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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语,可对沈念池来说,这些都是小事,别看身条纤细,但自小颠勺炒沙子,臂力极好。上天总是公平的,付出了总会有回报,并且常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整理好院子,走进正房,便可看见三个大字“食为天”。沈家是不供食神的,老爷子的父亲,沈念池的曾祖父说过,他能从一个孤儿小混混变成一代大厨,靠的不是神仙保佑、祖宗庇护,靠的是自个。什么神仙显灵都是骗人的,自个不努力什么都白搭,所以沈家不拜神。
“食为天”这三个大字是沈家的老食客给提的,据说是一代大师的墨宝。题字下一张木桌,左右两张木椅,桌上放着一本笔记本。沈念池走过去,拿过旁边的钢笔,在本子上写写划划,这是沈家馆子的账本。从沈念池会加减开始,每天的进出账目以及伙计们的工钱都由她负责统计并记录在册,老爷子从不插手。老爷子说了,以后这整个沈园都是沈念池的,她愿意怎么样都行,所以账本交给她,没什么不放心的。
沈念池写好早上的出账,又将这半个月的总账算了算,又翻去前边看了看,点了点头,这半个月的收入倒是比之前多了些。这也难怪,宣城靠海,夏天虽热,但只是中午头那阵有些闷,早晚还是很凉爽,正是夏季消暑的好去处。沈园每到夏季,尤其是八月份,外地游客多不胜数,自然收入也多。
沈老爷子掀开门帘,就看见自家孙女点头,眼光里带出一丝温柔,却瞬间消失。沈念池回过神,笑眯眯地对老爷子说:“爷爷早!”老爷子点点头,一身板正的唐装,银发打理得一丝不乱。
“师父,开饭了。”矮胖的汉子站在院里冲着老爷子行礼。
“嗯。”沈念池收好账本,小步跟着老爷子出了正屋,向院子里的石桌走去。老爷子做正中,沈念池跟汉子一右一左。
三人坐定,四个小伙子各端着一个餐盘走了过来。每人面前一盘饺子、一碗饺子汤、一碟蘸料放好,四个人行礼坐定,老爷子拿起筷子夹起一颗饺子,其他人才动筷子,这是沈家不成文的规矩,尊师重道,不仅仅是知识上的,也是传承上的,不仅仅是血脉上的,也是情义里的。
盘子有大有小,这也是沈家的规矩,吃多少,做多少,要多少,吃多少,绝对不能浪费一丝一毫。
老爷子刚一上嘴,就察觉到斜刺里的目光,小林一错不错地盯着他师爷,这也是师爷教的第一课,厨子做的好不好不是自己说了算,而是食客说了算。沈念池让小林动手,小林之所以那么激动,完全是因为这是他自己单独做给师爷的第一餐。沈家规矩,凡在沈家学厨,要收拾三年饭桌、练三年刀工、颠三年勺才能上灶做菜,做的还不能给食客吃,只能自家师徒吃。至于真正的出师,那更是难如登天。
小林学厨有六年了,正在练火候,虽然老爷子也指点过他,但这次确是全程无指导,自个独自完成一餐,虽然是最简单的早餐、最基础的饺子,但是也是难得,毕竟师兄弟里,他是第一个,所以大家刚刚才嫉妒异常。
其他三个师兄弟虽然没有小林那么紧张,但也偷偷观察老爷子的表情,大家虽然感情好,但是毕竟是竞争关系,今天小林开了场,那就意味着他们接下来也有机会,先观察观察老爷子的表情,等轮到自己的时候也好有个数。
水饺,估计是全世界华人吃得最多的面食,其馅料之丰富、形状之繁多、历史之悠久,足以单独做一本食谱。虾虎入馅儿算是宣称特色,搭配三七开的五花肉加一点韭菜提鲜,就是一顿好饺子。
沈念池夹起一个,饺子状如元宝,薄皮个大,沈念池微微点了点头,起码这擀皮和包饺子的手艺还是过得去的,能打70分,虽然跟她的手艺差了许,却也不错。馅料透过薄皮印了出来,粉紫与翠绿相见,粉色的是虾虎肉丁和五花肉,紫色的是母虾虎籽,绿色的是韭菜。大概这世界上的所有虾类都有一个共性,不管个大个小,在料理前后是完全不同的颜色,之前是透明肉质,稍加蒸煮,不是红就是粉,端的是一派鲜嫩。
沈念池并不蘸料,直接咬开,鲜咸软嫩的虾虎肉、嚼劲十足的虾虎籽、多汁软烂的韭菜在五花肉的粘连纠缠下紧紧地包裹在一起,海鲜的鲜加韭菜的辛加五花肉的香瞬间在口中炸开,饺子皮极大地保证了馅料的汁水,其特有的麦香更是让各种味道很好的融合、碰撞。
沈念池吃完一个就放好筷子,对面的汉子也停手,六个人齐刷刷地看向老爷子,显然是等着老爷子发话。老爷子微微皱了皱眉头,小林顿时一阵颤栗,更是不敢大声喘气,只怕第一顿搞砸。老爷子放下筷子,端起饭碗,喝了小口饺子汤,又是皱眉。小林觉得天快塌了,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求救似的看着他师父。
汉子却不开口,只是恭恭敬敬地坐着。哎,这让他怎么开腔,毕竟自己的师父考核自己的徒弟,不管怎么样,都不能由他开这个口。他只能抬眼看看自家师妹,丢了个眼色过去。沈念池却只当不知道,并不接过,场面一瞬间冻住了,连那三个置身事外的徒弟都不敢动弹。
老爷子抬眼扫了一圈,最后定在小林身上,小林吓得想躲在师父背后,却不敢有丝毫动弹。“从今天开始每天包一百个元宝饺子,什么时候你师父点头了什么时候算完”,老爷子说完收回了目光,转过脸来对汉子说“小高,从今天开始馆子里所有用到韭菜的菜都让他在旁边看着”。小高,是的,就是小林师兄弟们的师父,矮胖的中年汉子,姓高名博,点点头,“好的,师父”。
老爷子说完就再不说话了,沈念池也拿起筷子开吃,弄得小林云里雾里,不知道这倒是过了还是没过。几个师兄弟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能拿眼斜他们希望给点提示。高博一一瞪回去,几个小伙子只能老老实实扒饭碗,沈家规矩,食不言,师父点评也只能都放下饭碗,说完话才能开吃。
一餐饭,老爷子一顿皱眉,高博一顿瞪眼,四个小伙子迷迷瞪瞪,唯有沈念池眉眼清淡。好不容易吃完一餐,师兄弟几个收拾餐具,沈念池擦桌子,高博转去西厢房泡茶,老爷子在院子里遛弯,顺带检查沈念池的功课(就是前面的浇水)。
高博陪着老爷子喝了半壶茶,老爷子起身,三个人一起向前院去,已经早上七点半,虽然离开饭还有三个小时,但是战争已经打响。
第4章 海鲜宴与中二病
厨房里,师兄弟四个已经收拾干净,一溜的大水箱里放着今天席面要用的海货,虾虎,大虾,墨鱼,蛏子,花甲,牡蛎,扇贝。老爷子伸出手在水箱里一顿翻检,微微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又去旁边的食材里翻翻找找,不时拣出几样放在一边,这是每天老爷子的工作,确定食单。高博已经顺手拿起窗台旁的本子等着,小林四人也规规矩矩站好,等着老爷子指示。
老爷子翻找完,却并不开口,打眼看着沈念池,其他五个人也知道了老爷子的意思,一齐盯着她看。沈念池摸了摸鼻子,认真看了看老爷子挑出来的食材,清凌凌地开口道:“油焖大虾,清蒸虾虎,葱爆花甲,炸蛎黄,蒜蓉扇贝,西兰花炒蛏子,酱焖黄花鱼,栗子鸡,四喜丸子,锅塌豆腐,醋溜土豆丝,上汤娃娃菜,香菇木耳墨鱼汤。”
报完菜名,抬眼看看老爷子,老爷子并不看她,冲高博点头。高博听完菜名就知道自家师妹答对了,等着老爷子点头便挽袖子准备开工。老爷子虽然身体硬朗,但是毕竟年纪大了,很少会下厨,大都是他和封白掌勺,而沈念池虽然已经获得了老爷子的认可,却从未掌勺开牌卖菜,老爷子只是说她还有的磨练,但是高博和封白两人知道,不是不够,只是不愿,至于不愿什么,哎,又是一笔债。
高博指着食材,一一跟徒弟们介绍该怎么处理,虾要清洗干净从虾背剪开挑出虾线,虾虎要在侧边剪开两节既方便入味又方便客人剥壳,花甲已经放进盐水里等着吐沙,牡蛎开出洗净抓入淀粉,扇贝用刷子刷干净,葱姜蒜备用,蛏子取出洗净,墨鱼去掉墨囊撕去薄膜。高博一一示范,然后让徒弟们分工,每人负责几项,沈念池从旁监督,厨房里瞬间热火朝天。
老爷子顺着灶台看了一圈,用手抹抹灶沿,没油没灰,点了点头,这是整个厨房最脏的地方之一,每天火里来油里去的,很容易积灰,如果连这里都是干净的,那至少能说明厨子的态度还是认真的。转脸看看几个人忙忙碌碌的,老爷子背着手转身出了厨房。
封白刚进院门就撞见了自家师父,“师父!”一米八高的个子,虎背熊腰,黝黑的脸盘,左眼下一道刀疤直至腮下,面相凶恶,却规规矩矩站好,恭恭敬敬行礼。
“嗯。”老爷子点点头,面色严肃,说出的话却分外暖心:“你媳妇儿咋样啦?娃子还好吧!你师妹今天刚拿的墨鱼,我让她炖汤了,给你媳妇儿留一份,下奶正好。”
封白是沈园的另一位厨子,跟着老爷子十年,去年结婚,前两天老婆刚刚生了孩子,老爷子给他放了三天假,封白知道今天有席面,就早回来了,手里拎了一堆东西。“师父,喜蛋,您尝尝。”老爷子知道封白他老婆生孩子当天就让沈念池去送了一堆东西,封爸封妈不肯收,封白倒是痛快地收下了,回来自然带了回礼。
老爷子接过来,就知道里面不仅有喜蛋,按照宣城的风俗,一般分送喜蛋,女儿送八个,男孩送九个,这一袋子的重量可不对。老爷子不多说,封白虽然是师兄弟里跟老爷子学厨最短的,就连沈念池都跟在老爷子身边十五年了,但是师徒两人的感情却是极好,封白对老爷子自有一番深重的孺慕之情,要是没有老爷子也就没有封白的今天。
封白十三岁的时候,父母双双下岗,两夫妻为了生计自己做起了小买卖,早出晚归,根本无暇顾及封白。那个年纪的男孩最是容易叛逆,父母没有时间监管,等两夫妻空下来的时候已经晚了。父母仍是遵循棍棒下出孝子的传统,但是不管怎么打就是不学好。夫妻俩啥法子都用了,愣是掰不过来,都有点放弃了,加上封母又生了一个儿子,矛盾更是加剧。
封白第一次见老爷子是在沈园的馆子里,封白带着一众小弟正沿街收保护费,半大的孩子最是凶狠不知收敛,沿街的铺子多是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意思意思给点,一路收到了沈园。
老爷子正带着四个徒弟在馆子里练刀工,五个人五把菜刀剁得当当响,威风凛凛的半大小子看到这种场面也萎缩不前了。封白却是个横的,不然也不会小小年纪便成了头子,一脚踹开挡路的桌子,直接走到老爷子面前,伸出手里的棍子直指老爷子的鼻尖,要收保护费。师兄弟四个瞬间爆了,拿起菜刀就要去理论,老爷子一个眼神,乖乖收脚,继续当当当地切菜,只是速度更快、声音更响了。
老爷子理都没理封白的棍子,从旁边的盘子里拿出一块巴掌大的豆腐,递到封白面前,“你能把这豆腐切多少块我就给多少钱”,看着有些呆愣的半大小子,又是火上浇油地挑衅,“怎么,不敢?”
老爷子从艺这么多年,显然是不仅能料理食材,也懂得料理人心,这种中二病的少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