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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朝着他这边扔过来的东西依稀是个圆的物件。
划破半空,就从巴尔图的手心落入段鸮的手里。
段鸮伸手一接,正抓住手里。
他第一感觉是触感冰凉,还有点说不出的熟悉。
而等他摊开手低头一看,就见巴尔图莫名其妙就这么扔给他的居然是一个用某种生矿石雕刻而成,样子呈现出的圆形方孔状的仿制模具。
这个出现在他手中的奇特的仿制模具,该怎么说呢。
第一眼,段鸮就辨认出了这就是他们第一次进入禁闭室时在通道口墙上曾经见过一次的那个圆形烙痕。
事后,段鸮一个人也曾设想了很多种可能。
却都没有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再次见到这个留下烙痕证据的模具本身。
可也正是这再一次近距离地触摸和感受其轮廓,让将它忍不住捏在手指尖上辨认的段鸮依稀看出来了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因为如果说,那一次他和富察尔济在墙壁上所见,只是一个模糊的圆形烙痕。
那么这个东西,就是一个更完整的形态。
这竟是一块花纹清晰,逼真到和实物无太大区别的铜钱模具。
而且正是之前几次三番,出现在蜘蛛组织出没和五猪人案件当事人口述中的一块用以仿制康熙通宝的模具。
“巴爷,您这是什么意思?”
眯着眼睛将这枚明显用于仿制钱币的模具举了点起来,话语间刺探着巴尔图意图的段鸮这样问了句。
“认得出这是什么?”
身后站着一群打手,两边完全剃干净的鬓角均显示出此人面相凶狠毒辣的巴尔图也意味深长地一步步引诱着着段鸮向自己投诚。
“你是聪明人,应该能看出这是什么,但你肯定很奇怪,我为什么现在给你看这个。”
“在这之前,你肯定也从听狱卒和其他犯人说过我有很多钱,仿佛源源不断永远也用不掉,那你就没想过,我人在监狱,可这些钱是从哪儿来的吗?”
“……”
“钱是这世上最好的东西,从朝堂到民间,官员商人读书,识字的耕地下田的,米面,布匹,房产都需要流动在各个环节的钱,可钱这种东西好用却也是用的完的,可我有一种办法,能够让钱不断地生出来,你相信吗?有了这个法子,不管钱花掉多少,总会再有。”
“而你手上的这个,这就是我们的……‘生财之道’。”
这一句我们的‘生财之道’,不得不说听着有些怪异。
但不得不说,就在这一刹那,段鸮已是彻底明白过来巴尔图这一伙人自始至终都在这太平府一号监牢搞什么鬼了。
槽口反常出现在牢里的的铜勺和铝勺——即这伙人手握的铸钱原材料。
蒸馏水——在铸钱过程中所必须的干净水质。
圆形烙痕——当铜钱模板和实物被他们运出通道口这个秘密囚室时所留下的证据。
还有国泰的死因,一切的一切居然再一次追溯到了这小小的一枚钱币和蜘蛛组织的身上,而隐藏在这囚牢内部的秘密营生竟会是——
私铸钱。
这三个出人意料的字,不得不说令人一下后背就凉了一下。
可巴尔图现在如此堂而皇之地告诉自己手中有这门生财之道,必定还有一番阴谋。
所以段鸮听完也未言语,但却在思索之后把玩着这块铜钱模板,又保持着一个仿佛被勾起兴趣的姿态往下道,
“钱币?这倒是个相当了不得的营生。”
“我在外头时也曾经听不少说这康熙通宝和世宗通宝可是如今世上流通最少的钱了。”
“越少越值钱这个道理谁都懂,但这冒着极大风险的私铸却也要很多的铜钱融化后本身来供应,更不用说,朝廷历年对钱的实际含铜量,还有钱币本身的重量,那都是连朝廷上头的官都未必知道的秘密,巴爷这难不成还能有连官府都辨认不出真伪的钱来?”
段鸮口中这话听着倒也像个识货的。
他本是个一看就读过书的人,虽如今人还陷于牢狱中,脑子却还是转的快到令人信服。
但偏偏已和他将双方信息交托到这一步巴尔图话语间却并不吝啬于向其他,闻言直接对段鸮口中之说直接不屑一笑,又率先打破沉默再次给了段鸮一张写满了字迹的纸。
段鸮对此不解地看向巴尔图。
像是在故意卖着关子的巴尔图却只先示意他自己看。
可当段鸮低下头,却见眼前这纸上是一行以寻常人来说根本看不懂的数字。
【肆陆+伍伍…叁柒】
“看得出这是做什么了吗,这只是最简单的,之前死了的国泰就是专门在牢里找来给我们计算这个的,不过我觉得以你的聪明才智应该胜任这个活儿。”
眼前似乎有心想考考他的巴尔图露出了一个审视而冰冷的笑。
“这是——”
不知为何,手还放在那张写满了简化运算方法的宣纸上的段鸮的心口猛地跳了一下。
一种熟悉而古怪的感觉涌上,竟让他一时间没有立刻能开口说上任何话。
四分六。
五分五。
此前一直没有破解开的关于国泰之死当晚的最后一个秘密冷不丁就出现在了自己眼前,他的思绪快速运转着,整个人却因这一数字的真正写法和表达将此前案子的线索串联了起来。
“这是……分数之间的密率和约率运算?”
段鸮面无表情地抬起自己的眼睛开了口。
“没错,这就是我们的‘秘诀’。”
带着一丝讥笑的巴尔图直视着他缓缓开口道。
“我们掌握并且已经准确地算出了,朝廷自世宗十三年以来所发行的铜钱的密率和约率,所以我们所制造的铜钱,就不是假钱,而是真正的……康熙通宝铜钱。”
第二十九回(下)
“吱呀——”
一串圆环串着的铜钥匙转在手中; 当眼前一面铁牢笼从外打开时,身形健壮; 面孔上有些还没消下去的挨打后青肿淤痕的烈尔泰正大步行走在牢房过道上。
这四五日不常来牢头巡逻的他嘴里哼着首下流的窑调,腰上则是十六间牢房的其余几把开门钥匙。
穿行而过时一道道的光打在他梳着长辫子的发顶,依稀可见上方是一片铁皮固定的牢笼顶。
两边除了暂时空了的囚室,就只有一个个黑漆漆的刑具挂在墙上。
可等这性格一向暴躁易怒的中年牢头总领按照往常的规矩; 等待着传过这一头拐角处往另一边槽口去; 他却突然感觉到了身后有什么不太寻常的动静。
【‘——; ——’】
“谁?是谁在那儿?”
不知是什么人跟着自己; 但料想这狱中应该不会有胆子大到跑来暗算他的烈尔泰当即瞪起眼睛冷冷地往后看了一眼。
身后空荡荡,黑暗中也无人。
倒像是方才都是他的错觉一般; 见状; 这牢头烈尔泰也默默地在有点发毛地啐了一声,来回打量了圈,却也打算回头继续往槽口走,可就在这时候,始料未及的事就这么发生了。
因就在他转身的刹那,有个瘦条条的灵活黑影已是突然从他身后窜出,又一下勒住他的脖颈锁住了他的一条胳膊扼住了烈尔泰的前进步伐。
与此同时; 另一个一直默不作声倒挂在囚室顶上,等着在这儿埋伏他的黑影也是和身后那人一起出现了。
这二人一看就是一伙的。
因两个人的行动步调完全一致; 出拳力道包括埋伏和攻击人的方法都很相似,也不知道是什么来路,又是什么人竟专门候在这儿等着暗算烈尔泰。
意识到事情蹊跷; 面色一变的烈尔泰吓得当即扭头想要挣扎反抗。
可待他抽出一只手来恶狠狠反抗,对方已是一早料到,又制住了他,烈尔泰见状反给了正面那人一拳,并一下将伸出脚去就索性将这人和自己一起绊倒在地。
湿滑冰冷的地面,烈尔泰和从正后方出击的那个人一起重重摔倒。
身量魁梧凶恶,嘴里发出‘唔——”一声咆哮的烈尔泰一个翻身掐住那单薄清瘦一些黑影的脖子,和他厮打在一起,又举起拳头就在黑暗中试图反抗。
可很遗憾,在场帮助后面这人伏击他的另外一人的身手明显在他之上。
不仅如此,接下来对着他胳膊,小腿和手肘的三招,隐匿在黑暗中的这两个人也没客气,直接一起合力就将烈尔泰打翻在地,又将他强行捂住口鼻就一下弄晕了过去。
翻了个白眼,直接晕过去的烈尔泰在这一霎那就倒地不动了。
他手上和腰带上的本还一大串牢房钥匙也跟着掉了一地,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那因之前和他厮打而一身狱卒服都乱了的人对此勉强松了口气,也是这时候,那从顶上跟着他一起跳下来的另一个家伙已是招呼了下他,二人又快速地将地上的钥匙和烈尔泰一起拖到了旁边的一间囚室里来。
“我提前说,我们俩现在这么做可是违反大清律的,非法劫持官府的人,事后可能会被太平府衙门追究咱俩的责任,不过你想把人暂时藏到哪儿去?我其实不太清楚这牢里到底什么情况。”
那穿着一身灰红色狱卒服的单薄黑影如此问道。
“都已经是坐牢的人,怕什么。”
“第四层左侧的那个壹佰陆拾肆号囚室,进去用门插反锁住就门就行,我听杀婴蔡说,里面原本关着的那个叫于东海的潮州犯人得了痢疾,因怕传染其他人就已转移出去了,现在那里会暂时空三天。”
“三天,那边也差不多会有动静了。”
那个一身囚犯服的黑影也回答道。
“那你是打算把烈尔泰藏起来,用那个最有风险的法子了是吧?可他们人很多,到时候要直接突围那是需要人手的。”
那狱卒服的黑影又来了一句,想想还有点不大放心道。
对于这个问题,那囚犯服的黑影没吭声,但回避掉其中一个问题却也只回答另一个人。
“我自己有别的办法,你们自己管好自己那边就行,还有,能不能帮我搭把手,我可没脱过男人的衣服。”
那说着给了对方一拐的囚服黑影也面无表情地回道。
“说的跟我脱过男人的衣服似的,谁这辈子脱过啊,行,那动作快点吧。”
“嗯。”
这短暂的对话说完,因抢夺过来的牢房钥匙已在他们俩手上手,旁边任意一间暂时空置的牢房都可直接打开进去藏人。
他们这才动了。
其中一个擦拭地上的脚印,另一个将烈尔泰的衣物官靴也以最快的速度给脱了。
也是等这两个一起弯腰合力扛起地上烈尔泰,将其身上的衣服快速换成一套囚犯服,又将双手双脚用铁链锁好,这才将脱下来的牢头服卷好带走。
可就在这两个眨眼就将现场完全善后干净的家伙面孔被监牢光线照亮的那一刻,他们到底是谁也才曝光了。
其中一个,一身吊儿郎当的囚服半跪在地上,脚上还带着叮叮当当的铁链。
一黑一灰色眼睛在暗处都发着光,面孔时常懒惰此刻却很精神,一张脸却是化成灰都不容易忘。
因他方才一直都一声不吭地躲在顶上没做声,直到烈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