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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秋_关山遥-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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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蘅叹道:“韩公子不仅自己如此,就连仆人都洁身自好,实在难得。”
  韩璧无言以对。
  虽然,以他这般人品相貌,家世背景,身边没有红颜知己,亦没有小妾婢女,确实是有点匪夷所思。但转念一想,他眼光本就挑剔,又不喜外人接近,唯恐脏了自己的眼,即便是十五六岁时随着别人流连过青楼楚馆,也不觉得风月之事如何动人,不过是听琴看舞,也没有几人看得入眼。后来,他在家中养了一班技艺高超的乐姬,那烟花之地便是再也不去了。
  朱蘅说他眼光高,寻常美女不能入眼,却是对极,他母亲和他大姐都是京城有名的美人,即便是朱蘅这样的相貌,在他大姐面前也只能是萤火不敢同星月争辉。
  他从小见惯美人,自然不会轻易动心。
  只是沈知秋……他曾身为城主,竟然从没碰过女子么?韩璧转眼望向一旁的沈知秋,见他神色自如,便知他根本没听懂朱蘅在说什么惊世骇俗的话。
  然后韩璧忽然想起陆折柳。
  他顿觉沈知秋果然是对陆折柳痴心一片,即便是陆折柳十年前背叛过他,他仍然甘愿守身如玉,等着与陆折柳再见的一日。
  实在是蠢得可怜。
  沈知秋见韩璧突然凝神望他,那眼中的神色深邃如潭,又隐约带着不悦,不知自己是哪里惹到他了,只得无辜地朝他眨了眨眼。
  韩璧肃然地打量了他一会儿,按捺下内心的波澜,便把沈知秋撂到一边,对着朱蘅问道:“直说吧,你要我帮你什么?”
  屏风之后,不时溢着肉体的碰撞声,女子的求饶声更是此起彼伏,如同一场残酷华美的盛宴,里头的人全都是白宴握在手中的牺牲品,夜色无边,没有尽头。
  朱蘅站在浓雾的那端,双手握紧,下唇都被咬出了血,红似那盒包裹着欲望和算计的玉露胭。
  “我要你……杀了白宴。”


第33章 并蒂
  “白宴?”韩璧断然拒绝道:“杀他风险太大,你换一个吧。”
  朱蘅冷冷道:“我虽眼拙,却也看得出你身边这位剑客实力非同一般,若是有我配合,要杀白宴并非难事。”顿了顿,“何况,白宴有心谋害于你,你难道就一点也不怀恨在心?”
  韩璧笑道:“朱蘅姑娘说得好听,可惜我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说罢,他侧头望向一旁的沈知秋,淡淡说道,“来此路上,我们之中有人不慎中了雪鹭丹之毒,若是得不到解毒之法,如何敢对白宴动手?”
  朱蘅问:“中毒的是谁?”
  韩璧笑而不语,眉目间透出无奈。
  朱蘅叹道:“想必是韩公子吧。”
  沈知秋刚想否认,手背却被韩璧的掌心轻轻覆住,这一个施展在桌下的小动作,并未被朱蘅发现,沈知秋却是一时懵了,瞬间忘了自己要说些什么。
  韩璧笑道:“姑娘很是聪慧。”
  朱蘅摇头道:“韩公子万金之躯,若不是受人胁迫,身中剧毒,如何能心甘情愿地被白宴带来岐山?要是你方才告诉我,你是为了仆从不惜以身犯险,深入龙潭虎穴,我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的。”
  这话听在沈知秋耳朵里,却叫他心情十分复杂,虽然他早就知道韩璧是为了替他解毒才陪他来了扶鸾教,但是这事实换成了在别人的嘴巴里说出来,便只是更加让他感觉愧疚不已,恨不得今夜就把韩璧送回京城,不再踏近这般刀山火海,哪怕只有一步。
  韩璧松开沈知秋的手,轻叩桌面,似笑非笑道:“你应该明白我到底想要什么。”
  “你要雪鹭丹的解药。”
  韩璧朝她挑了眉梢,示意她说下去。
  朱蘅却遗憾道:“可惜我没有。”
  屏风外的动静渐渐小了下来,韩璧亦压低了声音,笑道:“你是白宴的枕边人,不可能连颗解药都偷不到吧?”
  “白宴待我,只不过是名义上的夫妻。”朱蘅轻声道,“我与这里的其他女子一样,均是出身贫寒,无家亦无父母,有些是被辗转卖到白宴手上,有些则是白宴强掳而来,他曾说过,我长相最好,又能识文断字,于是决定娶我为妻……成亲那夜,我被他亲手喂下玉露胭,后来才明白,他娶我,不过是为了有个人能替他掌管凤鸾台。”
  沈知秋听她说到这里,也不禁对她投去一丝关切。
  “这些年来,凤鸾台的女子均被他当作礼物,笼络贵客,我也不过是其中最昂贵的一个礼物,献给最尊贵的客人……他何曾有过一秒把我当作他的妻子?”朱蘅咬牙道,“这些年来,我等了许久,可是来往之人尽是些酒囊饭袋,韩公子,我是等不下去了,我求你帮我这个忙。”
  说这话的时候,朱蘅泪盈于眶,楚楚可怜至极,若是换了屏风外头的男子,想必当下就要心软,可惜如今对坐的人是韩璧,他除了无动于衷,便没再透露出什么表象来。
  朱蘅见他强硬,只得冷哼一声擦去脸上的湿意,哑着声音说道:“韩公子,我最后求你一件事,等你离开的时候,可否把我的妹妹一同带走?”
  沈知秋:“……是青珧?”
  朱蘅周身一震,讶异地望向沈知秋:“你知道她?”
  沈知秋点了点头:“这一路上,她与我们同行。”
  朱蘅急忙问道:“她还好吧?”
  “她话很多,总是停不下来,也常常问我一些不知如何回答的问题。”
  沈知秋一看便是坦率的老实人,即便话里有些令人不明所以,朱蘅还是放下心头大石,摇头道:“她从小就是这样,爱玩爱闹。”
  韩璧在一旁慢悠悠地补充道:“青珧姑娘温柔体贴,对我照顾有加。”
  朱蘅却忽然一笑,那笑容褪尽铅华,柔软得不可思议:“我妹妹最是顽皮,想必是给韩公子添了不少麻烦……总之,若她有失礼之处,还请您不要见怪。”
  见她现在表情,韩璧便知朱蘅虽然心性坚韧,却有着明显的软肋。
  “白宴将青珧带着身边,是因为她是你唯一的牵挂。”韩璧笃然道。
  朱蘅:“韩公子,你有没有兄弟姐妹?”
  话刚落音,沈知秋便一眼不眨地望向韩璧,见他脸上并无分毫郁色,却不知为何又隐隐感觉他心思凝重,连嘴角那抹习惯性的笑意都消失了。
  沈知秋忍不住伸手去拉扯他的袖口,想要问他怎么了,却被韩璧反手握进了掌心,指间收紧,一时似是松不开了。
  “我与青珧自小相依为命,除了她,我什么都不在意了。”朱蘅身在烟霞,却露唏嘘之意,心无希冀,如同濒死的鹊鸪,“纵使身不由己,我也早已是深陷泥潭,作了太多的孽,害过太多的人,唯独我这个妹妹还是干净的。韩公子,我虽然活着,却跟个死人没有区别,你想要做些什么,我都帮你,只要你能让我妹妹离开这个鬼地方。”
  沈知秋忽然问道:“青珧她知道你的事吗?”
  朱蘅摇摇头:“她还没成年,白宴答应过我,不让她进凤鸾台……这些年来,白宴把她看得很紧,以至于我们见面很少,她一直以为我当了圣女,忙着闭关修炼。”
  沈知秋想起青珧笑起来的模样,亭亭玉立,如莲台初绽,白露未晞,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的背后还有一株摇摇欲坠的蘅草,远远地守望着她。
  即使结局只能枯萎。
  韩璧蓦地松开了沈知秋的手,若无其事地沉吟道:“青珧曾说过,待她满十八岁,便会由白宴配婚,不知如今距离她成年,还能有多久?”
  朱蘅闻言,平放在桌面上的手骤然用力,竟是连指甲都当场刮断了一节,她脸色发白,低声恨道:“白宴!”
  所谓的配婚,如今看来也不过是要把青珧当作一份精美的礼物,仔细挑个人送出去罢了。
  朱蘅是何等坚韧之人,能在如此屈辱下隐忍数年不发,却在此时难忍崩溃之意,眼圈泛红,韩璧知道她这回是真的无路可走了。
  她颓然道:“雪鹭丹的解药,我有。”
  子夜之前,两人便离开了凤鸾台,回到了暂住的石室之中。
  见过朱蘅以后,韩璧是一言不发,若有所思,沈知秋见他神色落寞,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怎么了?”
  韩璧隐藏情绪已是寻常,只是心头思绪烦乱,竟让他露出了端倪来,甚至连沈知秋都有所察觉,他只得换回了平常似笑非笑的模样,摇头道:“我是有些累了。”
  沈知秋追问道:“方才朱蘅问你,有没有兄弟姐妹,你便不开心了。”
  韩璧从来不知他如此敏锐,只好下意识佯装无事,对他轻笑道:“你怎么知道我不开心?”
  沈知秋想了想,只觉掌心骤然泛起一道余温,若有似无,却勾着他的思绪,引他回到那一刻,掌心相贴的时候,甚至让他有种错觉,眼前的韩璧已是站在了悬崖边缘,不知在与谁对峙。
  他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也许韩璧真的只是累了。
  烛火灭了。
  韩璧睡在里头的床上,沈知秋则在外间打着地铺。
  天气仍是凉的,他们又身处地宫,空气里都是一股子湿冷的气息,沈知秋身中寒毒,到了夜里更为虚弱,虽是窝在被子里,用棉被紧紧地裹住了身躯,仍觉浑身发颤。
  黑暗之中,有脚步声轻轻响起。
  沈知秋先是警惕地握着了枕边的影踏剑,下一秒又立即放松了警惕。
  是韩璧的声音:“睡了吗?”
  沈知秋在被子里头闷闷地嗯了一声。
  石室外的烛火是整夜不灭的,沈知秋通过那一丝透进来的微光,隐隐约约地见到了韩璧的轮廓,他正盘腿坐在地铺的床尾,表情却是看不清了。
  唯独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低沉地回荡着,赫然地昭示着他的存在。
  沈知秋不知道韩璧夜里不睡觉是要做些什么,因为这个问题连韩璧本人都回答不来。
  凤鸾台一行后,韩璧确实是很不快活。
  这股憋屈让他辗转反复,眼看着就要往整夜难眠的方向发展了,这时候他忽然想起睡在外头的沈知秋,他担心自己的表情,明明是毫不作伪,偏偏他还以为自己掩藏得很好。
  他想和这个人说几句话,就算他听不懂也是好的。
  “我要给你说个故事。”
  下一刻,韩璧的肩头便缀上了暖意。
  原来是沈知秋坐起身来,将身前厚重的被子盖到韩璧身上,把他裹得严严实实,竟然有几分似是拥抱的姿势,然后他松开手来,对着韩璧的背影笑道:“说吧。”


第34章 玉缺
  “阿宣,你真重,从明天起你不能再吃糖了。”韩玦把弟弟扛在肩头,使劲儿地把他往上托,直到看见他扒住了围墙,才气喘吁吁地松开手。
  韩璧今年只有四岁多些,身量却已经长得比同龄人要高许多,一张脸更是秀气秩丽,初现日后芝兰玉树的端倪,只听他小声冷哼道:“是姐姐力气太小,怪我咯?”
  “是,是姐姐不好。”韩玦向来很纵容他,只是温柔地笑了笑,便灵活地爬上了围墙,眺望着远处,疑惑道:“你说里头哪一个才是皇帝?”
  韩璧本就是被韩玦强拉着来看热闹的,他年纪又小,还不知道皇帝代表着什么,只是没好气地敷衍道:“最好看的那个。”
  韩玦觉得此言很是无理,遂教育道:“阿宣,你不能以貌取人。”
  “姐姐,你的意思是,皇帝长得不好看吗?”韩璧撇嘴道。
  韩玦:“我哪里是这个意思,阿宣,你又乱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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