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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正伯侨坐在一堆干草垛上满脸都是悔意,苦着一张核桃皮哀声叹气的连连转磨道:
“我就说你们都是废物啊,你就是咳嗽一声也比不吭声强啊。没事儿躲那园子里去寻什么乐子啊,就算赵何不去。你们便不怕别人发现么。嗨嗨嗨嗨……唉,他娘的。你说老夫怎么这么寸,马上就要大功告成了还搭上自己一个儿子……”
“师,师傅。余九儿是,是您儿子?”
小六实在是震惊不已,可刚刚低眉顺眼的问了一句,正伯侨那双大眼珠子已经瞪了过来。
“去你娘的,管你屁事儿。唉,老子他娘的就是命苦啊。你说这老天爷他怎么就不长眼呐。这赵何本来就是个废物,活着还是死了有什么区别?老子又不是没有分寸,就算当真当上了新王的祖父,还能当真跟赵国的那些权臣争权么?老子傻呀?不想舒舒坦坦过荣华富贵的日子呀……”
正伯侨一个劲儿的大发感慨,旁边的小六却听不下去了,忙陪着小心道:
“师傅,如今可不是后悔的时候,咱们歇足了劲儿还是快逃吧。”
“逃个屁,你个废物!”
正伯侨又是一瞪眼,可习惯性的抬手往下颌一摸却什么也没抓到,只得颓然的放下了手,定定的想了一会儿道,
“咱爷们儿如今没地方逃了,你别忘了赵何是大王,就算时时处处的要守密,可就算不说别的,那要了老命的云台里头也少不了他的人,随便动用些人手咱们也逃不出赵国去,就算能逃出赵国去今后早晚也得落到他们手里。当今之计么,咱们还得找个需要咱们手里的机密,又能保住咱们命的靠山才行。”
小六一凛,下意识的说道:“师傅,师傅是说去投奔平原君?”
“你吃屎长大的呀?”
正伯侨啪的一巴掌拍在了小六的脑门子上,愤愤的说道,
“那个赵胜自然会需要这机密,可他是什么人?他是赵何的兄弟,赵何君位不正,下一个最有资格当赵王的就是他。你去投奔赵胜?”
小六满腹都是委屈,不服的小声接道:“赵胜怕是当不上赵王,他儿子才够格。”
正伯侨又狠狠的剜了小六一眼,恨铁不成钢的说道:
“你懂什么,赵胜的儿子为什么能当大王?当真是因为可以过继给赵何么?人家平阳君赵豹的儿子为什么就不能过继给赵何?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似的眼瞎,看不见赵国的大权都在赵胜手里?再说了,若是赵何在没有立储之前便死了,你说会是什么结果?
你也不好好想想,赵胜只需要知道这件事就行了,为了夺下君位,该什么时候揭穿这事儿,什么时候又得保守机密那都是有讲究的。你去投奔他?等你把这事儿一说,脑袋可就到该掉的时候了。”
“那,那可怎么办?”
小六这辈子最大的理想就是跟着有本事的人混吃混喝,哪有什么真主意,听正伯侨这么一说顿时没了主张。正伯侨如今连理他的心思都没有了,又认真思考了片刻,下定决心的说道:
“赵何就算聪明也料不到咱们没走。咱们现在就回邯郸去投奔宜安君赵造,赵造这人还有他那一帮子宗室都跟赵胜顶着牛,必然不愿让赵胜上位,咱们去投靠他,他就得想办法守住机密,还得留住咱们当人证在万不得已时要挟赵何。嘿嘿,到时候可就有得瞧了,赵胜别想再做相邦,说不准连命都保不住呐。”
小六还是一副不明就里的表情,摸了摸后脑勺迟疑地问道:“赵胜死了能有咱们什么好处?”
正伯侨瞟了他一眼道:“废话,他是死是活关咱们屁事儿。可谁也不可能保咱们一辈子命,只有让赵国人自己斗起来,咱们才有时间从容应对,想出万全之策保住命。”
“对对对,还是师傅老奸……不是,是老谋深算,也不是……嘿嘿,师傅,咱们这便回城吧,免得夜长梦多。”
小六顿时来了精神,连忙去拉正伯侨,正伯侨正自得意,一个不防之下差点没摔到地上,连忙皱着眉道:
“我说你慌啥?一点气也沉不住,怎么也得让老子好好地歇歇腿脚再说啊。”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正文 第一百五十四章 不地道就是最大的地道
河间,郡衙官邸。
此处官邸本是齐国统治河间时的郡衙所在,同时又承接自原先的燕国官邸治所,经过几十年的营建扩展,规模颇为壮阔,五进的院落,再加上与此处并不相连的附属外院官衙,整整几百间的大屋,在赵国势力挺进河间以后便确定为了郡衙治所。
目前这一任河间郡守赵铎官儿做的颇是憋屈,还没有赴任的时候,官比他大得多的邯郸将军廉颇便先占了正堂作为军队指挥所,他也只能暂时委屈在离郡衙五六里远的原河间县衙里办公了,后来又没过多久,比廉颇“官儿”更大的赵何又杀奔了过来,廉颇都得让地方,那就更不用提赵铎了。好容易磨走了赵何,结果赵胜没走,那这正堂自然只能让着赵胜用,所以赵铎想在正堂耀武扬威还不知道得到什么时候。
此时的河间官衙之中汇集了赵国执政班底,军队指挥系统和河间郡官府人员,虽然地方不小,但上千人堆在一起依然显得拥挤不堪,每日里各色官员胥吏来往穿梭,繁忙无比,不管是大员还是小吏,整天介抬头不见低头见倒是省了许多虚礼。
五月末的艳阳高挂中天,相较外层院落要清静许多的正堂之中,蔺相如伏案疾书,几乎在一幅方寸过尺的白绢之上写满了蝇头小字以后,才自芳极赏地上下细细打量了片刻,待轻轻吹了吹墨迹之后,才笑呵呵的转头对西边尊座几后唠叨了半天,终于口干舌燥的住了嘴,正一边捧着盏瓷盏喝茶,一边不时与旁边几后的廉颇说几句话,又不时向他张望两眼的赵胜笑道:
“相邦。廉将军。你们来听听写得如何。”
说着话也没用赵胜他们答应,蔺相如清了清嗓子,自顾将白绢展平了低头念道,
“此诚,遥拜于足下:
昔闻仲尼曰:君礼而臣忠。生民而家。家而国,国而天下。为君者当先抚生民,免其饥寒,修其身,方有家国天下之治。无民者,君何以安其位?昔者商汤周武者何人,吊民伐罪也。其先实为夏殷之臣,若无伐罪吊民而征桀纣之功,岂非乱臣贼子欤?
……
齐之君田地,承威宣之治,诚如殷承盘庚、武丁之治。夏承少康之治也;毁众国盟好,兴师灭宋,暴虐淮泗,亦如桀囚商汤、纣囚周文,敲骨观髓之残暴也;六国合盟一鼓而击,亦如汤武之吊民伐罪也。有德而攻无德。纵为齐民,亦当箪食壶浆相随。此为顺天应人之举,岂有败乎?
齐之败,在失人心,在失德。六国合盟当安民为要,勿以庙堂睚眦相计较。田地已亡,新君者法章实为仁诚之人。新立而抛其先君之谬,诚拜六国称臣。顺天应人,以一人之俯首求万民之安。此实为齐嗣不当绝之相,望燕王俯察之、悯之。
外黄之盟所求已成,诸国皆求抚民安邦。济东之地兵火未息,民不得安,实为倒行,此非有德者当为之事,亦望燕王俯察之,虽驷马之车兵行而难调,亦当止戈息兵,勿行杀戮,以安燕齐两国之民也。
……”
蔺相如这篇在赵胜授意之下一蹴而就的文章洋洋洒洒足有上千字,旁征博引,天花乱坠,虽然用辞依然像以前的国书一样谦恭客气,但话里话外却已经骂上了,先说燕国伐齐是为了报私仇,又说人家齐国都投降了,你的军队赖在齐国的土地上不走还能说是暂时帮助齐国维持秩序,但依然大举攻打莒邑和即墨那就有点缺德了。
“德”这个东西其实很玄虚,吊民伐罪也少不了杀人,你说是德还是无德?可以说德不德什么的有时候完全在两片嘴皮子之上。但是反过来说“德”又很实在,就是爱民、守信这么档子事。齐王田地倒霉就倒霉在这上头。攻打宋国虽然也有冠冕堂皇的理由,但是为了尽快建立起统治秩序却少不了杀人,别人要是不提倒也罢了,只要一提那就是失德。再加上齐国灭宋的时候是借用合纵伐秦为掩护的,可以说是把山东各国骗了一遍,那么连一个“信”字也丢了,自然是彻彻底底的失德,其他国家要是不揍他都对不起天天挂在嘴边上的道德两个字。
齐国是这样,燕国同样是这样,别管你说得多么天花乱坠,谁还能不明白你想报私仇?报私仇只要不损害别国的利益自然不会有人去拦你,也不会挑破这一层意思,但是当你损害了别国利益的时候,而且还好赖话都不听,那别人还跟你客气什么?
所以这封信说来说去就是两个意思:其一,各国帮着燕国一同把齐国揍残废了,已经达到了燕国报旧仇和摆脱齐国羁縻两方面的目的,已经到该收手的时候了。其二,燕国现在这样干明摆着是想吞并齐国,要是当真达到了目的,赵国和韩魏楚各国的利益就会受到极大的威胁和损害,为了赵国和各国的利益,在燕国好赖话不听的时候,赵国就得把那层别人都不好意思挑破的含义揭出来,燕国要是再不听,那就是摆明了要和赵国为敌,后边的事儿你们燕国自己看着办。
这封信已经到了“是可忍孰不可忍”的地步,再往下发展可就要“勿谓言之不预”了,可以算是明确的战争信号。蔺相如铿锵有力的念了一遍以后接着长喘了口气,抬头瞄了瞄廉颇,转头对赵胜笑道:
“相如笔力不逮,只能这样了。”
“蔺先生客气客气,这笔锋劲透简背,赵胜可写不出来。来来来,快来喝茶,润润嗓子。”
赵胜一边笑语,一边“谄媚”地从一旁侍立的侍从手里要来茶壶,亲自跑到蔺相如几前为他倒了满满一盏酽茶,接着转身又跑到对面给廉颇杯子里续了个满满当当。廉颇自然是是受宠若惊,连忙欠身道谢,可人家蔺相如当惯了平原君府的座上宾,却丝毫不以为意。呵呵地笑纳了赵胜的奉承。连句话也不说便捏着两个角将那幅墨迹渐干的白绢举起来轻轻地吹了两下。
赵胜把蔺相如称为“蔺先生”是这两年来养成的习惯,含有亲昵意味,但廉颇却不能这么随意,等赵胜重又在几后坐下身才向赵胜拱了拱手道:
“相邦,末将倒不怕别的。就怕个万一。蔺下卿这封信若是送出去,不知燕王会有几成听命的意思?万一他当真就了这个坡,那可就……”
赵胜笑道:“半成的可能也没有。已经吃到嘴里的肥肉要是再吐出来,你甘心么?再说燕王早就拿准了楚秦两国会站在他一边,实在利益放在眼前。又岂会在乎大赵这不痛不痒的一巴掌。”
蔺相如含笑不语的捋了会胡子,等赵胜说完才笑道:“只怕……相邦你可别怪罪啊,相如只是有什么说什么罢了。燕王这样做是有些不地道,不过相邦么……”
“蔺下卿这叫什么话?许他燕王、齐王不地道,就不许大赵不地道?你们这些文臣啊,就是道道点子太多,不爽直。”
蔺相如这些话一出口。赵胜还没说什么,廉颇却已经挂不住脸了,他是正儿八经的行伍出身,为国开疆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