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无终的宅子前些年还有荀书安排人在打理,荀书离世后,无人问津,便荒废了。
姜羽找了几个人,重新把宅子打扫了一遍。这宅子是他初来时住的地方,虽然那时的记忆并不多么美好,却足够深刻,深刻到姜羽并不愿意去回想。原主的情感残留在他身体里,让他一想到这地方便觉得痛苦。
命人打扫时,姜羽竟意外发现了一封未拆封的书信。
信封上写着“姜公子亲启”五个字,笔锋稍显稚嫩,笔力不足,有些虚浮,看得出来用笔之人应当并不强健。
姜羽拆开信封来看。
由于时间久远,信封和信纸都已泛黄,笔墨大约是上好的,所以字迹还清晰,这些年也被保存得很好,没有脏污,没有毁坏。
“姜公子安好。
你在去岁的来信中说,要去无终外祖父家中居住,因此我这封信便是寄往了无终,不知你能否收到。
近来曲沃天气渐冷,蓟城在东北,想来冬天更是难熬……”
心中絮絮叨叨地说了一些在曲沃的趣事,又询问了他在无终的近况。语气轻快,带着少年人独有的跳脱。
最后落款——嬴喜。
姜羽知道这当然不会是嬴喜的,而应当是十二年前代嬴喜到曲沃为质的戚然明,写给他的书信。信里是姜羽乳尖已然看不到的戚然明。
这些年,戚然明倒是变了许多。
借由这封信,姜羽模模糊糊想起了一些支离破碎的画面。
曲沃的春风吹动柳树嫩绿的枝条,百花争艳。少年与男孩在无限春光里依依惜别。
“……不久后我便要回蓟城了,届时我给你写信,你可要回信。”
“嗯!可是能收到吗?”
“或许能,或许不能。但只要写,总会有一封能收到的。”
原来少年时的原主,便是那样一个温柔的人,无怪乎戚然明见到他,就要跟着他。
他平白夺了原主创造的好感,只可惜原主这样一个人,却如此薄命。
姜羽隐隐想起少年姜羽在蓟城时,收到戚然明信时的喜悦,想起他在窗前氤氲着墨香的书案上回信,窗外阳光正好,纸上一字一句都是最纯真的少年情谊。
原来还有过这么一节,姜羽心想。
看着落款的日期,那时原主已经病了,所以没来得及看这封信,兴许想着病好再回,没想到竟一病不起,再睁眼已不是从前那个人了。混混沌沌的一缕孤魂飘在异世里,哪里想得起这么一点小事?
也只有戚然明,从没有什么朋友,孤孤单单的一个人,所以只是这样一点微小的温暖也要握在掌心。
姜羽叹了口气,又在宅子里找了找,却也没能找到别的书信。蓟城姜宣子的旧宅早已经被查封了,他睢阳君的府邸是后来才封赏的,所以其他的信件,应该也找不到了。
姜羽拿着这一封信回到蓟城之后,抽出时间,就这封信写了一封回信。他白日里没有时间,只好夜里点着一盏昏黄的灯,对着窗外渐散的暑气,渐起的秋露,以及淅淅沥沥一整夜的秋雨来写。
秋雨浸润了笔锋,使得字里行间都透了几分凉意与悲戚。可于不经意处,亦能看见枫叶火红的温暖。那是藏于心底、不显于人的柔情。
“……今日蓟城的枫叶红了,或许不是今日红的,但我往日没注意到。只是今日回来得早些,借着傍晚昏黄的天光瞧见街边一树鲜艳的红,煞是可爱。”
“若是可以,我原想把信寄去给你,但我想来你也是收不到的。何况我都不知该寄去哪里,你这行军风格诡秘莫测,让我真是猜不透你躲到了哪儿去。”
写了第一封信之后,姜羽便开始习惯于给戚然明写他不会寄出的信。
并非为了给他看,并非为了让谁知道,不过是一日繁杂公务之后,独对秋雨时聊以自慰罢了。
“……今日是中秋了,你才走了月余,我却觉得仿佛已然过去了一年之久。果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姜羽写完后,便会将墨吹干,而后细心折好,收入信封之中,再锁到柜子里。
通常这时都已是子时,夜深人静,秋雨绵绵。
“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然而此时的齐国边境,大雨如注。
经过一日鏖战的燕国士兵虽然身体疲惫,各个都负了不轻的伤,但精神却是极度紧绷的,并且隐含着兴奋。
昨日戚然明设伏袭击齐国士兵,使得齐国损失惨重。齐国援军仓皇而来。听说主帅是让他们的中军主帅戚然明曾经吃过瘪的南宫绰,为此,戚然明决定在齐军尚未准备好之际,发动第二次袭击,乘胜追击,愈战愈勇。
燕军士气愈胜,齐军士气便愈低落。
虽然夜里在下雨,燕国的士兵们却都伏在草丛里,一动不动如豹子在侦查猎物,雨水哗啦啦打在身上,也无法撼动他们的身躯。
南宫绰是个老谋深算的人,谨慎狡猾,否则也不会让姜羽吃瘪,不会逼得戚然明重伤逃盾于郭公山之中。
但戚然明却相当于是个全新的人,如果南宫绰研究下姜羽以前用兵的路数,还能总结出什么,对于戚然明,他可以说是几乎一无所知。除了此人武功奇高之外。
戚然明用兵神出鬼没,而且擅出奇兵,擅用险招,喜欢险中求胜,往往打得人出其不意。
南宫绰猜测以戚然明的性子,或许会在今夜发动袭击,但他又认为,刚刚经历过一场艰难大战的燕军,需要时间修整,且今夜还下着雨——除了南宫绰,其余齐军也是这样认为的。
故而防御得并不十分上心。
但其实即使他们上心也没用。
因为有一个打起仗来不要命的主帅,所有部下们都被戚然明这种不要命的气势所感染。加之燕侯已经明确宣布,此次战争中获得军功者,可按照军功爵制获得封赏,不论出身和过往。
从来没享受到过这种待遇的平民和奴隶们,内心都堵着一口气,誓要在此战中挣出功名利禄来。
故而齐军早已被这一群不要命的虎狼之师,打得有些害怕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眼看着已然到了黎明将尽未尽之时,齐军的防备心也已到了最弱。
戚然明一挥手,身侧的士兵们便轰然冲杀上去。
喊杀声连雨声都掩盖不住,脚步声震天响。
没料到燕军会在这时发动突袭的齐军,仓皇之下溃不成军。幸而南宫绰足够冷静,立刻稳定大局,率领士兵们反击。
就在南宫绰铁青着脸,在大雨中冲杀之时,一道瘦削的身影竟穿过千军万马,踏着南宫绰数百亲兵的肩,直奔他而来。
戚然明将他的轻功发挥到了极致,几乎抽空了自己一半的内力——但他不在乎。
从来在生死边缘徘徊的人,才不会给自己留什么退路。
唯一的退路,便是杀了南宫绰——此战便会获得胜利。
擒贼先擒王,小孩儿都懂的道理。
可任谁也知道,王之所以能当的上王,便也不是那么好杀的。除了他本人的实力,他身边拥戴他的人更是数不胜数。
不过,这些人的拦截并不能对戚然明造成太大影响。
戚然明的目光足够坚定,目标足够明确,即使受些伤,也绝不会停下冲向南宫绰的脚步。
月亮隐在乌云之后,群星黯淡,那一点剑光如雪,划破黑暗,刺透雨珠,奔向南宫绰的面门。
第139章
如此惊世一剑; 令南宫绰一瞬间汗毛倒竖; 身体猛地紧绷起来。他感觉到死亡近在咫尺; 如果他不能及时避开; 这一剑足以要了他的命。
千钧一发之际,南宫绰瞳孔紧缩; 飞快后退。
戚然明紧跟而上,犹如附骨之蛆; 不给南宫绰逃离的机会。剑光冷彻,刺痛南宫绰的眼眸,如霜雪晃了他的眼。
南宫绰使出了平生力气,几乎将速度发挥到极致。
两人一追一退,便跑出数十丈远。
然而就在此刻,南宫绰身旁那些亲兵也已反应过来,团团围上; 将戚然明围住。
他们不敢放箭,怕误伤了南宫绰; 便一个个悍不畏死地扑上来; 拿命与戚然明搏。
如此攻势; 饶是戚然明也不敢硬接; 只得暂避锋芒; 无法再执着于南宫绰。戚然明暗叹一声; 心道果然还是没这么简单,剑锋一转,直逼身旁扑上来的亲兵们。
他剑气凛然; 所到之处,无不退避三舍。
可他以一己之力,如何能与数百人相抗衡?戚然明清楚得很,他虽然内力深厚,可到底是肉身凡躯,经不起如此消耗。
一剑逼退亲兵之后,戚然明便再度冲向南宫绰。
冷汗自南宫绰额角流下。
早知此人武功高强,如今一见,果真是当世罕见。
不仅武功高,还难缠。
戚然明无视掉落到肩背上的剑,剑刃刺破血肉,他像是不痛不痒,仍旧目光凛凛地盯着南宫绰。仿佛此刻世界只剩下这一个他要刺杀的目标。
这感觉像是当年做姬重的暗卫时所做的事。
直到他终于能接触到南宫绰。
这一交起手来,戚然明便知道南宫绰也不是个花架子。内力同样深厚刚猛,力道很足,一剑碰上去,刀剑擦出火花,刹那之间点亮了雨夜。借着火光,南宫绰看见戚然明漠然的眼眸。
就是这一眼,南宫绰便知道此人与姜羽不一样。
姜羽用兵虽然狡诈,但与戚然明比起来,更求稳妥一些。而且姜羽这人惜命得很,若是没有必要,绝不想拿自己的命去换。
可戚然明这人显然不是。
他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打法。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但寻常人可没有这个魄力,也因此对上这类人,通常是还没开始打就吓破了胆。
接了南宫绰一剑,戚然明的虎口被震得有些发麻,那麻甚至从手腕蔓延到了小臂。
他低头揉了揉手腕,旋即微微抬眸看了南宫绰一眼,突然发出一声微凉的低笑:“呵,力道不错。”
南宫绰一口气还没喘匀,戚然明又贴了上来,要与他近身战。毕竟距离越近,像南宫绰这样大开大合的剑法,便有些施展不开,力道也酝酿不足。而戚然明身法犹如鬼魅,剑术亦诡异出奇,总能从你想像不到的刁钻角度刺来。
南宫绰被他逼得节节败退,忍不住想骂人:“我跟你有仇吗?”
戚然明淡淡瞥了他一眼,剑势不止:“去年,你杀了一个人。”
“什么人?”南宫绰莫名其妙,他杀过的人多了去了,别说去年,他今天杀的人都不止一个。
戚然明一边与南宫绰过着招,一边语气平稳地说道:“宁坚。”
南宫绰眼睛微微一眯,想起来了:“你是说高阳那个守边将领?”
戚然明不答。
南宫绰冷笑一声:“战场上刀剑无眼,他自己无能,死了能怪谁?”
戚然明的剑忽而“嘶啦”一声割破了南宫绰的衣袖,剑刃划破胳膊上的血肉,南宫绰痛得眉头微皱——也不知道眼前这人像不疼似的是为什么。
“既如此,我来杀你报仇,也是理所应当。”戚然明道。
“你认识他?你们是朋友?”南宫绰似乎想要借此转移戚然明的注意力,等待自己的亲兵们再度出现。
“不是。”戚然明动作却根本不停,一边说一边拿剑辞向南宫绰。
但是因为宁坚的死,姜羽很不高兴。
他也很不高兴。
当初姜羽为了救他,抛下三军支身潜入郭公山内,故而使得宁坚守城战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