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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脸有点疼,但她还是把窗开到最大。
路边的屋舍离他们越来越远。
好像那个故事,那段过往,离她而去一样。
跟着风,全都消散吧。
“我们今晚不在这儿住吗?”江舟问。
“不住,我们去亭七镇。”季岸说。
江舟吃着绿豆糕,看着季岸,沉默了。
他是考虑到自己的心情,所以才不想在元水逗留吧。
“我现在觉得一身轻。”江舟说。
言下之意,你不必再担心我。
“我有我的打算。”季岸回答。
一路沉默。
凌晨三点,他们到达了亭七镇。
到达客栈,原来季岸已经提前订好了一间房。
应该是在医院的时候,他出去了一下。
不止是找了一声,还预定好了客栈。
这次,手头宽裕了,但季岸还是只定了一间大床房。
屋里的陈设要比之前的小旅馆好得多,干净,雅致,甚至是比凌云家的客栈还要精致。
有橘黄色的小灯,有小木桌,有写字台。
还有一个很大的衣柜。
“去洗澡。”季岸对江舟说。
他开始整理东西,他们要在这里好好休息几天。
为了不让自己的伤口浸到水,江舟从自己的急救箱里拿出了防水贴,小心翼翼地给自己沾上。
她的东西,都是医院出来后,两人回晴姨的客栈拿的。
又是一面大镜子,江舟看着近乎自虐地、一直盯着镜中的自己。
憔悴、狼狈,一点都没有之前意气风发的样子。
连板起脸来,也没有一点威严的样子。
反而是滑稽。
因为熬夜,因为没有好好休息,她的脸肿的更厉害。
像个小包子。
有点好像,江舟却一点笑不出来。
打开水龙头,热水源源不断地流出来,湿热的雾气笼罩上镜子。
于是,便什么也看不见了。
季岸洗澡的时候,江舟从身后赤条条地抱上来。
两个温热的身体,碰触在一起。
体温在飞速地飙升,竟然觉得热水也没有那么热了。
沉默着,谁都不说话,只用身体暗自较劲。
好像是互相仇恨的两个人,偏偏要折磨。
好像看到对方痛苦,自己才更痛快。
又像两条快要枯萎的藤蔓,没有了青翠,只有枯黄,死死地交缠在一起。
荒漠里,什么都没有,头上的烈日苦寒。
只有一滴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成阙死的那一天,我妈也死了。”江舟揣着气,声音沙哑得像是好几天没有喝过水。
她的眼睛已经失了神,聚焦不到一处。
好像在透过什么,望向远方的什么东西。
“准确来说,是在我妈的葬礼上,得知了成阙的死讯。”
就像之前在夷山的那一次,江舟被季岸恶作剧般地抵在了浴室湿润的墙壁上。
右脸贴着墙壁,水流下来,经过她的脸庞,仿佛眼泪。
“我妈原本是一个美术系的高材生,她的初恋是夷山人。”
“但是中途,因为家里的变故,她只好跟了我爸。还好,我爸很爱她。”
“小时候,我妈带我来夷山,她在主山上,画了很多画。”
“她擅长隐忍,尽管她不爱我爸,但还是忍了下来,因为她没有别的选择。如果不是我爸,她早就不知道经受多少诱惑、要被多少恶心的人潜。”
“生下我之后,她变得开心了很多。是真的开心,而不是故意逢迎我爸。”
“我成了她唯一的希望。”
“16岁那年,我爸说要锻炼我,把我送到美国,其实他是想独占我妈,不想让她分太多的精力给我。”
“初到美国,孤身一人,我的英语也不是很好。直到遇见了成阙,她把我像公主一样捧在手心。于是,我日渐恃宠而骄,日渐嚣张跋扈,变成了后来的校园暴力实施者。”
“那个圈子,明着暗着,有着很多的诱惑。我偶然知道,成阙没有经得住诱惑,吃了一种药,叫wind,据说是某种药物的半成品,被不法的公司供应,卖给一些纨绔子弟。”
“知道消息的那一天,我想了一夜。我知道wind的伤害,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于是,冲动之下,我就做了一个决定,一个相当惨痛的决定。”
“既然改变不了他,那我就追随她,让自己同化成他。陪他一起疯,爱情啊,不疯魔不成活。”
“他递给我的时候,我笑着接下。之后,便是一发不可收拾。”
“那种感觉,就像它的名字一样,wind,如同在风里一直飘着飘着。”
“我成瘾了。这件事情,很快被我爸妈知道,我爸当即把我关在了家里。”
“而我呢,直接从二楼跳了下去,偷偷跑去找成阙。想跟他一起远走高飞。”
“之后,当我回过神来,我就已经在我妈的葬礼上了。我走后,她突发心脏病,一下子就走了。”
“大概是太过痛苦,我已经想不起来,我是如何得知我妈的死讯,当时的我是作何反应的了。”
“我跪在我妈的照片前,手机突然响起。我结果,电话那头告诉我,成阙死了。他吸食wind,产生了幻觉,直接从一座大厦的顶楼跳了下去,粉身碎骨。”
随风而逝。
最爱的两个人,同时随风而逝。
所有的一切,都飘散在了风里。
她之前做过的所有的恶,犯下的所有的大大小小的错,在那一天,全都得到了偿还。
用她最爱的两个人的性命,偿还。
两个瞬间,她背负了所有的罪。
“我爸那个时候,恨不得杀了我。他非常恨我,毁了自己,还害死了他这辈子最爱的女人。”
“他说过这一辈子都不想再见我,但他还是给我留了钱,还找了一个医生负责我的全部。”
“那个医生就是成闫。”
“他帮我戒掉wind,帮我治疗精神衰弱。在他的帮助下,我重新站了起来,我决定学医。”
“从人文艺术,转到医学院。从头开始学习,花了七年的时间,重新塑造一个全新的江舟。”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来夷山当医生吗?”
“因为和我妈在主山上的时候,我遇到了一个哥哥。他给我吃了很好吃的糖果。还告诉我,未来他要成为一名科学家,造福夷山的人民。”
“对于年幼的我,说得那么认真。”
“这个人,就是周齐光。”
花洒的水不断喷洒,水流急,呆了那么久,耳朵好像都是轰隆隆的。
夷山,周映光,季岸。
这一切,都是那么的巧合。
当她在杂货铺第一次见到周映光的时候,她就剧的无比熟悉。
就像记忆中那个青涩却踌躇满志的少年。
于是,她花了大价钱,聘他们做导游,接近他们。
因为第一眼,她就知道,她要找的人,必定和他们有关系。
果不其然,在周映光家里,看到了那张合照。
再后来,得知周齐光的死讯。
那一天,像是信仰崩塌了。
像是回到了从前那段生不如死的时光。
她非常难过、烦躁,甚至是觉得心悸,感觉自己快要喘不过气。
于是,她敲响季岸的房门。
想要从他身上找到慰藉。
或许是,他的身上,有那么一点点,周齐光的感觉,那种值得别人去依靠、去信赖的感觉。
“当我在最痛苦的时候,我很多次梦到周齐光。尽管那个时候,我还小,我却记得很牢。”
“就像是信仰一样,支撑着我度过了很多艰难的时刻。”
季岸一言不发,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或许是他也根本不应该说些什么。
这个时间,是江舟的。
从前的她,习于冷,志于成冰。
而现在,有血有肉,有眼泪。
一个最真实的江舟。
她也不是那个笑起来只勾着唇角,眼底却没有一点笑意的人了。
“凌雨的事,就好像是水桶里的短板,少了它,桶里就无法再装满水了。”
“于是流了,泄了。全都没有了。”
“今天凌雨应该直接杀了我才是。或许该死的人本就应该是我,而不是别人。”
“但是,”江舟转过身,看着季岸,眼角划过一滴,不知是水,还是泪,“人啊,都是向死而生的,不是吗?”
第四十五章:向死而生
德国哲学家马丁·海德格尔在《存在与时间》中,用理性思维详细地讨论了死亡的概念,并最终得出了答案:生命意义上的倒计时法,即向死而生。
死是一个过程,而亡是一个结果。
正因为知道我们每天都无法避免地走向死亡,才更激发出生的渴望。
江舟从来都不怕死,但她活着,哪怕承受痛苦,是因为她知道自己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
就算是渺小的、微薄的,她也想让自己的存在,更有意义。
更可以说是赎罪。
死亡,是很容易的,那些轻易选择自我了断的人,往往缺乏责任感。因为要活在这个世上,必定背负着责任,太艰难。
活着要比死亡困难多了。
她不是一个没有责任感的人,尽管她一直随性洒脱,但她非常清楚,自己应该承担什么。
过去的人生,就这样说完了。
混合着热水、体液,统统流进了下水道里。
季岸听完,一言不发,帮她擦干身上的水、脸上的泪。
直到两个人都收拾完了,关了灯。
他才轻轻地开口:“除了凌雨这件事情,你是错的。其他的事情,在那个时期,你确实只是做出了符合你心境的决定,无关对错。有错误、有报应,就去承担、赎罪,现在的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因为曾经的种种,之后的江舟,习惯把自己置于刀尖上。
就算是现在,也一样如此。
所以她的病,才无法痊愈。
她不怕死,所以她才给自己定了比死刑还重的罪。
……
江舟睡得很不安慰,断断续续地醒,然后又模模糊糊地睡过去。
这导致她不知道哪一刻她是醒着的,哪一刻其实在做梦。
但不管是在梦里,还是醒着的时候,她都感觉到有一个人在轻轻拍着自己的背。
就像哄小孩睡觉一样。
一下一下,不知疲倦。
是季岸吧。
梦里。
醒时。
都是他。
……
“明天到来的是什么?
也许不是你。
也许是另一种拥抱,
一种新的接触和类似的痛苦……
我将带着独一无二的信念离开你。
我将像你自己的痛苦的一部分那样归来。
我将带着新的决心从另一个天堂走向你。
我将带着同一目光从另一颗星球走向你。
我将以一个古怪、邪恶而忠诚的灵魂走向你,
带着你内心荒园的兽迹。
你会打击我,严厉而无力,
正如你在打击你的命运、你的幸福、你的星辰时那样。
我将微笑着捻出丝线绕在我的手指上,
而我将把你命运的小线轴藏在自己的衣褶里。”
……
第二天,由江舟来开车,季岸在一边指导路线。
下一站他们要去的是临溪镇。
临溪镇离亭七有很长一段路,大概开车要十个小时左右。
上午江舟开,下午季岸开。
因为季岸决定今天就到临溪,也在中间的村庄做停留,于是早上两人就买好了干粮和水果。
“为什么突然这么着