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糊涂镖局糊涂账-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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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识途眯着眼打量他,寻思该如何自报家门,他却连瞧也没瞧赵识途一眼,直奔明月珠面前,急不可耐道:“阿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可是来找我的?”
被叫到名字的人只能起身相迎,与他的激动相反,明月珠的表情很平淡,眉目里看不出情绪,只是礼貌地错身一让:“今日要找你的不是我,而是赵镖头和燕先生,还有我的其余两位朋友。”
江少爷这才怔了一下,这才看到和明月珠一同前来的四个男人。
四个男人站成一排,赵识途摇着扇子,燕无花背着手,上官情沉着脸,骆欢则干脆向上翻眼皮。
四个男人的目光都落在江少爷一个人身上。
江少爷咳了一声,敛正神色,抱拳道:“在下江景天,不知各位有何指教?”
燕无花这才缓步上前,欠身行礼。
江景天总算摆出了主人应用的姿态,招呼五位来客依次落座,吩咐下人端茶到水,寒暄过后,锦姨将燕无花的信函呈给他看,他翻阅一遍后,抬起头道:“我已明白各位的来意,只是江家目前面临难关,昆吾剑恐怕暂时不便相借。”
赵识途问道:“莫非和失窃的事有关?”
江景天点头道:“原来赵镖头已有耳闻,不错,藏剑阁失窃,上百件兵刃在一夜之间被盗窃一空,其中大都是珍贵的名兵利器,疑是内鬼作案。朝廷接到消息,说这批脏物已流入黑市,故而前来施压,要求江家彻查内鬼,而我到现在都还没有头绪。”
赵识途接着问:“那黑市又是什么来头,居然能惊动朝中将军?”
江景天唉叹了一声,道:“诸位有所不知,近年来边塞战事频繁,这兵器的售卖便也在朝廷的管辖之下进行,最好的批次都需呈交御林军所用,其余的虽可售卖,却要受到各种限制。黑市便是在管辖外滋生壮大的,地下交易百无禁忌,有人以各种方式搜刮名兵利器,再以高倍的价钱卖给外族蛮夷,官府拿他们不住,便要江家来承担是后果,唉……”
赵识途听到这里,惊道:“外族蛮夷?那昆吾剑可有恙?”
江景天道:“那倒没有,昆吾剑是我江家镇宅的宝物,家父一直忧心它的安全,便将它收在最隐蔽的密室中,这次才得以免遭劫难,不然的话,实在无法可想,唉……唉……”
这少爷俊俏的脸上笼上一层愁容,令其他人不知怎么开口才好,沉默地等了一阵,只听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原来是江府上的一个伙计,从后房跑来,步履匆忙,满头是汗,江景天忙站起身道:“缘何如此慌张,没看到我在会客吗?”
“对,对不起,少爷……”那人勉强站定,贴在他耳畔说了几句,江景天的神色骤然一变,转身道:“家中还有些事务,我先失陪了,锦姨,带各位去客房休息吧。”
他虽然起身要走,视线却在明月珠身上停留了一阵,燕无花趁机抢了一步,拦在他面前道:“若是想借昆吾剑,是不是非要找出真凶才行。”
江景天怔了一下,点头称是。
赵识途也上前一步,来到两人之间,问道:“江公子,若是尚未抓到真凶,方才官府带走的是什么人?”
江景天又是一怔,道:“是藏剑阁的看守。”
赵识途追问道:“已经查明看守就是内鬼?”
江景天道:“那倒还没有,只不过从入口通向藏剑阁内部,需得经过一条机关重重的密道,府上除了亲信和看守以外,并无外人知晓解除机关的方法。藏剑阁失窃时,入口有两名看守轮值,其中一名当场遇害,另一名却安然无恙。”
赵识途与燕无花交换了一个眼神,又转向江景天道:“仅凭这几点,并不能断定另一名看守就是内鬼。”
江景天反问道:“除了他,还有谁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通过密道机关,潜入剑阁内部?”
赵识途道:“机关既是人制造的,便有人能够解开。”
江景天脸色一沉,不悦道:“赵镖头未免小瞧了我江氏的手艺,这条密道中的机关,常人绝对无法解开,就算硬闯,也绝不可能没有动静。”
赵识途还想说什么,一直候在角落的锦姨忽然冲上前来,在江景天面前扑通一跪,哭诉道:“少爷,少爷……徐三他在府上跟着老爷,已经有十年了,他一直都很本分,绝不会……不会做这样的事……”
赵识途被锦姨突入起来的举动吓了一条,但想起她在江府门外望眼欲穿的神情,大抵明白了缘由。
江景天板着脸,生硬道:“我不过秉公办事,若能抓到真凶,一定还徐三青白,加倍补偿他。可眼下他的嫌疑难以洗脱,纵然我有心包庇,官府也不会答应,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锦姨,我实在帮不了你。”
“可是……”锦姨声音哽咽,难以再说下去,布满细纹的眼角淌下两行浊泪来。
眼看一位质朴妇人卑微无助地蜷在地上,仰头垂泪,赵识途的心头窜起一股无名火,对面前的少爷愈发憎恶起来。
少爷往地上瞥了一眼,微微摇头,转身便要走,却被另一个人拦住了去路。
此时拦住他的人,是从进门起便在躲避他的明月珠。
明月珠直面他道:“江少爷,你说剑阁的密道只有亲信和看守才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江景天猛地扬起头:“还有什么人知道?”
明月珠道:“我。”
江景天皱眉道:“你刚到兴元府才不过半日。”
明月珠道:“除我之外,至少还有一人知道。”
江景天先是一怔,随后骇然色变,摇头道:“不,那不可能……”
明月珠上前一步,不依不饶道:“江少爷,敢问这些年,你见过明月尘吗?”
“阿珠,你……!”江景天欲言又止,嘴唇颤抖,终于冷下脸来,沉声道:“你若来我府上寻亲,未免找错了地方。”
明月珠冷冷道:“江少爷不要忘了,她也知道密道的解法,只因她当年与你我一同进过藏剑阁。”
江景天道:“她离了江家,我便再也没见过她。剑阁密道已改造数次,机关解法与过去已大不相同。事到如今,过去的事不必重提了吧。”
明月珠将锦姨扶起,冷冷地看着他。
江景天的视线扫过来客,道:“我还有事,先行告辞,各位请便吧。”说罢又复杂地看了明月珠一眼,转身离去,消失在后院。
锦姨的身子终于瘫软下去,险些晕倒在明月珠的怀里,明月珠撑住她的肩膀,将她扶到座椅上,关切道:“锦姨,你先歇一歇吧……”
妇人眼中的泪依旧止不住地淌:“明月小姐,徐三他……他是我的丈夫,他是个本分的好人……绝不可能做出背叛东家的事……”
明月珠掸起衣袖,一面为她擦泪,一面道:“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当年若不是你们照顾,我怎会有今日。”
锦姨的抽泣终于止住了一些,但愁容未改:“官府拿人,一向不问理由,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赵识途再也看不过去,在妇人面前俯身,宽慰道:“锦姨,你先别慌张,我们会想办法的。”


第39章 画地取雄名(四)
江府的客房不少,近日无客,房间大都空着,锦姨将镖局安顿在其中一处小院,便去忙碌了。
这院子虽小,却比护途镖局好出不知多少倍,房梁门廊,石桌石凳,山水盆景,无一不精致,无一不考究。
可院中人的心情却并不好,骆欢在石凳上一屁股坐下,气道:“那个姓江的少爷,每说一句话便要往阿珠姐身上瞄几眼,一看就没安好心。”
赵识途也在他旁边坐定,附合道:“说得没错,我早看那厮不顺眼,开屏孔雀一般招摇,真该拔他几根羽毛。”
明月珠看了看两人,好笑道:“你们两个竟能统一意见,委实不容易。”
两人对视一眼,各自偏过头去。
燕无花道:“言归正传,赵镖头,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赵识途抬手,指向院子一角的门洞,门洞通向外府,嘈杂的人声从外面传来:“你们听,江府上已然人心惶惶,乱作一团。”
燕无花也皱眉道:“方才过来的路上,我看到铸剑室里的炉火将息未息,不断有长工从室内匆匆遁出。”
赵识途道:“我想这些人多半是看到徐三的下场,岌岌自危,害怕也被送进官府当替罪羔羊。”
骆欢听了他的话,反问道:“官府难道就不分青红皂白了?”
赵识途摇头道:“藏剑阁失窃的消息,已经传到长安,朝廷施压,官府却迟迟抓不到犯人,重压之下,便不择手段了,况且这失窃的案子发生在江府内部,倘若江家人出面供词,官府岂会不信。”
骆欢跺脚道:“你不是答应要救人吗?怎么救,难道去衙门里抢人不成?”
一直不做声的上官情忽然插话道:“便是要抢,也抢得出。”
赵识途急忙摆手:“使不得,我们不是土匪,是镖局,况且燕兄代表袁家出面,更加不能妄为。”
上官情皱起眉头道:“倘若必要,我一人前去足矣,不会牵连你们。”
赵识途脸色一沉,严肃道:“更加使不得,我们本是一道前来,纵然遇到难关,也要一起度过,我怎能放任你一人涉险。这种事我决不答应,往后也不要再提了。”
上官情忽地转向他,凝着他的脸看了少顷,抿起嘴唇,不再说话。
燕无花也劝道:“上官兄,眼下的事态还不至于糟到如此地步,我们还是先想想别的办法。”
赵识途思虑片刻,转向另一位同伴道:“阿珠,你说你知晓那密道的机关所在,莫非是真的,你当真和江少爷认识?而且你们所说的明月尘,莫非就是你的妹妹?”
明月珠怔了一下,微微笑道:“原来你还记得我说过的话。”
赵识途道:“自然记得,你说过你一直在找失散的妹妹。”
明月珠的神色一沉,默默垂下眼,其余四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她的身上。燕无花道:“姑娘若有苦衷,也不必勉强。”
明月珠摇头道:“无妨,本来我的身世也不算秘密,无需隐瞒,先前不讲,只不过不值一提,哪知机缘巧合,我竟又随你们旧地重游,不妨趁机说出来,只不过……”她低低叹了一声,“这故事长而乏味,而且并不令人愉快。”
赵识途宽慰她道:“世上的前因后果,但凡成了故事,哪有一个是全然令人愉快的。所以,你大可不必担心,但说无妨。”
明月珠微微报以一笑,开始讲述。
她出生时,不过是一个随处可见的女孩,只可惜生养她的故乡被战乱波及,父亲死在铁蹄下,母亲染上灾病。三岁时她便没了爹娘,只剩下一个襁褓中的妹妹,她连自己的姓氏都不记得,只记得姐妹俩的乳名,姐姐叫做阿珠,妹妹叫做阿尘。
若非她比旁人多了一点幸运,她们姐妹本该像其他丧父丧母的婴孩一样死去的。
她生来便有一半粟特人的血统,粟特人起源于中原以西,昭武九国,这九国均与大唐交好,以经商、艺术闻名遐迩,然而在边塞常年的战乱中,不善兵戈的九国相继灭亡,余下的幸存者流浪各地,艰难维生。
传闻中,粟特女子个个貌若天仙,能歌善舞。一支过路的舞团偶然发现这双姐妹,便将她们收入团中,教授技艺,她们的童年在戒尺与竹鞭中度过,几乎无甚喜乐,唯一的收获便是练就了一身精湛的舞技。十三岁的时候,阿珠已经可以独自领舞,技压群芳了。阿尘的年纪更小些,但也逐渐显露出天赋之才。
姐妹随舞团四处漂泊,去过很多地方,然而关外的战事终于逼得他们逃回关内,最终抵达京城长安。
长安有大小教坊九十六间,艺伎一万余人,一个平民出身的舞姬若想进入宫廷,几乎比登天还难。舞团的营生不景气,只能辗转于各个酒楼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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