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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妻一场2-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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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可能的。但又何其可笑,这一生,她做足了这个位子,她永生都会死在这个位子上,她明白,他爱她,也爱周式映,因这两面都不冲突,因这两种情感是不同的,对她,他是依赖,是习惯,是根深蒂固的爱,而对周式映是喜爱,是出于觉得相逢恨晚的喜爱,他若是想娶,便是可以娶的,法律还没有规定,女子还未觉醒,男子还不满足。
    无人不拍手叫好,她挽回了丈夫,她再一次奠定了她不能动摇的大少奶奶的地位,她将他们控制在眼下,她不用担心时常见不到丈夫,因为他的新欢就在自己看得到的地方。
    卧榻间,耳鬓厮磨间,他叹息轻吻着她的秀发,道:“碧城,你是最好的夫人。”
    忽然,话落,她的泪夺眶而出,哭得像个泪人。
    不知为何,她哭得很伤心,他错愕地将她抱在怀里安抚,她哭得更伤心,哭完了连她都不知自己在哭什么,在哀悼什么,这一番错乱的情绪,让他紧张地陪了她好几天,直到周式映不小心在百货公司里高跟鞋崴了脚方结束。
    也许是上天见怜她再不想过这样刺眼沉重的日子,她亦是平生第一次赌气,在出国赴洋这一事上,她说:“我去吧。”
    她分明瞧见周式映瞪目,刹那又变得惊喜的眼神。
    那晚,他留在她的房里,踱步不停,紧绷着脸:“别去了。”
    “难道你舍得式映去?”她反问了一句,心里忐忑地期待他的回应,即使,她知他做不到下决断,不然当时他不会让她们自己自愿选择。
    “我会去接你的,碧城,我一定会去接你,然后我们一起在法兰西生活。”他说的情深意切,紧绷严肃的脸庞那么的不舍,她不想去追究,到底是他爱自己多一些,还是爱周式映多一些。
    从小到大,她的世界只有他,而他没有排斥过他们既定的婚姻,他们一直琴瑟和鸣,恩爱甚笃,她没有受过新式教育,没到一定要一夫一妻的地步,她只是盼望,将来他能永远记住,她爱他的样子,而不是她嫉妒、愤怒、痛苦的模样。
    这一去,她等到了那几个字,她以为他没了自己会不适应,没有自己照顾他衣食起居,他会不习惯,甚至是难过、、、、没有,是她李碧城异想天开,痴心妄想。
    虽然难受得如虫蚁啃咬,她还是想等着他,等他实现自己的诺言,她再没有发过电报,亦没有打过电话了,她只想当他实现诺言来找自己的时候,她能给他一个惊喜,他们有了一个孩子,那么可爱的孩子,是他同自己最好的礼物。
    这一等。等了太多年,等到董香之要回国,等到自己孩子都快要年满二十了。
    “你忘了吗?你忘了你说过,过二三年你就会去接她,你就会去看她。”
    此时此刻,董香之瞧着眼前的男人,器宇轩昂,阴柔不是坚毅的脸上有了些岁月的痕迹,却并不是很明显,男子是不显老的,这个男人近几年连连提干,他怎么会舍弃这现有的一切去法兰西过日子?
    乱世出英雄,而非英雄出乱世。
    如若无乱世,怎么会有机会,怎么会有机遇不断向上爬。
    李碧城是得肺癌去世的,死之前已经吃不下什么东西了,吃什么都喉咙酸痛,瘦得跟竹竿似的,她为他积下的家业可以让后代白吃几辈子,然,她自己却死了,死之前她有的不过是排不完的积水,忍不住的疼痛。
    听闻董香之不能生育,她毫不犹豫地将孩子过继给了香之,因她身体一年比一年差,心知陪不了孩子太久,这一生她太累了,她虚耗在等待的生命里,虚耗太长时间了,终于可以不用自欺欺人地等了。
    郑修仁颤巍巍地抽出一根烟,却不知为何怎么都点不上,对着董香之的逼问,他额上渗满了汗,喉咙有些烧,他拼命咳嗽,艰难地终于吐出一句:“她、、、、真的一直在等我吗?”
    闻言,淡淡嗤笑,董香之寒着声道:“其实很早她就知你不会来了,然,她除了等没有别的办子,因她还爱你,郑先生,碧城死前让我捎话给你,你没有儿子,因为你不配。”
    那男人用满是茧的手抚上自己的面,掩面憋着气,喉结微动,鬓发间灰白,好似又老了好几岁,同适才堵在她门口的气势不同,如今万般软了下来,半晌,终是哽着嗓音低声淡淡地说:“董女士,无论你信与不信,电报我郑某从未收到过,一封都没有。”
    一日后,她拿着郑修仁特批的条子,经过重重警卫和特务,在深幽静谧的半山腰间,一座破旧的房子里见到了被幽禁十数载的赵钧默。
    再一月后,小报纷纷发表文章,她才知晓,那日原是李碧城农历生日的当天,郑修仁一把佩枪自杀了,自杀前同他夫妻数十载的周式映也中枪身亡,民间众说纷纭,有人说不是自杀根本是被暗杀,此话有理,的确,像郑修仁这等身份之人都觉得生无可恋,那普通老百姓可怎么活,亦有人说是郑修仁畏罪自杀,发妻是殉情随他而去的,民间更有好事者编排成故事在茶馆绘声绘色地讲到:你们都不知,多年前去了法兰西的那位夫人才是郑先生真正的发妻,郑先生根本是因全国快解放了,政局要生变了,神经错乱,压力大,佩枪走火措手杀了自己妻子,然后再自杀一同殉情的、、、、
    事后,董香之曾问过自己的养子:“伤心吗?”
    “为何伤心?我不识他,无感情。”
    

第三十八章  满目疮痍
    荒野,杂草,还有蚊虫鸣叫声。
    清晨的一缕光照在他褶皱横生的脸上,耳畔有蚊子嗡鸣的声,淡淡地挥了挥手,他又转了个身睡了过去。
    战乱中,他居住的地方曾经几经变更,直到战后又回到了这里,唯一不同的是,孤身一人,形单影只,枯燥乏味,以及等死。
    平庸之人尚且经受不了这等看似舒适而封闭的过活方式,何况是曾经身居高位运筹帷幄的男子,比起死,这种派不上用场,亦无法动弹实现抱负的日子比一刀刀的凌迟更细磨人心。
    这一日,孤楼的门头一天被叩响,十数载的头一回。
    董香之说不清再次见到赵钧默是什么滋味,她的印象里,那个坚毅如墨,狠戾深沉的男子从来都是折磨明晰的罪魁祸首,但她依稀记得,作为一个男子,他是风姿卓越的,即使是老了亦不会缺失那种与生俱来的味道。直到真的同这个男人坐下,在一张桌子上,她呆愣凝神的模样终于显露出了她心底不能掩盖的心惊。
    这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男人,没有锐利的眼神,亦没有幽深的瞳孔,甚至是眼白多过了黑瞳,眼窝深陷,眼眸显得很混沌,头发灰白,有些稀疏了,不太见阳光的皮肤变得病态的白,右手还无意识地会哆嗦颤抖。
    一身粗衣,君侯不在,匹夫独在。
    “许久,不见了,赵先生可还认得我?”迟疑了几秒,董香之凝视着桌对面有些陌生的赵钧默,平淡地问道。
    话落,静默的气息久滞,窗外有些许声音,董香之下意识回过头,只来得及看见一个黑色的衣角,如她所料,如民间所料,这里的确全是特务,一双双眼睛盯着。
    但,她未怕,军情情报她不懂,行得正坐得端,有何可怕。
    桌对面那人仿若未闻,空洞呆愣的黑眸久久未眨眼,忽然,动了动托着腮斜睨着董香之,那表情仿佛是个顽童,只愣愣朦胧地凝视她。半晌,他颤巍巍地右手拿起茶壶,倒了一杯茶给他,接着十分艰难地蠕动嘴唇,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连董香之看着都心急,那么困难地又抿唇又咳嗽又喘地只最后道出一句:“喝、、、、喝茶。”干涩如车轮碾过的声音,沉得似八十的老人声音,而他甚至还未如此老。
    余音未落,董香之脑子“嗡”的一声,也不知怎么地,竟觉得有些凉。
    其,语言丧失是必然的,头三年的时候,他还会一个人和自己说说话,比如今天想了什么便说出来给自己听听,或是和自己想象出来的明晰说说话,甚至有时和看守他的特务他们也会因为有些许鸡毛蒜皮的小事谈谈话,唠唠嗑,直到后来看守他的特务都被叫去开了会,回来后,除了麻木板的脸对着他,便再没有言语,甚至看守他的特务之间亦互相不说话,其实,他心思何其明白,早知道可能平日里有时互相之间的唠嗑被人发现了,而后他们被下了命令不得再和他说一句,他自然也就不说了。
    监狱或许亦比这里好上万分,因监狱有狱友,而这里只他一人,即便是身后还有一大群人,亦不过是板着脸不会说话的看管工具。渐渐,他亦不太想说话了。
    朦胧间,麻木仿佛细菌侵蚀到自己的四肢百骸,然后像潮水一眼将他湮没得不着痕迹。
    他甚至觉得自己会慢慢忘了自己是谁,为何在这里,曾经有过什么,亦失去过什么,他仿佛一直是在这座孤楼里,从未拥有过什么,因他一直怀中空空如也,他甚至怀疑他没有存在过,因他所有的感官皆只锁在这四面壁墙。
    第四年,有一日,野花漫开遍野,他立在窗口着眼望过去,闻了闻没有一丝花香,到了饭菜端上来的时候,连饭菜的香气皆闻不到他才恍然明白为何适才闻不到空气中花香了。
    第六年,默默地咀嚼着饭,连菜都不夹了,亦不是胃口不好,而是他已尝不出来饭菜味道的区别了,菜和饭便也没有什么不同了。
    第八年的时候,他第几千几百次梦到明晰,他从前梦到她还会说好多话,一些最平乏平淡的话,他不知她过得好不好,他反复问,反复问,直到第八年他梦到明晰时,已没有话对明晰说了,不是因为想不出来,而是说不出来,现实的生活已经侵入了他的梦境,吞噬了他的思想,有时他想一个词要想很久,久到最后他会忘了他刚开始在想些什么,根本再也抓不住自己的思绪,有时用指腹蘸水在桌上写自己名字和明晰名字时,他写完了一横一划,接下来如何写下去,他也忘了。那刻他掩面哭了很久,哭到声音嘶哑,喉咙肿胀,浑浑噩噩得只能睡觉度日。
    所以,当董香之说好久不见的时候,其实他一直在思考,有何词汇能说,待到看到茶壶时,忽然想到“喝茶”二字如何说,舌头是翘舌,还是放平,牙齿是咬住亦或是放开才能发声、、、、
    董香之喝了口茶,连连呛口,苦涩遍布舌苔,这茶连她亦下不了口,从前身居高位的他却仿若未感,执着茶杯一口喝下,执茶杯时还不小心洒出来几下,手颤颤巍巍的,好似不太有劲。
    “赵先生,还记得随安吗?”
    他低着头一下下拨着茶杯的边沿,仿佛是唯一的乐趣,待到董香之再一次开口,话音刚落,他混沌空洞的眼神倏地眨了眨,拨着有缺口的茶杯停顿了一秒,蓦地一声沙哑低吟,董香之着眼一看,指腹上被割破了一道,他含在口里,然后向适才一眼抬眼茫然地呆愣着眼斜睨着董香之,趴在桌子上,眼白混沌迷蒙,泛着浊光。
    董香之亦不恼,只是像个对待孩童的长辈,微笑起来,拍拍他苍白瘦骨嶙峋的手背,刚一碰上去,便觉得硌得慌,这就像是一张人皮贴着白骨,她似方才一样觉得肉跳心惊,倒抽一口气,她方平复了几分,淡淡地道:“你莫慌我,亦不要紧张,你可以不用说话,只听我说。”
    闻言,他分外认真重重地点点头,她依稀能看到他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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