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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了踪迹的靖王妃。
或许很少有人知道,太子曾经向皇帝求娶过容国公嫡长女。但所有人都知道,靖王妃在未出阁之前,是才情容貌冠盖华京城的贵女第一人。
朝臣权贵们很心惊,今日太子不论是为了什么做下这惊天的血案……可见他是视人命如草芥的,那么来日登上帝位,焉知不会一意不合,便一道圣旨,夺了他们项上人头呢?
容国公府,鬓发已然斑白的容国公望向了皇城的方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就是养在深宫的皇子,不知民间疾苦,不知世道人心,更不知……流言畏于虎。
他的嫡长子垂首立在他下方,有些不安的问道:“父亲……妹妹她要怎么办呢?靖王若是死了……当初便该把她嫁给太子的。”
容国公看着他的继承人摇了摇头:“你近段时间……便多去看看瑾珏吧。”
他的脸上已经爬上了皱纹,但漆黑如墨的瞳仁中却有着时光赋予他的睿智剔透:“太子还是太年轻了啊……他哪里能比得上五皇子呢。这……就是五皇子的反击啊。”
弑兄,掳嫂,屠民,灭口。
与朝臣离心。
与百姓离德。
从此以后,太子就算坐上帝位,也不过是他一个人的皇帝罢了。
三个月后,太庙的钟声敲响。开元帝殡天。
四个月后,京中的一座别院里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声,被幽禁于此的靖王妃在清晨时分诞下一子。
这座别院有一个特殊的名字“锦园”,这个“锦”字毫无疑问就是太子名讳中的“锦”,明晃晃的生怕别人不知道这是太子的私人财产。
锦园门口,容国公嫡长子安瑾珩提着一个大大的食盒对护卫说:“是从府里给阿珏带的糕点,她从小最爱吃的。”护卫示意性的看了看,就放他进去了。
暖阁里,安瑾珏正脸色苍白的靠在榻上等他。
安瑾珩一见他的妹妹就红了眼眶:“阿珏……你何苦?太委屈了,太委屈了。”
“不委屈。只要他父亲以后能够承认他的身份,就不枉费他早产三个月。”她忍辱偷生不过是为了腹中骨肉安全,而九死一生喝了催产药也要现在把孩子生下来,也不过是为了让他的血脉无可置喙。
安瑾珩带来的食盒被打开,拿掉上层的糕点,里面赫然沉睡着一个婴孩。
侍女把孩子抱起,拿贡缎锦被包好,放入了原本该是另一个婴孩的木床。
安瑾珏的指甲深深刺进肉里,以疼痛来刺激自己清醒,她几个时辰前费尽气力生下的孩子正安静的沉睡在她的怀里,她嘶哑着声音说:“我喝了助眠的药物,孩子刚刚喝了我的奶水,现在应该睡得正沉。”
“如今先帝殡天,段锦抽不开身过来,只能趁现在把他送走。”手心似乎感觉不到疼痛,这孩子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如今她感觉自己心里也生生地被挖掉了一块血肉。
“我怕自己无法护他周全……”她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冷静:“若是最后靖王进京……便麻烦哥哥让他们父子相认。若是靖王身死……那便让他做个一世无忧的富家子吧。”
她将那块仅剩半块的玉佩放进了孩子的襁褓中,颤抖着吻上他的眉心,轻声说:“……愿尔昭明。”
产子动静这么大的事是瞒不住的,而在这个消息私下里扩散开来的时候,那个众人议论中心的孩子已经在离京的道路上了。
所有人看向这座别院的目光也不再只是鄙夷与嘲讽,逐渐开始有了尊敬与敬佩。一个为了荣华富贵苟且偷生的女人和一个为了保全亲子忍辱偷生的女人是不一样的。太子再有本事也没能耐让一个女人在四个月内为他生下孩子,这个孩子只可能是如今尚不知所踪的靖王的。
拼尽全力也要保存丈夫的最后血脉……这个女人值得他们敬佩。
靖王府安插在京中的探子探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很有职业素养的没有把正在啃的大饼掉下来,然后淡定的装做肚子疼,匆匆和烙饼摊的大叔告别,一溜烟的回去传消息去了。
亲娘诶,这可是靖王殿下唯一的一个儿子诶。
金蝉脱壳后的靖王收到这份情报的时候,震惊的手上的笔都没能拿住——瑾珏竟然为他生下了一个孩子,他有自己的儿子了!
可是待思绪回拢,他的心却沉到了谷底。
召来心腹,段钧低声吩咐道:“朝廷不是已经追杀到二哥的封地了吗……那便让‘壳子’现一次身吧!”
靖王遇刺的事情传出来后,听到消息的诸王立即就调转马头,大队人马护着往自己封地奔去,生怕这个幼弟一个兴致上来了给他们也来一个“路遇劫匪。”
先帝二子周王是个火爆脾气,本来就极为不满意这个幼弟了,父皇尚在的时候就敢对着老五下手,如今父皇去世,他压根就不指望了。如今老五逃到了他的封地里,他能够坐视不管,让新帝的亲信取了他弟弟的性命吗?!
周王是拿这些追兵当出气包了,带兵出去打了他们一个落花流水。
初初登基的段锦正愁找不到借口削藩,这下正好顺水推舟,不顾大臣的阻挡,下旨削藩。
他的父皇真是老糊涂了,还把他这几个哥哥分封到边疆去,殊不知,只要有藩王存在,他又怎么可能安心坐稳皇位呢。
开元帝一生英明,唯独在继承人的问题上犯了糊涂,立了这个被宠坏的孩子做太子。
段锦是那种信奉“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人,殊不知孟子所言“君之视臣如草芥,则臣之视君如寇仇”。
削藩削藩哪里是削藩呢,分明是要削掉诸王的项上人头啊!
于是死里逃生的靖王举起了“清君侧,除奸佞”的旗子,诸王纷纷起兵响应。
简而言之就是:让老哥们来教教你什么是忠义孝悌!
这一场存亡之战打了四年,四年后,还在京内的六皇子亲手打开了华京城的大门,垂首恭迎自己的几位哥哥入京。
靖王入京第一件事,就是去锦园。
锦园里,只有一具冰冷的尸体和一个被毒哑的孩子。
安瑾珏静静地躺在床上,早已冰凉的手中握着她的亲笔信。
那个被换过来的孩子在幼时被毒药伤了嗓子,发不出声音,如今跪在床边,嘶哑着喉咙,不断地呜咽,像一只被抛弃的小狗。
段钧颤抖着手指展开了信纸:……妾虽誓死未让他人近身,但名声已毁,无颜面见夫君,唯有一死以谢罪……
在信的末尾写着:“……海棠花开,吾儿所在。”
第10章 亲疏
他在最不可能得到她的时候得到她,在最不想失去她的时候失去她。
她又在最不可能的情况下保全了他们唯一的儿子。
安瑾珏在服下毒/药的时候就知道,他终其一生,都不可能再忘却她了。
事实也确是如此,段钧初登帝位,正该是用联姻来巩固政权的时候,更罔论原配正室已经身世魂消。但是他却在自己的登基大典上宣布了第一道圣旨:追封已故靖王妃为懿德皇后,入帝陵,享后世子孙千秋香火。
后宫如流水般进了一批又一批的人,劝谏他立后的奏折压下了一摞又一摞,他无视朝堂民间的巨大压力,只是坚持:朕此生唯懿德一后。
隆平帝在位二十九载,后宫起起落落一共有了多少女人,然而位分最高的不过一个安贵妃。
帝王妃再尊贵也不过只是妾,他只给了她一个人后位。
他用时间证明,他只许她一□□位。
他以铁血手段肃清了朝堂,在形势初稳的时候来到了羽阳侯府,一踏进海棠院,他就看见一个米分雕玉琢的孩子没心没肺的在笑。
笑的露出了洁白的小奶牙,几根不听话的头发都翘起来了。
那张脸和他最起码有七分相像。
从来都没有一刻有这么震撼,这是他的孩子,他无比确定。
这是他的孩子,他为他取名为段祈昭——一如他母亲所言,愿尔昭明。
而元淳——那个代替太子受了一场死劫的孩子,则被他收为养子,赐段姓,封宁王,富贵荣华,一生无忧。
皇帝宴请大臣一般都在奉天殿内,祈舜从后宫跑出来,一脸的惆怅郁闷加纠结,看到殿内羽阳候和宁王在那里拉拉扯扯的,他就更不爽了。
羽阳候府这时候已经是当初老侯爷的孙子当家了。林易泽和太子那是一起穿开裆裤长大的情分,太子初立的时候,他就被召进宫做了伴读。先后两位侯爷都去世了,这侯位,自然就传到了他的手上。
至于某位小侯爷趁着做伴读的时候,和与太子一起读书的宁王搅合出了什么事,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不不不,除了两位当事人和太子知道,祈舜也是知道的。
只不过那时人人都以为他是个小屁孩罢了,殊不知,只有孩子的眼睛才能看到整个世界啊。
祈舜端着一把梅子,坐在假山的山洞里,全程围观了假山外小侯爷告白被踢的全过程。
“侯爷这又是哪里惹着我们淳哥了?”祈舜秉持着自己不爽要让别人更不爽的原则,强硬地站到了羽阳候和宁王之间。
元淳狠狠地瞪了一眼林易泽,退到了祈舜的身后。
宁王身体一直比较虚弱,身材就纤细了一些。此刻竟然完全被祈舜挡住了,林易泽忍不住苦笑:“九殿下……您就别掺和进来了。”
祈舜眼皮一搭一搭的:“怎么了……就许你欺负我们淳哥,不许我给淳哥撑腰了?”
“我哪里欺负元淳了……只是元淳他……”他看向元淳,元淳却不想搭理他,拂袖就想离开,林易泽急了,也顾不上大殿之内人多眼杂,拉住他的手,急切唤道:“阿淳……”
元淳死死甩不开他的手,只能怒瞪着他,瞪了半天却没见手腕上有任何松动,他眼里的怒火渐渐平息,嘴角嘲讽的笑容却不断加大,那冷冰冰的眼神像一把冰刃直直地刺进林易泽心里。
林易泽这回是真的慌了,他知道元淳那根自尊敏感的弦又被拨动了,那眼神明明白白地在说:“你不过就欺负我是个哑巴。”
他赶紧放开手,慌忙解释道:“阿淳你别乱想……”
元淳却一字都厌烦去听,毫不犹豫转身离去。
祈舜靠在柱子上,凉凉地又来了一句:“行了侯爷……别追了。你让淳哥先消消气儿先。”
“这大庭广众的……你是想让大臣们都知道你们的事呢?”
“知道什么……”羽阳候迟疑着语气问,眼神是清清楚楚的坚定,让人一眼就能看出他的决心:“九殿下……知道了什么事?”
祈舜不屑嗤笑一声:“你当本皇子傻的呢?我六岁就知道你们的事儿了。”
祈舜翻了个白眼,余光瞟过某侯爷的下身,诡秘笑道:“十年前的那一脚……侯爷可还记忆犹新?”
林易泽感觉下身一凉,脸瞬间就黑了。
祈舜一脸惆怅地道:“你说是自己断袖就有人信……怎么我说自己是断袖就没人信呢?”
“什么信不信的?”二皇子段祈辉笑着走了过来。
“二皇兄,”祈舜朝他打了个招呼:“我在说父皇怎么就不信我要好好读书呢?”
二皇子:……父皇信你才怪了!
羽阳候嘴角抽搐:……敢不敢不要这么睁眼说瞎话!
林易泽果断对二皇子行礼后退下了,还是他的元淳重要啊……就让这两兄弟去探讨学与不学如何学怎样学的更好的人生大问题吧。
二皇子关切脸:“九弟在课业上可是遇到了什么问题?若是有不懂的,可以拿来问二皇兄啊!”
九皇子诚挚脸:“有了二皇兄这句话,那九弟可就厚着脸皮前去叨扰了,二皇兄到时可不要嫌弃我。”
“哼,”边上传来一声冷哼,大学士韩三浊气的两撇胡子都翘起来了:“九殿下若在学问上有疑惑的地方怎么不来问老臣?老臣每日给殿下上课,也不见殿下提出过什么疑问!”
“老臣也不要求九殿下如玄河殿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