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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有琴说的他们睡了,叶带霜记不起来,没半分印象,他只记得自己喝醉了,被人扶着进了房里,再醒来就是有琴背着包袱、拿着身契要跟他走。
叶带霜不太相信自己醉成那样还能跟有琴办事儿,不过他那时身上已被擦洗一遍,衣裳也换了,没留下证据来,有琴又无论如何也不走,他也只能把有琴带回山上。
不知道这人的目的是什么,难道真的无处可去了?
外面的鸟开始叫了,山门前树上的鸡也开始打鸣了,一声声啼破黎明,天光也随之慢慢变了颜色,叶带霜估摸着已经是卯初,他又躺了一会儿,等照在窗棂上的光透出一股粉色才轻手轻脚地起来。
有琴没被他惊动,仍旧睡的很香,歪着头,领口睡的有些散乱,头发底下的细长脖颈扭出一个令人想入非非的弧度,筋骨明显,透出美和欲的意味。
叶带霜没有毛病,拿着衣裳落荒而逃。
一出门就看见几个皮猴子在院门口探头探脑的,一看到他立刻退回去,叶带霜一边系裤带一边往外走,拉开门,门口站了一排,四个小孩儿一起躬身,“大师兄好。”
“早上起来不好好练功,都干什么呢?”叶带霜扫了他们一眼,开始发号施令:“五跟六儿去烧饭,老三老四,昨天水缸里的水都见底了,打满。”
六儿叫叶若,他弱弱地开口,“需不需给那位公子准备布巾牙具?”
齐青言跟着问:“大师兄想吃什么菜?”
“待会儿大师兄来准备。”叶带霜揉了一把叶若的头,“空心菜有没有?炒个空心菜,煮粥,加地瓜干,腌的萝卜条取出来一碗,再来个小葱拌豆腐,能不能做好?”
齐青言道:“能!”
“好,散了吧,该干嘛干嘛去。”
叶带霜跟在这几个半大孩子后面,背着手往山门去。叶之空正在山门前的空地上打太极拳,叶带霜端着一瓢苞谷往门口的地上一坐,抓了一把洒在脚边,开始咕咕咕地叫鸡。
原本在扶栏边上找食吃的鸡,听到苞谷落地和咕咕声,展开翅膀呼啦一声飞扑到叶带霜脚边,笃笃笃地啄苞谷吃,生怕被抢,果然是一副鸟的习性。叶带霜看了片刻,扭头冲着后堂喊了一声:“昨天谁又忘了喂鸡!扎一个时辰马步。”
紧接着后堂传来一声哀嚎,听声儿好像是老四章丘生。
远山薄雾冷清,茫茫荡荡地笼在青山绿林上,又被初升的旭日一照,氤氲了一点橘红;太阳越升越高,光也变得明亮刺眼,雾气慢慢散了,金色的光笼着远山近树,还有石板地和几只鸡。
洒在地上的苞谷被鸡吃完了,只留下一地鸡毛和几滩鸡屎,带着一股味儿,叶之空打完拳从旁边经过,点点叶带霜,说:“天天在门口喂鸡,扫干净。”
叶带霜抱着葫芦瓢,眼睛望着远处的山尖,动也没动。
叶若趁着去后山地里摘空心菜的时候,把给有琴准备的布巾牙具送了过去,这孩子细致体贴,他看房门依旧关着,就放到了门口的地上,轻手轻脚地走了。
有琴中间醒了一次,叶带霜已经起床,有琴听见他在院门外说话,随后说话声没了,有琴又睡过去了。这次再醒,日光照得一室明亮,落在脸上微微发烫,有琴一边穿衣裳一边到窗前把窗户支起来,吸了一口山里带着冷清意味的空气,随即看到门口地上的布巾牙具,他盯着看了一会儿,猜想是谁为他准备并且拿过来的。
可惜猜不出来。
有琴打开门,弯腰把这个托盘端起来,来到院门口左侧的一口大缸前。这口大缸上盖着一个大木盖,叶带霜说这缸里的水是干净的,两三日就换一回,若是不想去前面洗漱,用这里的水也可以。
木盖上扣着一个葫芦瓢,有琴把木盖推开一条缝,水不多了,他伸长胳膊舀出两瓢水倒进旁边的木盆里,先用牙具蘸了青盐漱口,随后才洗脸,用布巾擦干脸上的水,转身仰头,透过树枝的缝隙去看跳动不定的日光。
山中晨凉,鸟鸣风细,有琴闻到了青草味,微凉的晨气,还有……饭菜香。
他叹了一口长长的气,“此时情绪此时天。无事小神仙。”
却是周美成《鹤冲天》中的两句。
前面也差不多快开饭了,有琴钻进钻出了几个院子,好在没迷路,他进厨房看了一眼,原本聚在一起说闲话的四个师兄弟顿时噤了声,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盯着他看。
齐青言挨个戳了几个人一下,小声说:“我说的没错吧,准是妖怪。”
“谁是妖怪?”有琴随口问了一句,走过去打开锅盖看了看,“都是素的,没肉吗?”
几个小孩都没说话,有琴也不强求,拍了拍手,转身走了。
待他一走,老四章丘生就说,“不对!我看《聊斋志异》,里面的妖怪都是美貌女子,可他分明是个男的。”
齐青言道:“说不定他道行高深。”
老三叶昭说:“那他是要吸大师兄精气吗?”
这几个孩子都到了知慕少艾的年纪,对男女□□亦知道一二,一说起这个都有些羞赧,只有叶若还不懂,他左右看看,《聊斋志异》他没看过,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问,只好老实烧火。
☆、第 3 章
(三)
饭后,叶带霜去收拾东西、刷锅洗碗,几个小孩儿趁着太阳还不毒辣,在庭院的阴凉处扎马步。
他们已经知道了,这位好看的公子不是妖怪,而是山下青楼里的倌儿,就跟窑姐儿一样,都是做皮肉生意的,大师兄掏钱帮这个人赎了身,这个人就是大师兄的了。
“岂不就是跟戏文话本里说的那样,买了一个媳妇儿回来?”
齐青言扎着马步还不肯老实,偏过头跟身侧的章丘生嘀嘀咕咕,“而且昨天,他不睡在大师兄院里了吗?大师兄房里只有一张床,总不至于他们其中一人打地铺吧?”
叶带霜从厨房出来,齐青言赶紧噤声,待他走后,叶若小声问:“那这位公子就是大师兄的媳妇儿了?我们要怎么称呼他?”
其他几个人还在绞尽脑汁地想称呼,叶若又说:“那大师兄是不是要成亲了?成了亲就出去自立门户?”
“谁跟你说我要出去自立门户?”叶带霜又回来,从叶若旁边经过兜了他一巴掌,叶若绷紧了小脸和四肢。
有琴跟叶之空坐在墙角的阴蔽处,院墙另一侧有棵槐树,伸出来的枝干正好把这块地方笼罩,日晒不着,风却吹得很惬意。
叶之空正在煮茶,桌旁地上放着一个小火炉,他正拿两片竹木夹洗茶杯,有琴坐在对面,胳膊支在矮桌上托着腮,也不知是在看叶之空煮茶还是在发呆。
“昨夜睡的可好?”
有琴懒洋洋地嗯了一声,“脱胎换骨,再世为人。”
叶带霜转来转去终于歇了一会儿,却也没歇多久,对着几个师弟打了一套拳法,又从后堂里找出一把剑来,在院子里练起了剑。
有琴扭着身子转头去看叶带霜练剑,叶带霜今年也才二十三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好年纪,他五官俊朗,眼神明亮,笑起来尤其动人,且又自小习武,拳法好,剑法也好,不知道是山下多少女子的春闺梦里人。
只有一点不好,脑子有病。
有琴在心里叹口气,白瞎了一副好皮相,也就正经时候能看。
叶之空一边研茶叶,一边问:“我这大徒弟如何?要不要跟着一起学两招?”
有琴回头,指着另外几个扎马步的小孩儿,“那我也得跟他们一起练这个?我可不练,一动不动地扎这个架子,一蹲就一个时辰,我可受不了。”
“他们这是基本功,打基础的,你现在要学也晚了。顶多教你几招擒拿手,使巧劲的,免得自己一个人外出遇上什么歹人,也好防个身。”
“还用拜师吗?”
“不用。”叶之空转头喊了一声,“大霜!”
“干啥!”叶带霜隔空冲着叶之空和有琴刺出一剑,他神色严肃,一脸的苦大仇深,应了一声,撤手回身扬腕一挑,却是连停也没停。
“过来,把你那个小擒拿手教给有琴。”
“不教,没空。”
有琴在一旁听着,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那算了,这臭小子不教,晚点我把谱子给你,你自己先看看谱子吧。”
叶带霜练完一套剑法,脸色发红,额头上热出了一身薄汗,他把剑一收,对叶之空道:“今日的功课做完了,我回去了。”
叶之空摆摆手,叶带霜把剑放回后堂屋里,出来对着几个仍在扎马步的小孩儿说,“其他人到时间休息,丘生多加一个时辰。”
另外三个欢呼一声,再看章丘生,都快哭了。
叶带霜回了自己的小院,把门窗都打开,换了一身衣裳往西侧房的矮桌前一坐,从桌子底下的抽屉里摸出一套刻刀和几块木料,其中一块桃木已经刻了一半,显现出一匹马的轮廓来。
过不一会儿,叶若过来了,怀里抱着一卷书,封皮上写着《聊斋志异》四个大字。他饭前听师兄们说起这本书,练完功就去师父的书房里找出来了,趁着来陪大师兄无事可做,顺便看看是什么书。
叶带霜抽空抬头看了他一眼,问:“你怎么看这书?”
叶若吓了一跳,忙问这书怎么了?
“妖鬼狐话,我怕你看完夜里害怕,睡不着觉。”
“很吓人吗?”
叶带霜觑他一眼,“你看看就知道了。”
被叶带霜这么一说,叶若心里毛毛的,好像书里的不是字,而是藏着一只青面獠牙的鬼,又想看又不敢看地天人交战着。
叶若抱着书挪到叶带霜身旁,挨着坐下,连吸了几口气才敢翻开第一页。看了不知多久,叶若揉了揉眼睛,问:“大师兄,你会跟那位公子成亲吗?”
这话是齐青言叫他问的,他今天来陪叶带霜身上还带着几位师兄的嘱托,要问清楚有琴是怎么回事,这样一个外人,若是没名没分,他们该如何待他。
“不会。”叶带霜吹开刮下来的木屑,拿小锉刀将毛刺打磨平整,“不用管他,你们该练功就练功,跟你几个师兄说,谁再多管闲事我把他牙锉了。”
叶若闭紧嘴,舌头舔了舔牙,他怕大师兄也把他牙锉了。
叶若回去跟几个师兄一说,他们果然不再嘀咕,见了面也老实有礼地叫有琴公子,有琴得了叶之空给的一本谱子,有看不懂的地方常去问他们,一来二去关系也亲密许多。
不过叶之空一直不肯让有琴从叶带霜院子里搬出来,叶带霜总觉得别扭,自己房里突然多了一个人,他连正常的生理需求都不敢有了,心里又不是太想往山下跑,只得憋住。
傍晚时候几个人迎着夕阳,扛着扁担,挑着水桶,提着葫芦瓢去后山浇菜,也不知道浇菜有什么好高兴的,有琴看着他们几个又蹦又跳,还唱歌儿。
叶带霜到了后山,在开垦出来的几块菜田边找了个干净石头坐下,身子一歪,胳膊正好撑在另一块石头上,随手揪了一根草叶叼在嘴里。
有琴见他不干活,也搬了块干净石头坐在旁边,问:“你怎么不去?”
叶带霜眼皮掀开一条缝看了有琴一眼,“不去,小孩子,多干点活,省得一天到晚闲着没事儿干,净琢磨怎么闯祸了。”
他们这些日子一直淡淡的,虽说同吃同住,关系还不如有琴跟叶若他们几个呢,有琴倒很自在,也装作看不出叶带霜的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