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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买东西。”他低头看着她:“她压根什么都不缺。”
低着头的女孩一怔,小声嗯了下。
崔景行方才怀疑自己刚刚的态度是不是过于生硬了,补救地解释:“她现在根本不能瞎吃东西,要严格遵循营养师搭配好的三餐,我都不给她买东西了。”
许朝歌又是一嗯。
余光里,镜面一般的墙壁映出两人的影子,他身材高大健壮,背脊又宽又厚,衬得她像个没有发育的瘦豆芽。
一手扣在她肩头的动作,酷似网上流传的“壁咚”。而特别招人反感的要数他温暖的呼吸,随着说话扑在她的额头,吹动细软的头发擦着皮肤。
一点点的痒。
许朝歌赶在门开前挪出他身前,找了个环境清幽的角落静静看脚。而当跟着崔景行走出电梯时,她又后知后觉在想:明明是想转移他注意力的,怎么好像反而被他带进了沟里?
来得挺巧,吴苓刚刚睡过午觉,抓了个枕头靠在身后,正跟崔景行的乌江战友孙淼就国歌里的一句争得天昏地暗。
孙淼手舞足蹈,绕着病床扯嗓子,坚持将里头的一句唱成“每个人民迫切发出最后的吼声”。
吴苓一但纠正,他立马拧着眉说:“我一个当过兵的还能不知道国歌咋唱?”
实在着急了,指着吴苓道:“你个老太太能有什么记性,我比你年轻比你见识广,当然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吴苓气得直拍翻白眼,猛地看到推门进来的崔景行,像搬到了救兵,连连挥手道:“小行,小行,快来,你这战友忒不爱国了,连国歌都不会!”
“嘿,我说你这老太太——”孙淼还要理论,这时被人截住去处。一瞅隔壁崔景行满脸的“你再敢废话试试看”的神情,立马萎了下来。
瞧到跟在后边的许朝歌,孙淼挺感兴趣地向她伸出手,说:“孙淼,喊孙哥就行,你叫朝歌对吧,景行一天提你八百回。”
谁都知道是句玩笑话,许朝歌的脸还是热了一热,垂着眼睛不知道是跟他握手还是不握,崔景行这时候来抓她肩膀,说:“别理他。”
吴苓看到许朝歌,也很是兴奋,坐直身子去拉过她的两只手,道:“你可来了,知道我闷得慌是吧?赶紧来给我跟小孙做判断,我唱的那句才是对的吧?”
许朝歌坐到她床边,笑道:“他的肯定不对,可您是怎么唱的?”
吴苓乐得不行,回答之前先向孙淼丢了个得意洋洋的眼神。
孙淼挺不服气的一声切,大摇大摆坐去一边看崔景行削苹果,踟蹰着要跟他说悄悄话,被崔景行手里明晃晃的刀逼退好几回。
吴苓清清嗓子,打第一句往下串,唱到关键时候,特地抬高了声音:“……每个人被迫地发出最后的吼声!”
许朝歌噗嗤一声,笑着往她怀里钻。吴苓着急问到底对不对啊,她连连点头,说:“对,对,您唱什么都对。”
吴苓点着她鼻尖说:“你呀,就会哄我,一张小嘴抹了蜜似的,我以后可不能信你了。说吧,今天遇见什么麻烦了,小行一听到电话脸色都变了。”
许朝歌下意识去看崔景行,尽管孙淼一直缠着他说东说西,他却始终专心致志地对付手里的苹果,皮削得又长又薄,一直不断地拖到地上。
在这儿,许朝歌没办法明目张胆的把整件事告诉给吴苓,只能支支吾吾的描述大概,担忧地说:“也不知道现在手术进行得怎么样了。”
吴苓宽慰:“肯定没有问题,主刀的可是有名的专家。不过你这朋友为什么喝那么多酒啊,是不是因为感情上的事?年轻人就是这样,整天分分合合的,小行最近好像也和那女学生闹得不愉快。”
被刻意分开的两个人终于又在话题里有了交集,许朝歌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装作不知情,矛盾都如实写在脸上。
吴苓还远远没到老糊涂的地步,回想上回她提起这话时,许朝歌维护同学的急切样子,和现在欲言又止的不安,没花多少时间就弄通了。
她拉过许朝歌小声问:“这次来医院的……就是那姑娘吧?”
许朝歌低着头,抿了抿嘴。
吴苓当做是默认,慢慢靠回坐垫上,半晌,直勾勾看着许朝歌说:“其实小行原来不这样的,都是我耽误了他。”
许朝歌想不出这两件事里的逻辑关系,当做是一个母亲对儿子的维护。余光里有人走来,向床上的人挥了挥手里的东西。
吴苓说:“我不吃,你给朝歌吧。”
许朝歌连忙说不要,不过刚一张嘴,被苹果将那两字堵在喉咙里。她只好两手捧着小咬下一口,丰沛的汁水铺展在嘴里,清甜甘洌。
“谢谢。”她说:“……不过,你之前洗手了吗?”
“……”
这问题着实十分深刻。
许朝歌努力思索,方才两人一起进来后,崔景行就拿过苹果坐去一边削了起来,期间压根没往其他地方跑过。
崔景行想必也已经发现了不对劲,这时候看着她的眼神里都带着威胁。
许朝歌脑袋一缩,重新啃了回去。
☆、Chapter 12·关于他的第二件事
医生查房,许朝歌他们都从吴苓的病房里走了出来。
孙淼几次三番想跟许朝歌说话,全被崔景行给挡在前头。无计可施,只好悻悻然先走一步。
许朝歌礼貌地跟他说再见,他立马贼兮兮地朝她笑,说:“是挺快再见的,一会儿你回去,我送你!”
许朝歌想到他奔放的车技,心虚一笑:“不麻烦了。”
孙淼在时不太自在,孙淼一走,空空荡荡的走廊,连成片的白灯,再加上旁边存在感十足的男人,许朝歌更不自在了。
“那个——”
“那个——”
同时开口,同时闭嘴,崔景行看着老爱低头的许朝歌,说:“你先讲吧。”
许朝歌搓着手:“阿姨是怎么了?”
“你想听?”
“不能说吗?”
崔景行琢磨了一会儿,带她走去这一层的休息室,关上大门,押着窗。
风一点点吹进来。
“脑袋里长了一个瘤。”他在自己头上画个圈,指出大概的方向:“平时看起来和常人无异,偶尔就会犯糊涂,你应该看到过两回。”
许朝歌想到吴苓空洞的眼睛,神经质的举止,平日里的好记性,一旦发作起来,就连亲儿子都不认识。
天有不测风云,好人总是命途多舛,许朝歌觉得胸闷,问:“严重吗?”
崔景行反问:“你说呢?其实已经是老毛病了,她十年前就因为这个做过一次手术,以为那次结束就会根治的,没想到还是在同样的位置复发了。”
“现在是在等着做手术?”
“先养着吧,手术的风险很高,能有其他办法,就先用其他办法。”
房间里的两人不约而同的沉默。
崔景行子口袋里摸出烟盒,问:“介意吗?”
许朝歌说:“你请便。”
他于是将窗子再开大一点,自烟盒里抖出一根,一手圈在面前点上。
烟雾弥漫在口腔的时候,他方才觉得心定下来一点,松垮地斜倚在窗前,一双眼睛没有焦距地看着外面。
许朝歌看着他线条紧绷的侧脸,脑海里居然满是那天的老人之家,他圈住吴苓时落寞的神情,无奈的言语。
一个人无论有多穷凶极恶,面对母亲,永远会是那个纯粹的小孩。许朝歌心里一动,说:“吉人自有天相,阿姨那么好的人,肯定长命百岁。”
崔景行回头看她:“谢谢啊。”
许朝歌又不好意思看他了,说:“说的心里话,这有什么好谢的。”
烟味一点点的浓郁起来。
“我是被我妈一个人带大的,她那时在纺织厂做工,三班倒。我放学了去她厂里等着,累了就往棉纱堆里一倒,醒过来的时候往往已经是三更半夜了。有时候犯懒不肯走路,她就把我背在背上,走一步颤一步,口水都流在她的背上。
“夏天天热,她总抱我站在厂里的长水池里,手沾着冷水给我擦身子。有一次不知道怎么的,她给我洗着洗着就哭了,我问她哭些什么,她捂着脸说觉得对不起我。其实她一直都不知道,能跟她一起回家的那些日子我特别幸福。”
许朝歌已经走到窗台边上,跟他面对面站着,脸上带着一点点的木然。崔景行将烟掐了,说:“不好意思,这些事听着觉得很闷吧。”
许朝歌却很认真的摇头:“我很喜欢听,我跟很多人都不太一样,我从小就被送去了艺校学舞蹈,除了假期可以回来,一直都是寄宿生。因为这个,我对你们的生活特别向往。”
崔景行说:“对,你跟我说过的,从小练舞,到了大学来学表演。我原本以为你肯定是对这个更有兴趣来着,谁想到你说你是为了偷懒,练功实在是太累了。”
许朝歌不好意思地笑,说:“没骗你,真的很累。我基本功不扎实,越往后走越困难,还不如知难而退了。”
一阵风过,她长发乱舞,遮过半张面孔。崔景行很自然地抬手划过她前额,钝钝的手指所到处,留下一片炽热的痕迹。
只穿了一件毛衣,许朝歌还是出了满身的汗,所有的注意都被调动过来,他指尖的触感,移动的速度,将头发拢到耳后时,响在耳边的沙沙的声音。
他甚至描摹了她耳廓的形状,温柔又恶劣地磨了一磨她的耳垂:“真小啊。”他说:“朝歌,你知不知道你低头的样子特别的好看……”
有人敲门,许渊的一张脸出现在门外:“先生——”
房间里,崔景行坐在窗台,正一遍遍从烟盒里抖出烟来。许朝歌则是看着窗外,被某处的景色吸引住眼球。
特别和谐的场景,可许渊绷在心里的一条弦断,以一种近乎生存的本能,灵敏地嗅出自己应该是不受欢迎的第三人。
许渊硬着头皮:“先生,曲小姐的手术完成了。”
崔景行沉闷的答应一声,许朝歌带着一张大红脸转过来,说:“我去看看她。”
手术成功,不过因为麻醉没过,曲梅静静躺在病床上,睡得很是香甜。
没有多余的颜色晕染,她娇小的脸上一片素净,洗尽铅华之后反而有着一种天然的美,许朝歌一直都觉得她是真正好看的那一类人。
走出病房,许朝歌实在没能忍住心底的疑惑,问崔景行:“你是真的要跟梅梅分手吗,一点挽回的余地都没有?”
崔景行说:“没有。”
他想也没想,回答得斩钉截铁,许朝歌没想到他的态度如此坚决,说:“梅梅那么漂亮,对你又那么好,就算是脾气大了一点,偶尔作一下,你身为男人,难道不能包容一下?”
崔景行还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样子,问:“你谈过恋爱吗?”
许朝歌一怔:“我在说你们俩的事呢,干嘛拉上我。”
崔景行莞尔:“你连恋爱都没谈过,自己的事都没解决,我现在就是愿意跟你谈我们的事,你这个门外汉又能懂多少?”
许朝歌梗着脖子:“那……那我没吃过猪肉总看过猪跑,这种东西有什么不好理解的,不就是两情相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吗?”
崔景行说:“你既然知道是要两情相悦,怎么一再跟我强调她漂亮,对我好?说句不太中听的,漂亮姑娘我见得多了,对我好的也大有人在,我是不是该把他们一一请进门,才叫对得起她们?”
“你别混淆视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