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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谷雨,小七想着便不由皱眉,她是很少有理不清的情绪的,现在却觉得有点为难。
这时她听到门响,是谷雨回来了。谷雨不声不响地又跑出去大半天,看来这几天确实是有事,她不问,不想问,但又下意识地等着谷雨自己跟她讲。
谷雨进屋看到小七,还是没多说什么,手上拎了一捆菜,自己去院子里洗。小七靠着门,一直看她把水放得溢出了池子还浑然不觉,才过去帮忙,让她进去躺一躺。
谷雨也不客气,丢下手就进了屋,丢下一扇关起的门给小七。
事情实在坏到不能再坏,谷雨想,老话里的“屋漏又逢连阴雨”,原来是这么个意思。
医生给她做了检查,皱着眉头。她将自己的情况一一告诉医生,医生说有几项常规不大好。她吓得像被判了死刑,问医生是不是保不住。医生安慰她说不至于,要她过几天再来。
她脚下虚浮地走出门,知道还得过一关,果然到了楼下便见到陆明正等着她。
陆明眼睛里像有个枪口,对着她浑身上下扫射。陆明一把拖过她就走,到了无人处,才把她丢下,还是用那么硬的眼光逼着她。她知道陆明的性格是相当冲动的,热情起来不顾一切,危险起来也是相当危险。眼下无论怎样要稳住陆明。
他们坐在树木参天的林荫道里,一张一张木头椅子,偶尔有穿白色和蓝色医务服的护士走过去。有一辆轮椅停在不远处,一个戴毛线帽子的老人缩着头坐着打瞌睡。
陆明的寸头在阳光下显得虎生生的,昔日的俊俏还在,却多了一层陌生的气色。现在的陆明有一种机警的表情,时不时就要目光四下迅速一瞥,担心有人在外偷听似的。他的手还是很有力,箍得谷雨眼泪都要出来。
谷雨勉强做一个笑容,说:“你出来了,我那天没有去接你,回老家了。”
陆明说他没有指望她去接他,他们之间本来就是他自己的选择,既然她不来,他就明白了,也不去打扰她。陆明说但他还是找过她,想知道她怎么样,想知道那孩子……
“孩子没有了。按你的意思,我听了你的话,当时就拿掉了。”谷雨飞快地说。她心里充满了对自己的讽刺,多好笑,她怀着一个孩子,说起另一个孩子,关于这两个孩子,她却都要瞒住他。
陆明问:“现在呢,你现在这孩子是谁的?”
她就怕他问这个,他却是一点也不拐弯抹角。
她说:“还能是谁的,孩子他爹的呗。”
陆明举出好几个名字,都是他认识的追过谷雨的男人。谷雨一一摇头,陆明说:“你不愿意告诉我也无所谓,我不能看着你一个人来做检查这些事,是不是他不认账?我去找他。”
他把话讲得难听,谷雨也沉下脸,陆明说:“你看我为什么来,那都是别人不认账的,只好做掉。多惨。”
他说的是那个刚才跟他一起的女孩,陆明说那是朋友的朋友丢下的。女孩这几天好凄惨,要检查做手术都没人陪。正好他碰上了,就义气一回。
谷雨听他说这些,知道他是向她解释,他并没有结交女朋友。他还是那么仗义,也还是那么天真冲动。
“你爱他?”陆明问。
她点点头。
陆明抿起嘴,他掏出烟又放回去,沉默得可怕。谷雨见他这样,心里也不安起来,她眼中慢慢蓄了泪,将手从陆明短短的头发上一直抚到肩膀,再到胳膊。她的表情和动作,都在告诉陆明自己从没有忘记过他,但是她也不瞒他,是的,她身边又有了一个人,一个男人。是的,他对她很好。
好到什么程度?不在乎她的过去,愿意娶她,给她一个家。那么她爱那人吗?是的,爱的。爱到什么程度?这怎么说呢。她虚弱地笑一下,让陆明看她现在的变化,她不施粉黛,跟过去一刀两断,她愿意脱胎换骨,都是为了那个人。
而对于陆明,她只有满心的歉意和留恋,“我一直觉得对不住你,因为我知道你心里爱着我姐姐,我明知道你是姐姐的男朋友,我还跟你在一起,我大概是太想念樱桃了。”
看到陆明把头捂在她手掌上呜呜地哭了,谷雨真正地心痛起来。这一番半真半假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她也分辨不了,但此刻这心痛是真的。
眼前这人是她梦里的单车少年,衣袂飘飘,是她盼也盼不到的梦。他曾是个完美的前途无量的男孩,功课好,运动好,还会几样乐器,会做最精妙的航模。当他御风而来,是那么自信,那么夺目。
是谁给他施了可怕的魔法,眼前这个人已丢失了昔日的一切。就连那和小时候一样漂亮的面孔也变得戒备不安,他气色晦暗,时时出现粗野的神情。
陆明送谷雨回家,她一路走走停停,还去菜场转了一圈,他耐心地等她。
他小心谨慎的样子也不是没在谷雨心里激起点涟漪,但到了路口,她无论如何不让陆明再往里送了,她现在最怕的就是陆明重新对她追根究底,她实在有太多的事瞒着他了……
天已经全黑下来,她还躺着,心里苦辣酸甜,心里一时紧一时失落,又是一阵冲动一阵后悔。她想着陆明的表情,就忍不住想要去把陆明找回来,对他说明一切,怎么样都还是个三口……或四口之家。
但陆明会接受吗?自己又会接受吗?小七呢?
她又咬着牙告诫自己要忍过去,陆明不再是个理想对象。但思垣也不是她的将来,没有人是她的将来,她手掌下的这一块血肉能不能抓住完全是未知。
阿因啊,你到底跟我开了个什么玩笑?这一想她简直痛不欲生,眼泪哗啦啦流出来,将枕头也浸湿了。
身体里的什么地方一揪,一股恶心就泛了上来。她伸手向旁边抓去,玻璃杯里的冷水让她稍稍舒缓了一点,但紧接着被呛住,第二阵恶心就漫了上来。
她抓住咽喉,又咳又呛,眼泪汪汪,心里委屈无比。却听隔壁一阵哗响,小七在房间里开了电脑,正在看一个叫《记忆碎片》的电影,这电影小七已经看过好几次,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喜欢,没事就放来看。
谷雨曾在旁跟着看过一回,是个患失忆症的男人执着地寻找杀死妻子的凶手,他不停地被骗,在自己的身上文字,装满小纸条。整个电影冗长艰涩,又不停倒叙插叙,直闷得她呵欠连天,末了也没看懂。
但小七说你懂什么,这男人做一切事,自欺欺人,都是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生存的欲望,他要找个理由活下去。
现在小七又在看,声音并不大,但谷雨忍无可忍。偶尔的一声枪响,一声呻吟,都放大了无数倍朝她席卷而来。她终于跳下床,把门呼啦打开,大声说:“你能不能关掉?”
小七在屏幕前抬起脸,谷雨的脸虚在黑暗里看不清表情,小七没说什么,关了音量。
谷雨却不依不饶,说:“我说的是关掉,这烂片子你看了无数遍了!门口有小剧场你不知道吗?你要看电影去那里,包个夜场就40块,你没钱我给你。”她的嗓子又直又冲,与平时大异。身体里那股火烧得她坐立难安,她满心是恨,忍不住要挑衅。
小七把桌上一盏细细的活动台灯掉了个头,一束光直指向谷雨,她的脸被打得一晃,被刺得闭了闭眼。
小七看清她脸色青白,积着泪痕,头发睡得支棱翘起。谷雨一手遮住眼睛,一边冲过来,一巴掌将那灯打翻下去,尖叫说:“你要干吗?!”
小七把灯捡起来,接着关掉电脑,站起来去换鞋。她这样让着谷雨不计较,谷雨心中的那一股恨便更加膨胀了。
“哪儿去?”她问。
“花钱去。”小七说。
“我没钱给你抽那个。”她说。
“你的钱留给自己吧,我抽什么是我的事。”小七说着把球鞋“啪”地扔到地上,把脚伸进去,接着从门后拿下外套,“呼”地套上了。
谷雨真恨死了小七这些无动于衷的小动作,小七在她面前永远那么高高在上,若无其事。
谷雨说:“我怀孕了。”
她这么突兀地开了口,自己先吓了一跳,冲上头的血忽地就降了大半。她本想瞒住小七。但话已经收不回去,她看着小七的手停在空中,她等着小七问孩子是谁的,什么时候的事,有什么打算之类。但小七只是飞快把她全身上下看了一眼。
“所以呢?”小七问。
看起来小七毫不吃惊,也毫不怀疑她会随时跟个什么人搞上,并且再搞个孩子出来。谷雨一阵新的怒火上冲,压住了刚才的惶恐。
“所以这里不够住了,另一间房也要用上。”她恶意地说。她指的是阿因的房间。
“你不能住那里。”小七简洁地说,“我可以给你另外找个地方。”小七是不想提阿因,也不想跟她吵。小七想终于明白,谷雨这些天的不对劲都有了解释。
谷雨偏偏抓住不放了,“你不想要我糟蹋阿因住过的房间,又何必让我住这里呢?”
小七说:“你差不多得了啊。”
谷雨现在就像个自己打开的火药筒子,就等着谁给她“呲啦”一声。瞧她那发红的眼睛,身子硬僵僵的,还一副作势欲扑的模样。
谁会不正常到跟一个神经质的孕妇对着干?小七准备拉门出去了,四下看一眼,又拿了个吃剩的包子,放在墙角的小盆里,看起来还要去喂猫。
“你躲什么呢?”谷雨在她背后恶狠狠地说,“你以为你控制得了阿因,他不在了,你还想霸住他?你以为他什么都听你的,你知不知道我跟阿因,我们已经……”
她停下那半截不说了,心里一阵痛快一阵气苦。她的恶意已经很明显。小七的身子定在门边。
谷雨又冷笑一声,“其实你早知道了是不是?不敢相信吧?你不是阿因的监护人,没法看住他一辈子,你很失望吧?他从来不属于你。”
她等着小七的反应,她的血也不流了,在凝滞的空气里盯着小七的手。那只手指根平齐,十指长而有力,此刻指尖微微颤动,已捏成拳,要抬起又放下。
她等着那一击,至少是一巴掌,为什么还不动手,明明已经怒得指节都白了。
而她的话还没有完,她不是不知道后果,此刻却巴望着能有个痛快的结果。医生话里的暗示,陆明的咄咄逼人,她这几天几夜从顶峰到谷底的煎熬……她受的罪在这一刻全翻上来,她不管不顾地想要一个痛快,哪怕是痛快地死也好——但要拉小七一起死。
“你不会奇怪的,我跟阿因好上了,我从来不闲着。你怎么不问问这孩子是谁的?”
“贱人。”小七从牙关里挤出这个词,轻蔑得像毒蛇飞快吐了一下舌信。
她的眼泪一下子冲上来,真像一道闸门打开,血与泪全部决堤而出。她声音尖利地拔高,说:“你装什么呢,想杀了我是不是?我就是没本事,就是只会生孩子,生下来没爹也没关系……”她听着自己的舌头牙齿不停相磕,迸出来这些陌生的话,原来她心里积了这么多怨恨。
小七终于有了动作,小七一甩手,把手上连盆带包哐当直扔出去。黑猫莱斯达不知从什么地方黑洞洞地跳了出来,低低地“喵呜”一声,把东西叼走了。
“你想把不知谁的野种赖给我弟弟?你少做梦!”小七的声音不大,钉子一样一根根锤进她的骨头里去。
谷雨发疯般扑上去,用锋利的手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