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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门娇女-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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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我终于明白为什么阿澜会选择离开,因此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处于那些占领者的地盘,而那些占领者都在极力排斥着她。对于阿澜,无家可言,无爱可依。
    或者,他所念的是淑仪。他辛辛苦苦培养的金枝玉叶,本是他后半生最好的棋子,助他巩固地位掌控权力,但这一幻想却又破灭的危险。他这把老骨头已经遭到了自己女儿的厌弃,将来何以为伴呢?
    名号,金钱,权力,地位……在有些人看来,是他们绝情决意里唯一可供取暖的火种,只有当他们的心遭遇天寒地冻的摒弃时,才晓得,那些原来都是冰冷冷的没有温度的枷锁!
    可是,多少年来,这枷锁已经根深蒂固,锁进骨髓,难以改变了。遭人厌弃,孤苦无依之时,唯有与铜臭相伴到老。
    我和小杨把元存勖送到附近的医院。幸好他受的都是皮外伤,没有伤筋动骨,医生说在医院里休息一两日便可好转。才办完手续,陶淑仪便来医院找到了我,让我去看看秦玉峰。
    “他怎么了?”
    陶淑仪摇摇头,“他一直在海滩那里,已经坐了一个晚上,我担心他想不开。”
    我便和陶淑仪一起到了悦澜海滩。乌兰的苍穹之下,海浪深得融入了暗夜,只见那个曾经健硕的身影忽然变成一片孤弱的叶子,在这天与海的衔接成片中,格外渺小,格外空虚。只需看一眼坐在那里的背影,便可感觉出他已经绝望得欲弃尘世。
    “阿峰——”这是我第一次不再称呼他为“秦先生”。因为他曾经说过,我不必这么客气。
    他抬了抬头,向我看了一眼,依旧默然。许久,他才缓缓说道,“以前不确定阿澜在哪,是否活着,尚有幻想在心;而今,知道她还活着,却是活着都不肯见我,都要远离我的所在,反而倍加沉痛。”
    “缘来缘尽,缘浅缘深,都是上天注定的。阿澜既然决意飘摇四海,不问红尘,那便表示:你们的缘纵然深,却已经尽了。”我轻轻说道。
    “我该怎么办?”他的眼睛,痴然望着眼前的海。
    “满目山河空念远,不如怜取眼前人。人的一辈子,能有多长?长久处于悔过与犹豫之中,徒然受苦,一无所得。”
    “如此,让我独自饮下这苦楚吧。”
    “可是,饮下这苦楚的人并非你一个人啊!何不放下过去,重新开始?”我劝慰道,忽然觉得这句话像是劝慰自己。
    “淑仪对我的感情,我自然知道。然而——多年来,这中间,一直隔着一道屏障。”
    “无论这道屏障是她的父亲,还是阿澜,现在都已经不存在了。”
    “我对不起阿澜。”秦玉峰沉痛的说道。
    “我倒欣赏已经飘然而去的阿澜,她此刻的心一定是最静的。她若放下,你又有什么可以牵系的呢?这多年来,难道你的清苦还不够吗?神瑛侍者灌溉绛珠草,所求的并非是后者一生的眼泪,乃是其重新来过而再续情缘的勇气。”
    秦玉峰似乎受到了些许触动,道,“数度读红楼,从未有这样的感知。我不知道,这会是阿澜的所愿吗?”
    “你我皆非阿澜,自然不知其真意。只不过,想想人之常情就知道了。她若真心爱你,绝不愿你痛苦终生。”
    秦玉峰摇摇头,道,“浮生若梦,荏苒间白发已生。再不明白,真是白活了。”说着,他便拉我站了起来,一起走向一直守候在海边别墅旁的陶淑仪处。
    月下的她,与那日初见时午后光影里的女子相比,剥离了无名的妒意,而多了几分自珍自谋的睿智。
    临别时,秦玉峰忽然说道,“那日你问我,如此帮你究竟为何,我那时不能确定,现在却是可以明说,只因你虽非红颜知己,却是忘年知音。”
    “忘年?你并不老。”我听了,浅浅一笑。

☆、第百五十七章 心如涅槃

几日之后,元存勖的伤势已经好转,我便不再耽搁,返程回国。棉兰等地的生意暂时交予李文龙打理,方云笙在家已经小半个月,用不了多久也将回来,重新主持大局。如此,王氏茶庄在印尼的根基或许又能稳固下来了。当然,一切只是或许。
    我站在轮船的甲板上,默默沉思,两只眼睛无所寄托的茫然眺望着深蓝色的大海,有种几乎要被天地吞噬的感觉。此刻,我虽然没有被吞噬,但两只脚却像是落入泥潭之中,拔出左脚粘上右脚,反之亦然。
    泥潭之所以如此明显,皆因一个缘故:我和元存勖同船回国。此刻,他就站在我的不远处。只是,我们已经这样站了小半天,互相一句话也没有说。
    从所瞥见的他的神情看,他也许想谢谢我的出手相救,但这是不必要的,正如此前他也曾救过我。人家说,冤冤相报何时了,其实感谢与感激也是如此。情愿为之,就应该无所取、无所求。
    许久,他走到我旁边,问,“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一个故事。关于甲板和海的故事。”
    “什么故事?”
    我开口应答了他的话,让他颇为惊喜。但是,我没有多想,只是觉得可以把这个故事讲出来。
    这是一个小而短的故事,可是一直在我的脑海深处藏着,只要看到海——从英国回来的时候,去往印度尼西亚的时候,包括现在从棉兰返回的时候。这个故事就会不自觉的浮现出来。
    我看着他,开始讲下面这个故事:
    “人们都知道,渔民靠海生存,渔民的孩子也要靠海生存。可是贵族们就不一样了,他们靠海娱乐、享受。渔人家的孩子们,在家里贫困、衣食不周的家境下,必须要想些法子。于是,不知从谁开始,这些水岸上长大的孩子学会了一样本领,靠给贵族们表演跳水挣些赏钱。当贵族的金币飞入水中的一刹那,便有多个孩子像鱼儿一样跃入水中,跳得最好的便可得到奖赏。其中,有一个小孩子姿势最美,动作也最为标准——他能够在空中滑出一道极为优美的曲线,据说美丽得简直像雨后的彩虹。”
    元存勖听着我讲,饶有兴趣,嘴角微微翘起,笑了笑。我看了他一眼,继续讲下去。
    “有一次,在一艘豪华巨轮上,一位身价不菲的贵族拿出一枚超出平时两倍价值的金币,让孩子们表演跳水。可是这一次,在这样的重金悬赏下,却没有人敢跳——因为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乌兰色的海里藏着一只已经行踪毕露的鲨鱼,它已经饥饿难耐了。谁有能耐从这鲨鱼口中逃生呢?”
    元存勖的眼神渐渐凝重,他似乎预感到了接下来的故事。不过,与所猜测的结局相比,他似乎更想听我讲这其中的过程。
    “那位贵族仿佛特意追求刺激,或者说,他天生是嗜血的。他又拿出了一枚面值更大的金币,在孩子们面前晃动着,引诱着,诚然,每个孩子都被吸住了,因为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样闪烁得像天堂一般的明晃晃的金币。可是,每个人都在犹豫着,在金币和海水里的鲨鱼之间权衡……那位贵族大笑着走到甲板,把金币抛入空中,这时,作为我们故事主角的那个孩子,像被什么勾住了一样,纵身一跃,跳入海中,他的姿势真美,雨后的彩虹,瞬间消逝的彩虹……甲板上的所有人都看清了,那只鲨鱼迅速出击,衔住了那个孩子,一咬两段……”
    我讲完了,安静的看着他。我的脸上应该什么表情都没有,因为这个故事早已克化在我的心里,成为无数个故事的本源。但对于第一听的他,也许残酷了些,血腥了些。
    “你认识这个孩子?”
    我点点头。他不敢相信。
    “那个孩子,就是我。”
    他的眼睛里写满了困惑不解。
    我自己也曾经困惑过,现在已经明了。其实阿澜就是另外一个“我”,象征着屈服于外界压力的放弃、隐遁;她已经消失在这广袤的大海里。现在留下来的“我”,是重生之后的阿澜,可以平静的说出一种自我的失去,另一种自我的重生,如凤凰涅槃。
    传说中,凤凰是人世间幸福的使者,每五百年,它就要背负着积累于人世间的所有不快和仇恨恩怨,投身于熊熊烈火中*,以生命和美丽的终结换取人世的祥和和幸福,在*经受了巨大的痛苦和轮回后它们才能得以更美好的躯体得以重生。我不一定能够达到佛家所说的最高境界,却至少能够开通自己观世的心。如此,也不枉走这一遭。
    第百五十八章缘浅缘深
    我微微一笑,仍旧眺望着远方天海相接的景色,那片广漠的颜色凝然而又大气,大气而又苍凉,犹如莫奈的画作,画面里颤动着流畅的色彩。
    (莫奈,十九世纪法国最重要的画家,印象派代表人物和创始人之一。)
    “从我和你第一次交易开始,其实我就知道海里有鲨鱼。可是,我还是没有经受住诱惑。也许可以说,这是为了我的大哥,王家的家业,或者说,也有我自立同时又自私的成分,我甘心情愿的跳到了危机四伏的海水之中。但,说到底,还是因为我的眼睛,恋上了那道明晃晃的‘金币’,恋上了你风雅多情的容颜,恋上了那虚无缥缈的光芒……”
    元存勖终于听明白我在讲什么,他的脸上显出惊讶而又沉重的神色——他一定吃惊,原来我是这样理解我们两个人之间的故事的。
    他走上前,抱住我,一双眼睛闪着黑色的睫毛,像是和他的唇一起说话。
    “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可怕。也许,我曾经有过错,但从来没有想过伤害你。”
    “你不可怕。鲨鱼看着也不可怕。”我竭力忍住时而涌起时而沉寂下去的心痛,看了他一眼,仍旧回过头看着前方,“可怕的是它张开血口吃人的时候。”
    元存勖牢牢抓住我的肩膀,诚恳道,“我知道,我伤了你的心。我知道。可是——”
    “事实已然如此。”我打断了他的话,“谁也改变不了。你的母亲已经给你定了祁县乔家的大小姐,不是吗?”我看着他,面上虽然心气平和,心里却是五味杂陈。
    我虽然从未见过这个女人,却从第一次听到她的存在开始,就在心里深深的印下了这个人。元氏老夫人选中乔家联姻,自然有家世门楣的考虑,而她的自择儿媳,恐怕在我和元存勖之间又立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高墙。如果说此前是性格未能耦合之墙,尚有磨合之可能,那么这道便是传统道德约束之墙,便难有化解之奇迹了。
    他愕然的看着我,“原来你知道了。”
    “既如此,你为何还要在这里和我浪费时间?”我淡然的说。
    “我不会答应的。”元存勖剑眉紧蹙,决然道。
    看到他这样的眼神,听到他这句话,想及他的这番心,我知了,也信了。原本存在心里化不开的那点愁云此刻已经淡去了七八分。
    “你敢违抗你的母亲?他老人家的心思你不会不知道。”我别过头去,不由自主的泪眼潸然。
    虽然我从来没有见过元氏的老太太,只听人说是一个吃斋念佛但又独断*之人。能把两个儿子以及全家叔伯捏合在一起而不分家,这样的手腕恐怕不是人人能有的。打个比方说,她应该是《红楼梦》里“贾母”一样的人物吧——虽然未必有贾母之慈,却不乏贾母之威,乃是家族中最高权利的代表者。便是从那一辈老人最常情的角度说,她老人家希望儿子早日安家,早日抱孙子,有何不通?——文澍的母亲不也是一样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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