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炽道-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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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娜说她很快就到。
  段宇成到了机场,先去星巴克买了三杯咖啡,等餐的时候在镜子前照了半天。不太好意思地说,为了“久别重逢”的今天,他特地打扮了一下,在最后一个假日去买了身新衣服,还做了新发型,整个人容光焕发,花枝招展。加上他身材爆好,吸引目光无数,知道的他是运动员,不知道以为是哪家牛郎店的头牌出来巡街了。
  三杯咖啡,两杯自留,一杯是送领队的。
  他们的身份证都在领队那统一管理,段宇成琢磨着怎么从那骗过来跟罗娜一起换登机牌。
  没想到刚走过去,领队就一脸焦急地问他:“毛茂齐跟你在一起吗?”
  毛茂齐?
  “没啊。”
  “他人不见了!”
  “不见了?”
  “我打他手机他不接,你打试试。”
  段宇成拎着咖啡到一旁打电话,他倒是打通了。
  毛茂齐跑了。
  是吓跑的。
  毛茂齐语无伦次,说家里的果树收成了,得先回去帮忙。
  简直闻所未闻。
  段宇成凝眉道:“马上要比赛了你告诉我你要回去收果树?”
  毛茂齐马上挂了电话,再打就打不通了。
  段宇成干瞪眼。
  他想起昨天去商场,毛茂齐和刘杉也一起,他们中午吃了冷面,毛茂齐好像有点闹肚子。后来他问如果大赛发挥失常,比差了怎么办。段宇成想起罗娜的话,就告诉他这是全国性质的比赛,王主任和校领导都会去看,最好别丢脸。
  因为毛茂齐一直这种天然呆的属性,段宇成根本没看出他害怕了。
  “操!”段宇成被逼得骂了个脏字。
  他第一反应是给罗娜打电话,把事情通知她,可罗娜的电话一直占线。他不停拨不停拨,罗娜手机一直在通话中。
  最后都快登机了,电话终于打通,段宇成着急,张口就说:“你电话怎么回事,一直都打不通!”
  没想到罗娜那边火气更大。
  “打不通就是有事,你还一个劲拨什么!”
  说完就挂断了。
  段宇成被吼得不知所措。
  领队那边也在催他:“你联系上没有,这运动员怎么这么没有组织纪律性,到底比不比了,不比我就通知替补了。”
  “别别别。”段宇成连忙道歉,“对不起,他家里有点急事。要不你们先走,我去接他,我们晚一班飞机去。”
  “这个时候了哪能改签?”
  “我们自己买机票,最晚明天肯定到,您通融一下,真的是遇到急事了。”
  家里果树熟了算屁的急事,段宇成在心里把毛茂齐扇了二百个耳光。
  领队见他这么保证,没好气地哼了一声,算是应允。
  段宇成说:“那……我们的身份证……”
  领队把一叠身份证塞给他。
  “自己找!”
  段宇成忍气吞声。
  他终于如愿拿到了自己的身份证,但冰咖啡已经化了,心情也完全不同了。


第四十章 
  王叔病情突然恶化。
  消息还是保姆打电话来告诉罗娜的,她焦急地说:“怎么办; 我找不到吴泽人。”
  傍晚的时候; 吴泽也没有出现在集合地点; 本来约定一起前往机场,但他没来。
  她以为他自己先去了。
  停车场里信号不太好; 保姆的声音断断续续的。
  “你能联系到吴泽吗?我下午的时候跟他说了老爷子情况不太好; 他过来把人送到医院然后就没影了。”
  罗娜试着给吴泽拨了几个电话; 能打通,但没人接。她告诉保姆自己也联系不上他。保姆问:“你能来一趟吗?”
  “这……”罗娜看了眼时间; 去的话; 飞机是无论如何也赶不上的。
  她的犹豫让保姆更急了。
  “行!你们一个个都不来; 合着老爷子是我亲人吧!你们不管我也不管了!出事了你们就等着后悔吧!”
  一个“后悔”把罗娜说得手心全是汗。
  “你们在哪家医院?”
  她的车在地下车库停了不到两分钟,再次开走。
  前往医院的路上,罗娜不停拨打吴泽的手机; 但吴泽一直不接,同时段宇成的电话又一直往里进。焦躁让罗娜的坏脾气又上来了; 最后她接通段宇成的电话; 内容也没听,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 然后摔了电话。
  天黑了。
  路上灯影交叠。
  最后一次见王叔时; 他有意无意拉她手的那一下,此时好像成了某种征兆。
  吴泽还是不接电话,罗娜在等红灯的时候急得哭了出来。
  “王八蛋……”
  赶到医院时,王叔还在急救室。他在下午三点多的时候陷入昏迷; 现在靠呼吸机维持。医生以为罗娜是家属,跟她说了基本情况,什么血糖高,电解质不平衡,血压不稳定,出血处水肿很厉害。罗娜根本听不懂。
  “能治好吗?”她只关心这个。
  “这不好说,还要看后续手术情况。”医生解释完就走了。
  又过了两个多小时,晚上十点左右的时候,医院下达了病危通知书。
  罗娜拿着通知书,努力辨认上面的字。通知书上写着“尊敬的患者家属,患者王怀浩因——就诊,临床诊断为——,院方积极救治,目前病情仍然趋于恶化,随时可能出现——,危及生命,特此通知您,请您予以理解并积极配合治疗。”
  所有“——”都是医生手写部分,字迹就像搅在一起的麻绳,看得人头晕眼花。
  医生给罗娜一支笔。
  “请在患方处签个字。”
  罗娜茫然,“什么?”
  “请签字。”
  “这些地方写的是什么?”
  “就是我刚跟你说的那些。患者家属,请您冷静一点,先把这个签了。”
  罗娜回头,把笔递给保姆,保姆像躲瘟神一样往后退了几步,说:“你签,我才不签!”
  罗娜看着这张天书一样的通知书,对医生说:“我也不是他的家属,家属还在来的路上,能不能等他到了再签。”
  医生点点头,他对于这种心态已经习惯了,很多家属不愿意在病危通知书上签字,好像不签就能阻止死神降临一样。
  医生暂时离去,罗娜靠着墙边蹲下。
  旁边就是一排横椅,可罗娜不想坐,那些椅子一定被很多病人坐过,让罗娜感到一种隐形的可怕。
  罗娜从小就不喜欢医院,或者说对医院很陌生。她爸妈也是运动员出身,身体素质非常好,自己从小到大也没得过大病,去医院的次数寥寥可数。她受不了医院的氛围。病人缓慢的移动速度,家属苦森森的表情,甚至拥挤的挂号队伍,都让她感到压抑。
  蹲了一会,她起身,往走廊尽头走。
  “你去哪?”保姆在后面问。
  “去买水。”罗娜随便编了个理由,她只是想走动一下。
  罗娜走到安全通道口,再次拨打吴泽电话,还是没人接。不是关机,只是不接而已。手机没剩多少电了,罗娜心想干脆把这点电都打完算了,便不停拨电话。
  然后某一刻,微弱的铃声忽然传入耳朵。
  吴泽的手机铃声是一首老英文歌,铁匠乐队的《Dream On》,从他有手机以来就没变过。那旋律罗娜太熟悉了,只听前奏就能把整个曲子串成线。
  罗娜推开安全通道的大门,声控灯亮起。罗娜没有看到人,但手机铃声还在响,主唱用嘶哑的声线唱歌。
  Everytime that I look in the mirror。
  (每一次我看着镜子)
  All these lines on my face getting' clearer。
  (脸上的皱纹日益明显)
  The past is gone。
  (昔日已远)
  It went by like dusk to dawn。
  (像黑夜变成黎明一样消逝)
  罗娜顺着这歌声往下走,很快闻到浓浓的烟味。转个弯,看到一道暗沉的黑色背影,独自坐在台阶上抽烟。
  I know what nobody knows。
  (我明白没有人会知道)
  Where it es & where it goes。
  (它来自何方,去向何处)
  I know it's everybody's sin。
  (它是每人皆有的罪)
  U got to lose to know how to win。
  (你无法知道如何赢过它)
  “吴泽?”罗娜加快脚步,走到他面前,“你怎么在这?你干什么呢,你知不知道我们找了你多长时间?”
  手机因为长时间无人接听,终于断掉了,世界重新陷入安宁。
  地上堆了满地的烟头。
  吴泽就像个活化石一样,不紧不慢抽烟。
  罗娜拿出病危通知书。
  “你看这个,医院下了这个。”
  吴泽眼神微移,落在那张薄薄的纸上,他随意扫了一眼后,从罗娜手里抽来笔,在通知书上签上名字。
  “拿给他们吧。”
  他的声音异常沙哑。
  罗娜愣愣看着手里的纸。
  “你这就签了?”
  “不然呢?”
  罗娜往楼上走,上了两阶台阶停下了,把通知书塞给吴泽。
  “你去给。”
  吴泽哼笑一声,一动不动。
  这笑容让罗娜莫名愤怒。
  “你去给啊!”
  他们为了毫无意义的事争执,熟悉的旋律再一次响起,Aerosmith的曲子在这种时候显得尤为苍凉。罗娜情绪激动,一把将地上的手机捡起来。
  “你不接是吧!你不接我给你接!”
  电话上显示的来电人是“刘姐”,罗娜没反应过来这就是保姆。
  吴泽看着罗娜气势汹汹地接通电话,像是要大吵一架,然而没三秒钟的功夫,忽然捂着嘴蹲了下去。
  她一身精气全部化作眼泪离开了身体。
  吴泽凝视她片刻,用最狠的力道揉烂了那张通知书,扔到楼下。他站起身,赤红的眼睛看着罗娜,嗓音像磨砂一样,几欲癫狂。
  “他就是个傻逼,你也是。”
  罗娜抬起头,眼睛带血似地瞪着吴泽。
  “你说什么?”
  吴泽又重复一遍。
  “你再敢说?!”罗娜大骂,声音震得四层楼的声控都亮了。吴泽只看到眼前黑影一晃,然后左脸颊就传来火辣辣的剧痛。
  罗娜揍人从不含糊。
  “王八蛋……你这个王八蛋!”
  吴泽嘴角一扯,“我也这么觉得,我就是王八蛋了,你能拿我怎样呢?”他希望罗娜能再给他来一拳,可罗娜的力气用光了,感性重新压制了疯狂,她又一次哭了起来。
  吴泽宁可打一架,也不想听女人的哭声。
  所以他走了。
  他没有管接下来开死亡证明,也没有联系殡仪馆,他就像她骂的那样,像个王八蛋一样走了。
  后续的事都是罗娜做的,她回去找保姆,保姆也在哭,好不容易相互安慰止住了眼泪,可一去病房,见到王叔的遗体,又控制不住了。
  这么一个单薄的瘦老头,跟自己不争气的弟子相依为命半辈子,一天好日子也没过上。
  他最后拉她那下,是什么意思呢?
  罗娜忍不住去想。
  那时他已经不能说话了,拉她的那下就像是遗言。
  时间太晚,殡仪馆不能来人了,约定明早过来。罗娜让保姆回去休息,自己坐在之前一直不愿碰的长椅上,整整一夜,为王叔守灵。
  期间段宇成又打来过一次电话。
  罗娜接了。
  段宇成听到她一声“喂”,马上止住自己要说的话,问她:“你怎么了?”
  罗娜说没事。
  段宇成问:“你哭了?”
  罗娜稍微坐直身体,把手机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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