依旧闭着双眸,捻着佛珠,口中念念有词。
许久后,终是停了诵经之声。
放下手中佛珠,老夫人未起身,却是一声轻叹,似是自言自语又似说与桃灼听,“我多年来吃斋念佛,不敢奢求满门荣耀,但求一府安宁。我膝下曾有三子,如今却也只剩下烨儿还能尽孝。每每想起他两个哥哥战死沙场,总是夜不能寐。如今不祈求烨儿加官进爵,只希望他平平安安,为我们顾家开枝散叶。”
不过是一位母亲深沉的爱意,却令桃灼鼻子微酸,那是他从不敢奢望也不曾拥有的亲情。
见桃灼一言不发毫无反应,老夫人稍有动怒。这话本就是有意说给桃灼听的,陌子钰那档子事,再不敢让它发生。
“我同你说话,你倒是哑巴了吗?”
桃灼愣了一下,仔细回想着也没想透老夫人是想和自己说什么。
只能勉强应着,“老夫人心善,必得佛祖护佑,定是心想事成的。”
“也不知是真傻还是装傻。”老夫人从蒲团上站起,回身看了看桃灼,摇着头念道,“是有那么点相似,可比那孩子看着傻气。”
一旁的李麽麽笑道,“那陌家公子是书香门第,怎是他一个乡下乞儿比得了的。老夫人也不必挂心,许咱们烨哥也没其他意思。若真是有那份情意,早回了您,将人纳入房中了。”
这次桃灼听明白了,原是拿着自己和陌子钰做比较呢。恐是老夫人爱子心切,怕再发生那些上不了台面的事。
桃灼不知该怎么开口解释,正如李麽麽所说,自己是不入将军眼的。
老夫人轻轻挽了挽鬓角的发丝,虽年过中旬,但岁月对美人总是有所眷顾,留下的只有尊贵温雅,而非落花残缺。
“但愿吧。”老夫人苦笑,转而对桃灼说道,“你就留在我这里打扫佛堂吧,以后不必去听风楼侍候了。”
未曾料到如此,桃灼不想答应又不敢拒绝,正纠结不知如何开口之时,又惹得老夫人不悦。
“怎么,不愿意?还由不得你愿意不愿意。”
是啊,身为下贱,哪敢自命清高呢。
桃灼双膝跪下,口不对心的回道,“奴才,愿意。”
佛堂,静心之地,却难以心静。
轻轻擦拭着佛龛上的香灰,桃灼时不时的看一眼外面的天色。日头渐渐偏落,黑压压的暮色缓缓压过。
不知将军是否回府了?不知将军是否会接我回去?桃灼满腹心事,不小心撞倒了供桌上的供品。
肚子随着发出咕噜一声,自从早上入了这小佛堂,连口饭都没吃呢。
桃灼眨巴着圆圆的杏眼,看着佛龛里笑的慈祥的弥勒佛,口中念念有词的,“佛祖慈悲,也不忍心我挨饿吧?这么多你也吃不了,要不,我帮帮您老人家?”
过了一小会儿,桃灼露出狡黠的一笑,“您不说话,我就当您同意了。”
溜黑的眼珠四下一转,这佛堂里只有自己。拿起一块桃子酥迅速塞入口中,两腮鼓鼓像个小仓鼠似的“咔嚓咔嚓”的嚼着,由于吃得急,不小心还噎了一下。
糕点入腹,余下满口浓香。桃灼伸出小舌尖意犹未尽的舔着唇瓣上沾染的面渣子,清澈的双眸满是纠结的……
怎么办?还想吃。
反正少一块和少两块也没什么区别,如此劝慰自己,罪恶的小手又一次伸向供品。
当满满一碟的糕点只剩下最后一块时,桃灼傻眼了。一边啃着手中的苹果一边想着:完了,明早儿老夫人过来,自己肯定是要被罚了。
正如桃灼所想,只不过未等到第二日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